一早凌霄和蘇千流就告辭了大叔夫妻,回了城。
兩人在長安街分開,凌霄往左,蘇千流往右,分別之時,蘇千流還說會去太醫院找她。
一路上,蘇千流便一直說話,就沒停過,凌霄卻是因爲全身不舒服,時不時地應他幾句。
原來這蘇千流是刑部的一個仵作,但是平時呢也會去接點兒幫人收屍或者幫下面縣城衙門驗屍之類的私活賺點錢,所以這京郊方圓幾十裡的人都認得他,可有名氣了,昨天他便是去接了單私活兒,原本是趕得回去的,結果遇到了凌霄,爲了救她,耽擱些時間。
兩人剛分開沒多久,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叫她,是知信的聲音,凌霄還沒來得及轉身去看,一陣馬蹄聲便從她身旁呼嘯而過,下一刻她已經被提到了馬背上。
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整個人都圈進了懷抱,一隻大掌從她後腦勺壓過來,她滿頭滿臉都被埋進他寬闊堅韌的胸膛,一股濃郁的帶著不知名的香氣的男子氣息縈繞在她的鼻端,是那麼的熱烈滾燙。
這氣息是殷曜月的,可凌霄又覺得好像不是他,因爲她總覺得殷曜月的懷抱應該是很冷,很硬的,可此時此刻,卻是熱燙而柔軟的。
她仰頭看他,只看到了一個堅毅的下巴和好看的側臉,以及那臉上似要破皮而出的青青的鬍渣。
她終於知道,爲何世間女子總會留戀自己愛慕的男子的懷抱,雖然她並不愛慕他,但這懷抱的觸感卻是挺不錯的。
凌霄全身的骨頭本就快要散架了,索性把整個身子的重量全靠在他身上,“這麼早,公子去哪裡?”
“找你?!?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幾分疲憊。
“公子找了我一夜?”
“恩?!?
“公子擔心我?”
“嗯。”
“完了…….公子,你可能真的是喜歡上我了……”
“嗯?!?
“趁公子還未深陷,我勸公子迷途知返,懸崖勒馬?!?
“怕是來不及了,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深陷了?!?
“那公子此生可就要淒涼了?!?
“爲何?”
“因爲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那也未必?!?
“就算我也喜歡上了你,也不會與你在一起的?!?
“爲何?”
“公子龍駒鳳雛,我一介賤籍,不堪匹配,再說,公子這樣的人物,他日定然會嬌妻美眷,左擁右抱,我雖身份低賤,但心氣兒卻高,定然是容不下心愛之人有別的女人的?!?
“我可以不碰她們。”
他並沒有否認他日會有嬌妻美眷無數,他的身份註定了他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凌霄搖頭,太殘忍了,這是要讓人家守活寡啊,“總之,我是不會與你一起的。”就算有朝一日她喜歡上他,也斷然不會與他日日相守,因爲不能心安理得,且她志不在高堂廟宇,富貴榮華,不願整日呆在那一方小院兒與一衆癡女怨婦鬥法,她所求的是更廣闊的天地,是與一個只有她的男子相攜一生。
一回府,殷曜月便下令讓左遂將奶媽和樂心送走,夏芙被灌了一碗毒藥賜死,這些都是凌霄睡了一覺起來,廚房的申廚娘跟她說的。
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夏芙到底犯了什麼大的過錯竟然惹得公子要她死,說著那樣一個花兒一樣的女子,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了。
又從櫥櫃裡拿出幾包藥,“想必以後這藥也不必再熬了。”
凌霄拿著那藥看了一下,竟然是避孕的藥,難怪夏芙一直都懷不上,“這些藥怎麼回事?”
“這是避孕藥,左遂公子吩咐的,只要公子在京城的日子,便每隔五日熬一次這藥給夏芙服下,想必夏芙身份不夠,沒有資格懷上公子的孩子。”本來都已經丟了的,一會兒又撿了回來,看了凌霄一眼,想著夏芙沒了,樂心又被遣走了,整個府裡,就剩下凌霄這一個妙齡女子,且看公子平日對她,想必不久便要她服侍公子牀榻,那這藥興許還得用上。
凌霄有些悶悶地回了房,雖然夏芙要置她於死地,若非她命大,還真就死了的,可轉念一想,殷曜月對她也忒不公平,那三個大漢想必是奶媽母女的作爲,不然殷曜月也不會把她們遣走,是啊,同樣是要處心殺人,可夏芙卻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奶媽母女卻好端端的活著。
且那夏芙,好歹服侍了他那麼多年,他竟然一點兒不留情,實在是太過冷血了些。
第二日去到太醫院,老陸看到她臉上有擦傷,腿腳又是一瘸一拐的,“凌霄,這才休沐了兩日,你怎麼就把自己搞得這麼慘?”一邊把已經做好的腰牌遞給她,“恭喜啊,從今日開始,你就是咱們太醫院正式的御醫了。”
凌霄歡喜地接過來,“謝謝?!逼渌挠t看到凌霄也都十分友好地道賀,畢竟也是因爲她的功勞,太醫院還得了些賞賜。
凌霄正要回辦公室,被老陸給叫住了,“你先別進去,裡頭正吵著架呢,你這個樣子別給誤傷了。”
“吵架?”
老陸點頭。
“葉蓁?”
老陸點頭。
“和誰?”
“以前跟你說過的,咱們太醫院不求上進二號人物,蘇千流。”
“蘇千流?原來他就是你以前說的那個好好的御醫不當,非要混在刑部當仵作那人?”
“咦?聽你這語氣,認識?”
凌霄笑了笑,“剛好昨天才認識?!绷柘鍪趾闷嫒~蓁和蘇千流吵架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場景,葉蓁這個悶葫蘆,一天話都沒幾句的,跟蘇千流那個說話完全就停不下來的人,他一定是吃虧的那一個。
凌霄偷偷走到門口,並沒有聽到什麼大聲喧譁的陣仗,從門縫裡看進去,只見蘇千流坐在他的辦公桌上,背靠著牆,一隻腿屈膝放在桌面,另一隻腿懸在半空中,雙手抱胸,緊緊盯著葉蓁,而葉蓁正在看著他手裡的一本醫書。
好像兩人這是處於僵持的狀態。
“我說葉蓁,你做得也太不厚道了,我還沒離開太醫院呢,作何就把我的東西都收走了?”蘇千流看了一眼桌案不遠處地上的一個竹簍。
難怪桌面那麼幹淨空蕩,原來,他的東西都被葉蓁給收到了竹簍裡。
“反正你也不來這裡,這位置不如給別的同僚坐?!比~蓁淡淡地回答。
“我不來這裡,又佔著這個位置,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誰不知道你葉蓁啊,巴不得一個人霸佔一間房?!碧K千流笑了笑,“我可都聽老陸說了,咱們太醫院新晉了一個御醫,是個女的,而且還是你帶的,你那麼急著要把我趕走,不就是想把我的位置給她坐,這樣你就可以和她共處一室了?!?
葉蓁不理他。
蘇千流又說,“就算要騰位置出來,爲什麼就得我騰,你搬走也可以啊?!彼麖淖郎咸聛?,走到葉蓁面前,雙手按在他的桌面上,把臉靠近他,壓低聲音,笑得不懷好意,“葉蓁,你很反常哦……該不會你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你閉嘴~!”
“生氣了?看來我是說中你的心思了?”蘇千流更加得意,“咱們葉公子一向不近女色,對女人完全不感興趣,既然你都喜歡,那一定是個十分別致的女子,我蘇千流決定了,你葉蓁喜歡的,我也喜歡,所以,我要和你搶~!”
葉蓁放下手中的書,很不客氣地將他推開,“你不配?!?
“憑什麼就你配我就不配了?我蘇千流哪一點比不上你?容貌?氣質?才華?”
“我也不配。”葉蓁垂下眸,有些落寞。
蘇千流對葉蓁瞬間的低氣場愣了愣,他葉蓁平日雖然悶聲不響的,其實骨子裡是個十分高傲的人,不少女子傾慕於他但他從來都不把那些女子放在眼裡,他竟然會覺得有自己都配不上的女子?且看他的樣子他是真的這般想的。
轉眸之際發現了門外有人偷聽,一把將門拉開,凌霄一個不穩差點兒摔了出去,被蘇千流眼疾手快給扶住了。
“小霄霄,咱們又見面了哦?!碧K千流看著凌霄,喜笑顏開。
“你們認識?”葉蓁望著凌霄,俊眉微蹙。
“我們不但認識,我與她還有患難的真情,我們一起夜遊鄉野,一起共進晚餐,還同屋而眠。”蘇千流率先開口,把一樁狼狽的事故說成了一段浪漫的旅程。
葉蓁的眉蹙得更緊,靜靜地看著凌霄,似乎在等她解釋蘇千流的話,但凌霄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一句話都沒說,他的心中一片荒涼。
“所以啊,論交情,還是我與小霄霄更深厚,葉蓁你搬走最合適?!?
“哼~!”葉蓁重新拿起書,明顯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只是那心思再也不能集中。
就在兩人再次陷入僵持的時候,又來了個人,“千流。”
來人便是太醫院凌霄之前唯一的那個女御醫,林芝心,這個林芝心看著一副清高的樣子,平日裡太醫院也有不少的男御醫對她大獻殷勤,她從來都是一副清冷淡漠,可今日在她看著蘇千流的時候,那全身的清冷便全部都卸了下來,眼裡簡直就是柔情似水。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對蘇千流是完全不一樣的。
“千流,你回來了?正好,我做了一樣東西想要送給你,你……”她看了一眼凌霄和葉蓁,“你可以出來一下嗎?”
“我沒……”蘇千流也收起了一往的不羈笑容,正要說他沒空。
卻被凌霄給打斷,“當然沒問題,他有的是時間?!闭f著便一個勁兒地把蘇千流往門外推,完全不去理會蘇千流一個勁兒瞪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