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去將言修竹攙扶起來,跟著拓跋禹進了殿。
“言修竹是我前朝大臣,母后私下行刑,是否是逾越了?”拓跋禹雖然敬重白太后,但說起話來也是向來直接。
“我罰的不是前朝大臣,而是穢亂后宮之人。”白太后看了一眼言修竹,眼神有些凜冽,“昨晚他與大妃做了什么,禹兒也是親眼所見,你要縱容,我卻不能放任。”
拓跋禹微微蹙眉,對于昨日言修竹的作為,他心里也確實是不悅的。
“既然陛下在這里,我便也要辯駁幾句了。”一直不出聲兒的言修竹此刻卻是說了話,他看向拓跋禹,“昨晚,我們喝的酒里被人動了手腳,下了藥。”
“下了藥?”凌霄微愣,若是被人下了藥,她怎么會完全無所知?難道是那藥無色無味?
“國師這是要編出什么理由來為自己開脫嗎?”白太后未出聲,倒是那水姑姑說到。
“說起來,這藥十分的高明,單用只會催人睡意,但若是與一種叫做錦葵的香氣配合,便又有催情的作用。”言修竹看向水姑姑,妖艷的臉,此刻唇色卻有些蒼白,“正好,我前些年得了一種遠洋而來的香料,便是這錦葵,這些年我所有的熏香中都加了這一味。我長期使用,身上便會沾染這種香氣。”言修竹又看向拓跋禹,“若非我警醒得早,皇上昨日來看到的,恐怕就不止是那般點到為止的一個吻而已了。”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專門下藥,為的就是要你發(fā)情,然后對霄兒……”拓跋禹俊眉蹙得更緊。
“最終目的不在霄兒,而在我……”言修竹看向水姑姑,“是嗎,水姑姑?”
水姑姑心下已是慌亂,臉上卻還看似沉靜,“國師問我,顯是說是我下的藥,我常年呆在太后身側,只懂怎么服侍,對醫(yī)道卻是半點都不懂,國師若說是我,那是冤枉。”
“這藥雖是經過你之手,也確實不是出自你之手,你還沒這本事,能如此了解我,又有如此本事的人,恐怕,也只有你的主子,殷曜月。”
“國師這是要血口噴人嗎?”水姑姑怒目而視,發(fā)現拓跋禹和白太后都看著她的時候,立馬又跪到了白太后的跟前,“太后娘娘,您是知道奴婢的,奴婢從小就跟隨您身側,國師這是要離間你我主仆,要害我。”
“你有何證據?”白太后問言修竹。
言修竹笑了笑,“我還真是沒有證據,我只是知道殷曜月的暗影樓人,分布于天下,或隱于宮廷,或藏于市井,身份多異,難辨真?zhèn)危蛟S,水姑姑便是其中之一?”言修竹看了一眼臉色深沉的拓跋禹,但凡是牽扯到殷曜月,他的臉色便沒好過。
“國師為了報復我,還真是不擇手段啊,我不過是看到你與大妃之間的親昵,你便不能容我,那為何對目睹了你與大妃之間茍且之人又放任自流?”水姑姑冷笑著說到。
“水姑姑,我可從未得罪過你,你說這樣的話來毀我清白,又是何意?”凌霄聽到茍且兩個字心里就來氣。
“清白?大妃娘娘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也不羞恥~!在冬桃村的時候,大妃娘娘可還快活?”
水姑姑此話一出,凌霄瞬間覺得整個人神魂如同跌入深淵,惱恨、羞辱洶涌而來,拓跋禹那怒極痛心的眼神,又讓她羞愧難當。
“她說的都是真的?”拓跋禹臉色陰沉,那如同星月一般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充滿了怒意。
凌霄搖頭,心緊了又緊,痛了又痛,明明不是她的錯,可此時此刻,卻自愧得如同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有些語無倫次,“不是……禹……我沒有……不是我……我與師傅沒有……”
“是嗎,難道那個與大妃娘娘歡愛的男人不是國師?而是另有其人?”水姑姑此刻卻是笑得很是開心,“聽說那個男人長得十分俊美,清華高貴,有如霜雪,假扮成商人與大妃同住一個客棧,卻夜夜?jié)撊氪箦姆块g……”
“你閉嘴~!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那人不是言修竹,先前卻故意說是言修竹,如今她倒是更加肯定了言修竹的猜測,這個水姑姑就是暗影樓的人,是殷曜月安排的,她說這些話,便是為了離間她與拓跋禹的關系。
水姑姑卻還在繼續(xù)說,“哦,對了,那人不是國師,倒是與國師口中提到的那個殷曜月有些相似吧?聽說,他離開之時,還與國師交談了一番,可見,你們二人是相識的。”
言修竹看著臉色蒼白的拓跋禹,嘆了一口氣,此事,還真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
拓跋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凌霄焦急地去拉他的手,“禹……”
觸手冰涼,卻又是濕滑一片,全是汗水,凌霄乍然心驚,再看拓跋禹臉色蒼白,額頭上也是布滿了冷汗,俊眉緊擰,一副隱忍的樣子。
他并沒有甩開凌霄來拉他的手,任由她拉著他,卻也沒有回應她,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他嘶啞而壓抑的聲音,“此事我定會查證清楚,在此之前,還望母后莫要再為難他二人。”然后看著水姑姑,“此人身份可疑,斷不能容她繼續(xù)留在母后身邊……念在她伺候母后多年,她的處置便交給母后定奪。”說罷掙脫凌霄的手轉身離開。
他走得極快,凌霄就算是用了跑的,也追不上,因為下雪路滑,她還跌了幾跤,看著拓跋禹挺拔卻有幾分落寞決絕的背影,凌霄的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拓跋禹將房門關得死死的,無論凌霄怎么說,他都不開,也不發(fā)一言,凌霄只得呆在門外,“對不起,禹……冬桃村,殷曜月對我……不是我情愿的,我是被迫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從里面?zhèn)鱽硗匕嫌淼偷偷穆曇簦朴行╊j然,“你還愛他。”
這是一個肯定句,而不是一個問句,他的心里便是這般認定的,他更在意的也在于此。
“不。”凌霄堅定的回答,無力地跌坐在門口,靠在門框上,“我的心里現在只有你。”
“是嗎……霄兒,我一直以為只要你在我的身邊,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意,哪怕你的心不在我這里,我也相信總有一日你會喜歡我的……可真的日日與你在一起了,我又生出了些不滿足,你的人,你的心,我都想要……霄兒……我害怕,怕哪一日你會離我而去,更害怕你會再次回到他身邊,若是那樣,我可能再也沒有兩年前那般的勇氣,肆無忌憚地把你搶回來。”
“只要你還愿意要我,我絕不會離開你,禹……相信我。”
拓跋禹不再說話,凌霄等了一會兒,屋內一片沉寂,“禹……”他從未像今天這般主動地將她拒之門外,他不愿現在見到她,凌霄這般想著,雖是心中難受,也不想強迫什么,在門口又呆了一會兒,默默地離開了。
凌霄離開不久,言修竹過來,拓跋禹才打開了門,紅色的單衣已被汗水濡濕,成了暗紅的顏色,俊眉緊蹙,幾分痛苦。
言修竹嘆了一口氣,“我也沒有想到,冰葵的反噬會這么嚴重。”
拓跋禹無力地跌坐在榻上,搖了搖頭,“無礙。”
“冬桃村的事情……”
拓跋禹抬手止住了言修竹的話,說到,“先生無需說什么,我信你。”頓了頓,“也信霄兒……”
言修竹愣了愣,繼而又是一笑,這世上能如拓跋禹這般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信任一個人,無底線地包容,恐怕少有幾人做得到。
“冰葵反噬只會越來越嚴重,你的痛苦會越來越深,這才沒多久,已是半月就發(fā)作一次,我怕到后面會發(fā)作得越發(fā)頻繁,除非徹底解除‘悅澤’。”
“請先生不要告訴霄兒,就算我痛死,也絕不要她去找殷曜月~!”
言修竹搖了搖頭,不再說什么。
不日,白太后便離開了京城,回去秦州,是拓跋禹的意思,白太后要將嘉熙一起帶走,拓跋禹沒有反對,只是問了嘉熙自己的意思,嘉熙雖年紀不大,表面上是溫吞的,骨子里卻是果敢,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給白太后磕了幾個頭,選擇留下來。
拓跋禹便將拓跋嘉熙交給言修竹教導,言修竹見那孩子性情端正,資質也還不錯,并未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