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家休息了一日,雖然殷曜月的藥膏有奇效,但不是神效,身上的傷還是痛。但凌霄還是很敬業地拖著病體去了太醫院。
凌霄兩日前遇到麻煩,惹了殷夫人被鞭子抽了一頓的事情,只一個上午就傳得整個太醫院都知道了。
在太醫院呆的時間稍微久一點兒的人都知道殷文華是個什么樣的人,對她都是為恐避之不及,慶幸的是好在她總是喜歡點名找葉蓁去。
所以,凌霄去太醫院的時候,好多人都給她送去了慰問,表示了同情,有些還大方地送上了獨家配制的傷藥,其中大半兒都是她認都不認得,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同僚。
瞬間凌霄竟然有種人間有真情,處處有溫暖的感覺。
老陸看到凌霄來,忙給他泡了杯茶水,“這茶有清熱鎮痛的功效。”
凌霄接過來,謝了他的好意,就著茶水,找了一瓶剛才收到的口服藥丸,吃了幾顆。
老陸一邊接過她懷里的瓶瓶罐罐放桌案上,一邊說到,“昨天我一看那兩個太監就知道來者不善,便去找了葉院判,好在咱們葉院判是個惜才的人,不忍你折在那女魔頭處,親自出馬,才幫你洗清冤屈,將你拯救出來。”
凌霄雖然沒有看到葉院判為她洗清冤屈的過程,但昨天在昏過去之前好像是看到葉院判的身影了,大抵便是老陸說的那般吧,總之呢,越少人知道她和殷曜月的關系就越好,她算是看明白了,京城處處是坑,殷曜月本身就是個大坑~!
“葉蓁那廝在嗎?”
前幾日,就算葉蓁再怎么對她態度冷淡,她都還能保持一張笑臉相迎,尊敬地叫他葉御醫,今兒一來便是對其直呼其名,還不客氣地加了‘那廝’兩個字,老陸一聽就知道這小娘子心里有火啊,忙給她火上澆點兒水,免得火太旺,殃及池魚,“說起來,葉御醫作為你的師傅,大前天你出了事他沒有擋在你前面為你擔責,是欠妥當,但他今日遭到了御醫院幾乎所有同僚的強烈譴責,而且還被院判好生痛斥了一番,罰了三個月的俸祿,不僅如此,還被撤了當下的值,調去負責‘惠濟院’的醫務工作。”
“他不是我師傅,我沒這種師傅。”凌霄沒好氣地說,心想她這輩子只認言修竹一人師傅,入了這太醫院,也是迫于形勢跟了他葉蓁,說起來他的醫術指不定還比不上她呢。
不但葉蓁被罰了三個月俸祿,連凌霄也一并取消了三個月的補助,像他們這種剛入太醫院還沒成為正式的御醫的學員,每個月是有補助的。
凌霄進了葉蓁的辦公室,見他一臉悠閑地看書,心里就來氣,把門關上后走過去不客氣地把他手里的書奪過來丟在了一旁。
葉蓁淡淡地抬頭看著她,一副靜靜看你表演的表情。
凌霄長舒一口氣,壓低聲音,“葉蓁,就算你和殷曜月有什么過節,那也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情,我何其無辜?你干嘛處處針對我還陷害我?”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呵呵~!你別裝了~!你明明知道殷夫人恨殷曜月,所以那天你才故意在她面前說什么我是殷曜月的人,目的不就是讓殷夫人整我!?”
“那你和他是什么關系?”葉蓁注意到了凌霄是直呼殷曜月的名諱,言語間還沒有半分尊敬之意,他只知道凌霄入太醫院,是得了殷曜月的推薦,殷曜月這個人從來不會在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身上耽誤工夫。
“你連我與他什么關系都沒弄清楚,你就整我啊?你覺得合適嗎?”凌霄不答反問,而且她也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他解釋什么。
葉蓁也并不繼續追問,重新拿起書看。
凌霄又再次將他的書奪走,這次力度沒把握好,扯碎了一片紙,葉蓁這次有些生氣了,“你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了~!”
“哈~!你什么時候對我客氣過?!看不出來啊,一副小白兔的樣子,盡耍陰險手段,葉蓁,你有本事就直接沖殷曜月去,欺負我這種無辜的人,只能證明你無能~!”
“你~!”
凌霄看到他被她氣得啞口無言,一雙清秀的眸子也變得怒火肆虐,心里爽多了,但還沒達到她想要的效果,她就想看到他撕開自己這副看似清新冷淡的外表釋放出內心的魔鬼的樣子。
“你什么你~!我倒是好奇了,你一個太醫院的御醫,和殷曜月會有什么深仇大恨?該不會是殷曜月見你生得清秀似女子,對你生了什么邪念,做了什么齷齪的事情吧~!?”
“你閉嘴~!”葉蓁猛地站起來,抓住凌霄的衣領,他的眼睛已經被怒氣燒灼得赤紅一片,全身都被濃郁的憤怒和化不開的羞辱感包裹得密不透風,連說話都是幾近嘶吼的狀態。
從凌霄在太醫院第一眼看到他,就感覺出他身上的壓抑,后來知道了他是葉蓁,回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他從小就是個內向的孩子,不愛說話,沒有玩伴,一個人玩耍,有什么心思也都是一個人在心里消化,而這樣的人,情緒上也多數時候是陰郁的,長此以往,成長到如今,心里該壓抑多少負面的情緒啊?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是老陸,葉蓁兇神惡煞揪住凌霄衣領一副想要打她的樣子,盡收老陸眼底,以及正好路過的幾個御醫。
他們的表情是一致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葉蓁平時給人的感覺是個游離于人群之外的人,無悲無喜,傲慢無禮,從來不和他們有過多交流,從來沒看到他與誰多親近過,也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對誰紅過臉,雖然一直都是冷了臉。
更別說像此時這般如火山噴發,意欲打人的沖動模樣,關鍵是對方還是個女人~!而且明明知道被人撞見了還不收手~!
與平日的葉蓁簡直就是鮮明的對比,完全顛覆了他長期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
老陸第一個反應過來,跑過去勸架,一邊去扯他揪凌霄衣領的手,一邊好言相勸,“葉御醫冷靜啊,有什么話好好說,凌霄身上還有傷,你先放手。”
另外那幾個御醫也隨后跑了進來,兩個抱住他往后拽,一個也去幫老陸掰他的手,好容易才掰開將他按到椅子上。
“吃錯藥了吧?”其中一個御醫松了口氣,心里卻還有點兒幸災樂禍。
當然多數人對他為何發這么大的脾氣而感到萬分好奇。
“發生什么事情了?惹我們葉御醫這么不高興?”
凌霄眨巴眨巴眼睛,“誰知道啊,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打人,心眼兒真小。”
老陸看了一眼兇巴巴盯著凌霄的葉蓁,又看了一眼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的凌霄,便把凌霄拉了出去,小聲問她,“是因為把你們調去管‘惠濟院’的事情鬧得不開心?也不至于啊,葉蓁從來不會在乎這種小事兒,我來這里這么多年,這還是頭一次見他生這么大的氣,你可真是能耐。”
凌霄撇了撇嘴,她不過是在幫他釋放他心中的魔鬼,是在幫他治病。
“什么是‘惠濟院’?”凌霄一邊拿老陸自己做的醋豆吃一邊問他。
“這惠濟院啊,就是宮里收容那些病了、老了又沒有親人投靠的宮人的地方。”老陸嘖嘖搖頭嘆息,“那地方啊,臟亂差,沒人愿意去。”
“沒有人管理嗎?”
“是有兩三個太監管理,但也就是每日去送兩餐飯,有人死了就把尸體拖出去埋了,別的事一概不管,進了那里的人啊,多半兒是等死。”
“那些宮人平日里也有月錢,就算是病了,老了,也并非半點積蓄沒有吧?何至于過得那般凄慘?”
老陸朝凌霄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然后把聲音壓得更低,“為政者為了彰顯仁德,也是囑意戶部有撥一點銀子用來惠濟院用度的,但一層層盤剝下來,到了太醫院這里便基本等于沒有了,而去那里的宮人,多數又都是得了重病或者老得不能伺候主子之人,葉院判仁慈,并沒有因此就放棄對他們的醫療援助,但凡有人來請,也是會派人去醫治的,多是沒有品階的醫生醫女,不過,就算是去了,也沒多大用處,那些人終歸是十有八九都逃不過一個死字,漸漸的,也就少有那里的人來請了。”
凌霄微微蹙眉,怎么會有八九成的死亡率?難不成個個得的都是不治之癥?
老陸又說,“咱們太醫院的御醫升遷調遣,都是要憑個人能力,個人能力的體現就是個人業績,醫治了什么人,醫治了多少人,治愈情況都至關重要,葉御醫被撤了輪值,專管‘惠濟院’,就等于是斷了上升的道路,就算他是葉院判的孫子,也是要受影響的。”
最后老陸再次搖頭感嘆,“原來葉御醫也沒表面看起來那么滿不在乎嘛。”然后又跟凌霄說,“他心情不好,你就少招惹他,畢竟你還是在他手里做事……不過,他要是再欺負你,你也一定不要姑息,像今天這種情況,你就該喊人,我們御醫院的多數同僚都是很崇尚友好的,絕對不會允許恃強凌弱這種事情發生。”
凌霄點頭,表示感謝,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瓷瓶,這藥膏就是她用過的那瓶,現在還剩下一些,雖然不多,但這藥好,抹一次能頂別的藥好幾次,把他遞給老陸,“這藥膏你給葉蓁,讓他轉交給殷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