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大街小巷彌漫著過年的喜慶,惟獨我的總督府顯得冷清。原本總督府內只有一個管家帶著十多個家丁,甚至都沒有一個丫鬟,我更是光棍一條,所以也就沒什么心思裝點一下。除了門口掛了兩個大紅燈籠之外,整個總督府再看不到過年的氣氛。送走了楚信,我又安頓好楚嬡。她送行帶了倆侍女小玉和小環,這倆侍女也只是知道她是大楚的公主,并不知道她原來是楚嬡的實情。而關西能認識她的人除了我之外恐怕再也沒有別人。所以楚怡住在這里從心理上來說是比較放松的。她對外的身份是我的親威,可實際上沒有什么理由的話我是很難見到她的。不過好在沒什么事她也不找我的麻煩,我索性讓管家去招呼,有什么需要侍女會去找管家,我也樂得清靜。
這里的風俗雖然也過年,但與我以前經歷過的大有不同。從每年的最后三天到第二年年初的第五天,這八天的時間被稱為‘年’。這期間朝庭放假,所有官員都放下手中公事,回家與家人團聚。過年期間所有的商家一律不歇業,不僅如此,每天晚上也都不關門,大街上到處燈火通明。百姓會自發組織年會,有唱戲的、耍雜的、做買賣的,就如同廟會一般,當真是熱鬧非凡。而最熱鬧的時間就是當年的最后一天和第二年的第一天,也就是三十和初一這兩天。各處年會都會請來當地的名角來演出,百姓們也都從家里出來,紛紛到年會上游玩。
楚怡在屋里呆了三天,就覺得氣悶,向管家詢問寧城有什么去處。我一大早就已經出了門,本來管家也可以歇一天的,可以帶著老婆孩子出去玩玩。現在他還得陪著楚怡,大楚的百姓對‘年’很有講究,如果沒去逛下年會,就會覺得第二年一整年沒有好運氣。現在楚怡有意思想出去玩,管家自然高興,連忙向她推薦寧城的年會是個好去處。楚怡也正想著今年還沒有逛過年會,以前在皇宮之中也會有內侍們組織年會的,所以她也是一次不拉全都參加。楚怡是什么身份,什么場面沒見過,寧城這種小山溝的年會她原本不會放在心上。但她現在沒得選擇,又閑得很,也就打定主意要出去看看了。為了不引人注目,楚怡和兩個侍女都換上了平常百姓的衣服,也不要管家陪,三個人就從總督府后門上了大街。不用打聽,只要跟著人走,自然就會走到年會的地點,反正這個時候大家去的都是同一個方向。當然,她們身后還跟著幾個喬裝打扮的親衛,畢竟我再三叮囑過的,一定要確保楚怡等人的安全,管家不感大意,還是派了親衛稍稍跟隨保護。
寧城的年會就在城中間的大廣場上舉辦。已的中午,廣場上這個熱鬧,人山人海、人聲鼎沸。三個大戲臺分布在廣場上,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臺下叫好聲此起彼伏。其實這個時候唱的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要的就是一個熱鬧的氣氛。廣場上搭著一排排的涼棚,里面盡是賣小吃和雜貨的,每個涼棚附近都圍滿了人。楚怡主仆三人邊走邊看,盡管擠得很,可她們興致都很高。皇宮中的年會哪有這么熱鬧,也沒有這么多的玩意。楚怡看著什么都新鮮,兩個侍女也沒見過什么世面,三個人倒也逛得起勁。楚怡來到一個涼棚前,這里賣一種叫棗糕的小吃,兩文錢一塊,紅紅的顏色煞是好看。楚怡有點動心,剛想讓小玉去買幾塊來嘗嘗,這時周圍的人突然動了起來,只聽有人喊著:“大家快去呀,望月樓的表演要開始了!”剎那間旁邊的人象吃了興奮劑一樣,一起向廣場東北方向涌去。楚怡三人也不由自主地隨著人流而去,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的表演能有這么大的魅力。望月就坐落在廣場東北角,它可是寧城最有名的一家妓院,其在寧城的地位不亞于春風樓在鄞都的名頭。最近幾年,每到年會的時候,望月樓都會組織當紅的歌妓公開表演,這也給普通百姓一個免費接觸這些身價不菲的名妓的機會,所以幾年以來,望月樓的表演已經成了寧城年會最重要的節目。
三通鑼響之后,廣場上熱鬧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下面的百姓都沒了聲響,仰頭期待著望月樓的演出。今天出場的是望月樓最當紅的歌妓施小玲,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喜慶的大紅,略施粉黛,楊柳腰、隨風飄,真個是人如美玉、我見猶憐。施小玲一出場,頓時引起一陣歡呼。她向觀眾們施了個禮,然后彈了兩首錚曲,眾人更是叫好聲不斷。彈完之后,一個俾女給她送上一杯茶,這個名堂叫‘潤嗓’,也是預示著她下面要唱了。臺下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這時一曲優美的旋律從施小玲的嗓中發出——
“日出嵩山坳
晨鐘驚飛鳥
林間小溪水潺潺
坡上青青草
野果香山花俏
狗兒跳羊兒跑
舉起鞭兒輕輕搖
小曲滿山飄
滿山飄”
這首曲子正是電影《少林寺》的主題曲《牧羊曲》。這正是我熟悉的旋律呀,我坐在望月樓上的角落里,淚流滿面,為了不讓別人看到我的窘相,我雙腿抬起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擋著我的臉。所有的人都沉醉了,不僅是因為施小玲的嗓音優美,更多的是被這首曲子給感染了。我只教施小玲了前半段,然后讓她唱兩遍。我剛哼給她聽的時候,施小玲聽完之后看我的眼神都變了。“藍天,白云,綠草;鮮花,流水,青山;牧羊女和白羊。意境實在太美了,曲調更是動人。真不敢相信這詞這曲是出自大人的口中。”施小玲滿含敬佩與深情地盯著我說。我心中既得意又慚愧,當然不好說明,好在我臉皮足夠厚,對她的溢美之詞也就笑納了。“怎么?不相信我?”我假意生氣,擰著施小玲的臉蛋說道。“當然相信大人了。我聽了大人的這首曲子,實在是愛死大人了。今晚人家就獻身給大人好不。”看著施小玲似假還真的表情,我可不敢應對,誰都知道她是賣藝不賣身的,如果望月樓的老板知道我要給她‘**’的話,不找我拼命才怪。無奈之下我那天只好丟盔棄甲而逃,每次想起施小玲在我身后發出的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以示嘲笑,我就渾身燥熱,難以按捺。
一曲終了,整個廣場鴉雀無聲。過了一會,突然爆發出一陣潮水般的掌聲。“真是天賴呀。”一個文模樣的人把手都快拍腫了,這才停了下來嘆聲說道。“蘇兄可知此曲出自何人?”他旁邊另一文士一副得意的表情,搖頭晃腦地問道。“哦,難道說這曲不是施小姐所做嗎?請李兄告知一二。”這位李兄得意地說:“當然不是。在下有個相好,是望月樓的姑娘。前天她告訴在下,這曲的作者乃另有其人。”說著還賣關子似地停了下來,姓蘇的果然露出了急切的表情,這位李兄極為滿意,然后故做神秘地湊近蘇姓文士的耳邊,又偏偏用震耳欲聾的音量說:“這曲的作者乃是關西六府的第一號人物,總督范帥范一統大人。”“啊,沒想到范大人還是文武全才呀。”“那是,范大人驚人之處多著呢。你看那里,他老人家在干嗎?哈哈”這位李兄大笑著手指沖著望月樓上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