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時正晌午,陽光明媚。
隨緣山莊後園的涼亭中,秦不悔正慵懶的躺在一張躺椅上。
躺椅上鋪著一整張雪白的,厚厚的動物毛皮,看起來很軟,很舒服,事實上它也確實很軟,很舒服。
在躺椅的旁邊是一張石桌,石桌上此時正擺著一杯熱茶,茶杯中還緩緩的冒著水汽,在微風的吹拂之下,涼亭中茶香四溢。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氛圍,最是適合看書不過。
所以,秦不悔此時也確實是在看書,躺在躺椅上,靜靜的看書。
書是《道德經》,老子李耳的學問精髓所在,亦是道家思想的重要來源之一。
萬千穿越者中,有位叫陳彥至的同胞曾經說過,體悟先賢的智慧,會讓人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秦不悔一身武學根基源自道家,他翻閱這本道家經典,自然是希望可以從其中得到一些靈感和啓發。
畢竟武學之道,猶如逆水行舟,除了要勤學苦練之外,更重要的,還有一個悟字。
腳步聲響起,年約五十上下,頭髮灰白摻雜,卻梳得一絲不茍的管家老樊,快步走了過來。
“莊主,莊外有客人求見。”老樊恭敬道。
“什麼樣的客人?”秦不悔頭也不擡的問道。
老樊道:“來人自稱是大金鵬國的丹鳳公主。”
秦不悔道:“告訴他們,本莊主今日不見客。”
“是,莊主。”老樊知道自家莊主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也不多問,轉身就離開了後園。
片刻之後,繼續看書的秦不悔,忽然發出了一聲嘆息。
隨後,微風中突然緩緩傳來了一陣悠揚的樂聲,美妙絕倫,宛若仙樂。
樂聲很美,任誰聽了都會忍不住爲之讚歎。
只可惜,這美妙的樂聲卻似乎並不能打動秦不悔,他仍舊是頭也不擡的,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樂聲未斷,一陣比花香更香的香氣,又飄飄蕩的傳到了園子裡。
伴隨著清風的吹拂,一轉眼,整個園子裡都已充滿了這股奇妙的香氣。
香氣越發的濃郁,緊接著,又有各式各樣的花瓣,從半空中飄落而下,彷彿在地面上,鋪上了一張由鮮花編織而成的地毯。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女人,也隨著那漫天的花瓣,一起來到了園子裡。
她身上穿著件純黑的柔軟絲袍,長長地拖在地上,拖在鮮花上。
她漆黑的頭髮披散在雙肩,臉色卻是蒼白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也黑得發亮。
沒有別的裝飾,也沒有別的顏色。
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花瓣上,地上那些五彩繽紛的花朵,竟似已忽然失去了顏色。
這種美已不是人世間的美,已顯得超凡脫俗,顯得不可思議。
甚至她的美,能讓人忽略一切。
就比如此時,正站在她身後的那四個人。
“小女子丹鳳,拜見莊主。”說著,她盈盈一禮。
“不請自來,姑娘不覺得這樣,有些失禮嗎?”翻書的聲音響起,秦不悔仍舊是沒有擡頭。
“莊主避而不見,丹鳳唯有出此下策,失禮之處,還望莊主海涵。”
名爲丹鳳的少女,靜靜地視著秦不悔,一雙眸子清澈得,就像春日清晨玫瑰上的露水。
她的聲音也輕柔得,像是此刻吹縐了園中一池春水的風。
“既然知道失禮,姑娘爲何還要這般執著?”秦不悔問道。
“因爲小女子有事,想請莊主幫忙。”說著,丹鳳雙膝一屈,直接跪在了下去,就像是青天上的一朵白雲,忽然飄落到了人間。
“我拒絕。”秦不悔毫不猶豫道。
丹鳳問道:“爲什麼?”
秦不悔道:“不爲什麼,此地既然名叫隨緣山莊,自當一切隨緣。”
“閣下未免有些目中無人了吧。”說話的人擁有一張極其可怕的臉。
這張臉的左面已經被人削去了一半,傷口現在已乾癟收縮,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地扯了過來——不是一個鼻子,是半個,也不是一雙眼睛,是一隻。
他的右眼也只剩下了一個又黑又深的洞,額角上被人用刀鋒劃了個大“十”字,一雙手也被齊腕砍斷了,現在右腕上裝著個寒光閃閃的鐵鉤,左腕上裝著的卻是個比人頭還大的鐵球。
這人正是‘玉面郎君’柳餘恨,雖然現在他這張臉,看起來跟玉面這兩個字,完全沒有半點兒關係。
秦不悔淡然道:“我的意思還不夠明確嗎?”
“有緣無緣,全靠閣下一言而決,憑什麼?”這次說話的是一個白白淨淨,斯文秀氣,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的文弱書生,正是‘斷腸劍客’蕭秋雨。
秦不悔道:“憑我武功高啊。”
“武功高就可以爲所欲爲嗎?”黑瘦臉龐,長得又矮又小,卻留著滿臉火焰般大鬍子的‘千里獨行’獨孤方,神色不悅的說道。
“對,也不對。”秦不悔悠然道:“對於我來說,學武不是爲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而是爲了在我不想幹什麼的時候,就可以不幹什麼。”
柳餘恨冷笑道:“那就讓我們來試試,閣下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話音一落,當即便和蕭秋雨以及獨孤方兩人,同時出手。
奪命的鐵鉤,森寒的短劍,再加上的一道飄忽不定的身影。
眨眼之間,三人就已到了秦不悔身前,分別向他三處要害攻去。
然而,面對這三人的攻勢,秦不悔卻依舊是不爲所動,藉著翻書的空檔,右手輕探而出,隨意一撥一挑。
柳餘恨和蕭秋雨的鐵鉤和短劍,頓時便不受控制,向獨孤方攻去,嚇得兩人急忙撤招收手。
同時,更有一股巨力傳來,直接將他們給掀出了涼亭。
三人落地之後,不由面面相覷,再想繼續動手,卻被丹鳳給攔了下來。
“莊主若是不答應,丹鳳便只有長跪不起了。”她堅決道。
秦不悔這次卻是連話都懶得說了。
半個時辰過去。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秦不悔忽然問道:“明白了嗎?”
丹鳳道:“明白了。”
秦不悔道:“那還用我再多說嗎?”
丹鳳道:“不用了。”
秦不悔道:“恕不遠送。”
丹鳳道:“就此告辭。”
說完,她便要站起身來,卻不料跪的時間太久,雙腿已經麻木,這一下竟是險些摔倒在地。
丹鳳身後的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見狀,急忙走過來扶住了她,然後在小女孩兒的攙扶之下,她腳步踉蹌的向園外走去。
聽著幾人離開的腳步聲,秦不悔從始至終都沒有擡頭看過他們。
不過他知道,他們一定很快就會再次見面。
因爲對方已經見識過了他的武功,而對方所謀劃的事情,恰恰正需要他這樣的武功。
秦不悔相信,對方爲了能讓他出手幫忙,一定會絞盡腦汁,想盡一切辦法。
就比如,利用他的朋友,來拖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