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硬要陪著我一起到鄞都去,我沒同意。“我去鄞都是去晉見皇帝陛下,並且參加睿親王的葬禮,又不是去刀山火海,哪用得著你陪我。”孫秀和劉癢等人卻都放心不下,他們堅決不同意。最後大家達成了妥協,我帶五十名親衛去鄞都,孫秀帶著三千人陪我一起,到達湯關的時候,孫秀帶著這三千人駐守在湯關。此時湯關已經劃歸信州,由於湯關的位置和重要性已經下降了很多,所以關內只駐了五千人馬,蔡強被派到這裡任守將。
我在湯關住了一宿,和孫秀、蔡強把酒言歡。其實我故意留一晚上,是在等楚怡的消息。之前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到了深夜派去的親衛回來報告,楚怡沒有絲毫動身的跡象。我不由極爲失望,看來這次是難以見到她了。朝庭的大部分官員都見過楚怡,所以儘管她對楚信的逝世傷心欲絕,可是仍然下不了決心去公開參加楚信的葬禮。雖然失望,可我能理解她的尷尬。
帶著微微失落的心情,我第二天一大早就打馬直奔鄞都而去。沒有心思應酬途經各府的官員們,所以路上我都是儘量繞城而走,實在需要休息或者是補充食物和水的時候,就選在小地方的客店住下。第八天傍晚的時候我已經到了鄞都。
進了城,我帶著衆親衛住進驛館。第二天一大早,派了親衛分別到吏部和兵部報到,然後我帶著親衛隊長樂盡等十幾人來到了楚信當初送給我的宅子,安排他們打掃衛生。我在院子裡獨自走著。睹物思人,楚信雖然有時待人傲慢,他畢竟是皇子身份,眼高於頂還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們兩人相處得不錯,每次想起他的死我都會心痛。
他的死也使鄞都政局發生了變化,我來之前信州諸位大吏都有些放心不下,莫凡更是給我交待,要我做到‘不說話、不表態、不張揚’,以免惹禍上身。眼下信州對於朝庭來說,已經是一種潛在的威脅,財力、物力都已經可以同朝庭分庭抗禮;軍隊數量雖然只有八萬左右,但裝備精良,戰鬥力也比朝庭各軍要高。而我的忠誠度在朝庭看來,實在是靠不住。樹大招風、功高震主,正是我如今的寫照。
我決定還是住在驛館,這裡好吃好喝,一切方便。下午,宮裡的內侍來傳旨,要我第二天參加朝會。朝會一般在每月逢單數的日子,參加人員通常是諸親王、各部尚書、左右侍郎,以及十三道御使。武將中只有驃騎大將軍和輔國大將軍有資格參加。總共加起來也就那麼三十多人,完全不象電視上演得那樣文武百官,文左武右擠滿整個朝堂。當然,皇帝也有時候也會根據需要,指定一些人蔘加,不過人數上很少會超過四十人。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朝會,衆人然後按著品階、官職依次列隊。三位親王楚明、楚佑和楚仕站在最前面,左邊依次是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和各部侍郎,右邊是十三道御史。我站在兵部尚書李浣的後面,朝堂上幾十位官員,我只認識楚仕一個。
第一次進到皇宮之中,我感到很新奇。我略低著頭,目光四下掃著。整個大殿東西長有百米,南北寬有五十米。四壁和殿頂上都有彩繪,距離過遠,瞧不清楚內容。大殿中間靠北牆是一排漢白玉的臺階,有七八階的樣子。楚偉就坐在臺階上面設的寶座上。我和他間隔約有二十多米,殿中通風和透光性都很好,所以我能看清楚他的模樣。看楚偉的一身打扮,倒有**分同‘黃金甲’裡周潤發的行頭相近。楚偉的面目和楚信有幾分接近,只不過有些蒼老。大概受楚信逝世的打擊,他纔不過四十六七歲,臉上已經有不少皺紋了。
大殿中間有兩排兩個人合抱的高大柱子,每邊各有**根的樣子。柱子上面浮雕著各種飛禽走獸,栩栩如生。這裡的人們並不崇尚‘龍’,甚至說他們都不知道龍爲何物。他們多崇尚虎、豹、熊、獅等猛獸,以及鷹這樣兇猛的飛禽。他們並不是把某種動物當成是圖騰或者是信仰來頂禮膜拜,而是對力量的崇拜,甚至說是渴望。這是一個強者爲尊的世界,力量、實力決定一切。這裡沒有幾千年的封建禮教的影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種觀念也淡薄到近乎沒有。
我正打量著皇極殿的景色,突然聽到御座上的楚偉開口叫我的名字:“忠勇侯範帥何在?”我忙收斂心神,走出列班,衝楚偉躬身行禮:“微臣範帥,見過陛下。”
“範大人擡起頭來,讓朕好好瞧瞧。”楚偉的聲音透著一股親近,我聽著比較舒服,擡頭向他看去。
“忠勇侯果然是少年英雄、風采過人,不愧是我大楚的名臣良將。”楚偉開心地說,臉上帶著非常高興的表情。
“多謝陛下盛讚,臣慚愧。”我受寵若驚地說。
“呵呵,年輕人謙虛一些是好事。”楚偉開懷大笑,“忠勇侯的功勞是朝庭有目共睹的,睿親王葬禮之事畢,朕一定要重重封賞。吏部和禮部好好議議,拿個章程出來。”
我連忙謝恩,楚偉擺擺手示意我先退下。今天朝會主要是安排楚信葬禮和祭奠大楚陣亡將士的事,禮部尚書楚瑜纔是主角。
葬禮定於十五日後,朝庭規定,鄞都在此期間內不得舉行任何娛樂活動,百官不得宴飲。
這中間除了參加禮部組織的演練之外,我基本上都呆在驛館裡。朝庭雖然表面上都在忙於葬禮的事,實際上暗流涌動。崔山和胡路分別來驛館拜會我,由於楚信的死,崔胡兩家在政治立場上有了分歧。崔家徹底倒向了楚佑,而胡家卻在兩邊搖擺,試圖待價而沽。他們兩個都是極力的拉攏我,我現在哪敢輕易表態。畢竟我比他們地位高了不少,儘管兩人對於我的態度有所不滿,卻也不敢說出來。
楚仕悄悄地把我約出去見了一面。朝庭規定,諸親王不得結交外臣,所以他只能暗地裡見我。經過戰火的洗禮,楚仕看上去成熟許多。聊了一會閒話,楚仕試探著問我對於朝局的看法。在皇帝沒有立儲之前,我是不能有一絲傾向性的表態的。雖然我和楚仕交情也不錯,也感激他的照顧、提撥,可是這件事不僅關係到我個人的身家性命,更關係到信州無數人的前程、性命。所以我只好違心地搪塞他。
楚仕嘆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膀說:“其實我也是硬著頭皮來的。放心,我不怪你,今後咱們還是朋友。”
楚家三兄弟之中,楚仕狠辣不及楚佑,果斷不及楚信,在這場皇子之間的爭鬥中,我還真不看好他。
隆重的葬禮終於舉行了。整個鄞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大楚和趙國的這場戰爭中,楚軍總共陣亡了十五萬四千餘人,其中有將近十萬人出自六大營,其中有五萬鄞都子弟,有十餘萬家百姓藉此機會憑弔長眠在異國他鄉的親人。
這種氛圍讓我變得有些傷感。或許有一天,我也會戰死沙場,又有誰會爲我難過、爲我哭泣呢?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靜下心來想一想,來到這個時空之後,所作所爲完全是率性而爲,沒有什麼目的,也沒有什麼追求。既然老天給我了個機會可以重新來過,我該怎麼過?平平淡淡的生,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啊。
楚信的大葬禮剛過,楚偉就開始大封功臣。雖說我已經被提升爲兵部左侍郎,還封了侯,可楚偉好象覺得虧了我似的,竟然下旨晉升我爲輔國大將軍、世襲關西侯,而且賞了一處大宅子給我,賜了十幾名宮女,以及黃金千兩。
朝庭對我還真是‘恩賞有加’啊,我不過26歲,就已經由從九品的都尉做到正二品的大將軍;而且還封了世襲侯,這可是大楚立朝以來的第一個啊,兵部尚書李浣也不過是個列侯,不能世襲的。
按理說我應該感激涕零,可問題是,朝庭例制:輔國大將軍以上,不得兼領節度使。也就是說,我現在必須得交出信州節度使的大權了。這哪裡晉封,分明是明升暗降,奪了我的兵權。
可是我現在敢有所不滿嗎?朝庭宣佈對我的晉封旨意前一天,楚偉把我召進宮去,給我看了一大堆御史彈劾我的奏摺。有說我擁兵自重的,有說我私扣朝庭賦稅的,甚至還有人說我勾結趙國的。凡正不一而足、捕風捉影地給我羅列出來的罪狀足有三十條之多。這些罪狀歸根到底就一句話,意圖謀反。此時已經進入冬季,可是我的冷汗突突直冒。我跪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楚偉對我的表現還算滿意,親自把我扶起來,寬慰我說:“御史嘛,風聞奏事是他們的職責。朕是非常信任愛卿的,所以這些奏摺朕全部都留中不發。而且,朕還要好好地獎賞愛卿,讓天下人知道你的功績。”
打一巴掌給塊糖,當我是小孩子啊。我誠惶誠恐地謝了恩,出了皇宮,被冷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