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總覺得睡不踏實。他輾轉反側，最後乾脆從牀上起來，問外面的衛兵：“現在什麼時辰？”

“稟將軍，寅時末。”李志出了營帳，四下望去，到處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他反正也睡不著了，正要去巡視一下大營，突然一陣陣的鳥兒飛起的聲音從四周的山上傳來。李志暗叫不好，他在關西的大山中呆得久了，自然對於山中的一些情況極爲熟悉。這麼多的鳥被驚動，必是有不少的人在林中行動。如果只是換崗的楚軍士兵，聊聊幾人，斷不會如此驚動林中宿眠的鳥兒。

“吹緊急集合哨。”李志大喝一聲，臉色鉅變。身旁的親兵還沒反應過來，李志已經一把抓過他手中的竹哨，親自吹了起來。刺耳的哨聲突然響徹了整個山谷，不僅驚醒了沉睡中的楚軍士兵，也讓剛剛進入伏擊位置的趙軍大爲震驚。

此時天色微亮，山下的情形依然朦朧，但已經有了能見度。趙軍大將於建滿心驚異：“沒想到楚軍反應如此敏捷。”既然行蹤被發現，現在發動時機也不晚，他果斷地下達襲擊命令：“傳令，向楚軍射擊。”

一直以來堅持的緊急拉動訓練救了李志一營，緊急集合的哨聲響過十幾息之後，就有楚軍士兵披掛整齊、手執兵器衝出營帳。李志一刀吹飛直射面門的利箭，左手的盾又替副將國明擋下一箭，衝他大喊：“愣什麼!快集合人馬，立起盾陣，向營外衝。”

國明剛要轉身去執行命令，又扭身問道：“此時我們應當倚營而守，若出了營帳，豈不是完全暴露在敵人箭雨之下？”李志氣得一腳把他踢到一邊：“蠢才，敵人放火燒營怎麼辦？”

國明臉色一變，立即傳令大軍收攏，向營外衝。此時已經有火箭射到了營帳上，不少的營帳已經開始著火。幸虧所有的楚軍都配有盾牌，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由於李志反應及時，處理得當，再加上關西軍在節度使大人的嚴令下，平常沒少加強應急訓練。所以楚軍在傷亡了近三百人後，已經收攏了起來。

李志高喊著：“兄弟們隨我向谷外衝。”他指揮著大軍結成盾陣，整齊而又迅速地向谷外衝去。他衝擊的方向不是來時的方向，而是選擇了正東。這點又出乎於建的意料。照常理來說，一般人在突然遇到襲擊後，第一反應應該是撤退，同後面的友軍匯合。

所以於建在伏擊的時候，也把主要兵力放在了截斷李志的退路上。李志的表現大出於建的意料，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於建下令：“東邊谷口的七千趙軍全力死守，務必把楚軍堵在谷內。西邊谷口的一萬名趙軍殺入谷內，兩邊夾擊。四周山上的三千名弓箭手繼續向楚軍射擊。”

被困楚軍在李志的指揮下，再次給於建了一個驚奇。楚軍結成的盾陣防禦異常嚴密，顯然是久經訓練，配合默契。儘管趙軍的弓箭手居高臨下射擊，箭支的攻擊威力也比平常要大，但無奈楚軍防禦能力實在過強，所以除了最初造成的傷亡外，趙軍的弓兵竟然難以繼續對楚軍造成致命傷害。

東邊的谷口約有百米的寬度，七千趙軍已經嚴陣以待。從雙方相距三百步到百步距離，趙軍連放兩輪箭雨，無奈楚軍防守嚴密，造成傷害很小。眼看楚軍就要衝到眼前，趙軍也就不再放箭，長槍兵和刀兵交錯分佈，擺出了一個槍盾大陣，等待迎擊楚軍。哪知楚軍在衝到趙軍不足百步時，突然停了下來。整個盾陣就停就停，不絲不顯得勉強。

只聽楚軍陣中傳出一串串指令，趙軍正在驚奇，突然一片烏雲從楚軍陣中飛出，直向谷口趙軍撲來。谷口趙軍原以爲是楚軍還擊的箭雨，刀兵們紛紛舉盾防禦。然而在山上指揮的於建卻大驚失色，他看得清楚，不由失聲喊道：“不好。是矛擲!”

數千支矛突然擲出，不足百步的距離正好可以使其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趙軍的盾固然可以防得住箭雨，然而它們卻難以防住殺傷力更強的矛。數千支矛盡情地撒在趙軍陣中，一陣陣的慘叫聲傳出，頓時有近千名趙軍士兵倒下。

於建臉色鐵青，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支名不見經傳的關西軍會如此強悍，其首領的應變能力、軍隊的組織紀律和戰鬥力無不遠遠超出了他所見過的楚軍。谷口的攻守又方此時已經完全撞在一起，楚軍背水一戰的士氣，更加激發了其血性。

李志衝在最前面，他一把把左手的盾甩開，把一名趙軍士兵撞得胸骨盡裂、噴血而亡。李志執著剛刀，雙眼通紅，滿身都是血跡。他就如同一個殺神，手中竟無一合之兵將。緊隨著李志背後的都是楚軍中最爲勇猛之人，捱了他一腳的國明現在也把怨氣發在了眼前的趙軍身上。

他的頭盔已經在戰鬥中被扯掉，胸口中了一刀，劃開了他的戰袍，露出一個長長的口子來，卻沒有傷及皮肉。堵在谷口的趙軍在楚軍的擲矛的打擊下，如今只剩下六千餘人，而楚軍還有四千餘人。所不同的是，楚軍中能逃過襲擊的無一不是悍勇之輩，儘管趙軍一向自認爲比楚軍善戰，可是他們面對眼前這支楚軍，卻被壓得透不過氣來。人數比楚軍多，又佔據著地利，趙軍仍然被逼得步步後撤。

於建關注著山下戰局，心中既怒且愧。伏擊戰打成了遭遇戰，陣地戰以優勢兵力又佔據著地利，卻被人打得節節敗退。眼下趙軍的傷亡竟然達到了一千五百人，竟然超過被其伏擊的楚軍傷亡。這傳出去讓他堂堂趙國四大名將的臉面置於何處。

“傳我將令：谷西的一萬大軍給我以最快速度壓上，一定要把這支楚軍給我全殲於此。”於建咬牙切齒地下令。其實，山谷西邊入口的趙軍也急著兩面夾擊，可是他們被燃燒著的楚軍大營給擋著，一時之間難以通過。收到於建命令，這支趙軍只有強行通過火場，向楚軍撲去。

此時李志已經殺出了谷口，過半楚軍也已經越過了谷口，眼看就要衝出去了。可是後面的趙軍也殺了過來。李志咬牙對國明下令：“你帶一半人繼續衝，我去擋住後面的趙軍。”國明正要反駁，可看到李志衝他怒目而視、不容反抗的表情，他心中一酸，然後大聲回答道：“末將遵令!”李志深呼一口氣，大踏步地向谷內衝去，同時大喊道：“兄弟們，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