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化州司主事崔山這幾天心情極度不爽。報喜不報憂是當前整個張楚政壇潮流,他也想說點好聽的討未來的皇帝陛下高興,可眼下出的亂子他還真不敢瞞著。化州自大晉朝那時候就是朝庭心中的一根刺,橫嶺山脈全部和楚川山脈的四分之三都在化州境內,這兩大山脈幾乎占據了化州三分之二的面積。整個化州十三個府,只有朔州、陽城、林城和山陰四府位于山北,是屬于丘陵向平原過渡的地區。其它九個府分別是寧城、玉城、土城、來州、連城、溪城、天化、昔陽和信城。這九府被湯關隔開,關東三府天化、昔陽和信城如今已經被趙國占去,這件事張楚的重臣一致認為對張楚是件好事,并沒有打算要奪回來。關西六府也沒少讓張楚政權的大佬們操心。這六府不僅分布在大山之中,而且民族眾多,再加上土地貧瘠,歷代朝庭又只看重這里的礦產而不顧其民生,所以不斷的有百姓揭桿而起。由于六府的鐵、銅、金、銀礦幾乎占了整個張楚產量的三分之二,所以張楚朝庭對這些地方極為重視。為了穩定六府的局勢,張楚朝剛建立的時候倒也給當時百姓做了不少事情。巨大的礦產漸漸又養起了一些新的官僚和奸商,這些人為了牟取最大利益,對百姓的盤剝也越來越嚴重,當地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矛盾逐步尖銳起來。
這幾天崔山不斷收到化州節度使楚白師給兵部的行文,先是最南邊的寧城的幾個縣出現暴亂,暴民沖破縣衙,還殺了幾個縣衙屬官,縣令個個猴精,早跑了。崔山把行文呈報給兵部右侍郎郭先,化州南部經常有些許騷亂發生,這次不過略微嚴重了點,死了幾個小芝麻官他們也沒放在心上。倆人一合計,當時下令化州節度使府,責成其立即平息暴亂。哪知道剛把命令發出,化州節度使府又來了行文。整個寧城全亂了,下面縣城的各級官吏都躲到了寧城,緊閉城門。寧城只有四千守軍,如果暴民里應外合,寧城危矣。更為可慮的是,其它幾府也有暴民同寧城遙相互應,各府兵力不足,如今能僅能勉強保證府城不丟。楚白師行文中說:化州雖名義上有十五萬駐軍,然湯關大營不敢輕動,關西六府近三萬人馬收縮于城中僅能自保,他如今傾力也不過能調動一萬五千人馬,根本無力平亂,故懇請朝庭增兵。
崔山心中大罵不已,這些人就知道壓榨百姓,遇到一點暴亂就嚇得要死,出點問題就知道讓朝庭出兵。如今楚相正躊躇滿志謀劃登基大事,這個時候讓他去稟報這等掃興的事,不明擺著去觸霉頭。右侍郎郭先和尚書李浣一聽這個消息,也大罵楚白師無能。李浣讓崔山立即寫好節略,然后帶他到相府議事。楚偉一看果然極為生氣,但這楚白師畢竟是他楚家的人,他也不好當著李浣和崔山說太多。他沉著臉對李浣說:“當前最重要的是確保鄞都和整個朝局的穩定,六大營和四衛兵馬不能輕動。湯關大營也不得輕動。責成化州節度使楚白師,一個月內不能平亂他自己綁好了來鄞都請罪好了。”然后又接著說:“兵部也要密切關注化州局勢,同時知會戶部和工部,確保化州軍隊的兵器供給及時。”這事最終自然落到崔山頭上,平亂順利了倒還好,如果不順利,他也多少要擔點責任。
我來到近衛軍后,換個新環境,當然有很多事情要做。楚仕對我還是頗為賞識的,讓我當了個名副其實的寧遠副將。近衛軍的結構和虎賁軍差不多,兩萬人馬也是分成十營,每營兩千人,統兵將領也都是五品以上的級別。我初來乍到楚仕就讓我領了一營,也算是青眼有加了。我又是熟悉同僚和上下級,還要想著怎么帶好手下這批人,著實很辛苦。象我這種暴發戶,一般都不怎么招人喜歡的。近衛軍中自然有不少人對我不服氣,有說我是沽名釣譽的,有說我名不副實的,還有說我走了狗屎運的,我冤不冤呀,我明明是走了豬屎運好不。其實我才懶得理會那些人怎么看呢,就當他們全是得了紅眼病。關鍵是我自己以前根本就沒有帶兵經驗,這下一次給我兩千人馬,對我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挑戰。好在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更何況以前還是養豬專業戶。怎么說我也是典型的從基層干起,從戰士到班長,到都尉、偏將,從管好自己到管十個人再到管五百人,咱基礎扎實,只要肯鉆研,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這里的軍隊雖然沒有政治教育這一說,但以情帶兵很重要,官兵之間的溝通也很重要。我手下有四個偏將,一堆的校尉、都尉,我需要了解他們,在他們當中建立威信,這樣才能保證我的命令能夠比較好的落實與執行。我還得多了解下面士兵,他們的身體狀況、戰斗力,他們普遍的想法等等。這可是吸取我軍現代化的管理經驗再與當前國情相結合得出的方法,我再稍加變通,我就不信我治不了這支隊伍。
當然我還是遇到了一些障礙,唉,人要想干點事怎么就這么難呢。我手下四個偏將呢,分別是李陵、李志、張合和王江。前面三人都是昭武偏將,正六品銜,比我整整低了一級,可王江這小子卻是個游擊偏將,只比我低了半級,再加上他出身王家,所以就不大看得上我,見到我愛理不理,我的命令更是陽奉陰違。我跑去找楚仕,說我竟然發現手下有個人才,身為朝庭一員,為國舉才是我的責任,我請求提升王江為我的副官,同時調我的老部下虎賁官的李勝來接替王江的位置。楚仕瞧了我一眼,顯然看破了我的詭計,他大笑著對我說:“范兄欺我。王江此人我可以升調他到別的營去當副官,至于李勝嘛,你自己去跟老三說,如果他肯放人我沒意見。范大將軍,我這么安排你可滿意?這營人馬交給你我可是抱著很大期待的。”我老臉一紅,有點尷尬地小拍一下他的馬屁:“統領果然英明,末將這點小伎倆一下就被看透了。不過王江將軍我還是希望他能留下來,好充分發揮他的才能。”楚仕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回到大營,正好迎面撞上王江,他見到我連禮都不施,傲慢之極。我皮笑肉不笑地沖他說到:“王將軍留步。”王江這小子聽到我喊他有點意外,還以為我要找他麻煩,警惕地看著我:“大人,有何指教。”“指教不敢當,在下是要恭喜王將軍。”王江一愣,“喜從何來?”“剛才楚統領通知在下,已經提升王將軍為在下的副官。唉呀,王將軍年輕有為,現在雖然屈居副官,但我相信必定會很快位列我張楚的名將。在下這里先恭喜王將軍了。”我這連珠炮地一說,王江可是越聽臉色越難看,沒想到我這么快就反擊了,把他明升暗降,徹底架空。我得意之極,我不僅要把他架空,我還要把他留在身邊,有空就‘折磨’他一下,只要呆在我的手下,他就永無出頭之日。回到大營,我就給楚信寫信,請求調李勝過來。我特意要調李勝來其實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李勝只是李氏的旁支、外圍,所以也就是混個禁軍校尉。我把他調來又升職,只怕他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種好事。另一個偏將張合,是張氏皇族一系的,唉,可憐的人呀,他每天都被人監視著,自求多福還不及,哪還敢跟我作對。‘攘外必先安內’,我這幾招下來,領導層已經沒有了反對聲音,下面的士兵我只要多表示點關心,很快就會樹立起威望來地。
果然,很快一個大好機會就來了。張楚軍例,每月初是發軍餉的日子。近衛軍每個士兵每月可以拿到一兩銀子加五百錢的軍餉(注:大晉一兩銀子等于一千錢。如今各國仍然沿襲,以后不再注明。),可實際上真正能拿到的也就一兩,有時甚至只有八百錢。就按八百錢來說,在別的地方差不多滿足一個五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所需。但鄞都消費水平比較高,至少要有一兩銀子才能養家。張楚的征兵標準是募兵制和服兵役相結合。其中有這樣的規定:家中兄弟兩人以上的,至少要有一人要服滿四年兵役;家中父子都健在,而且父親年齡不超過四十五的,至少要有一人服滿四年兵役。大部分士兵家中至少也有四到五口人,他們來服兵役,家里就少了一個勞動力,很大程度上這些士兵的家庭就依賴于他們的軍餉過日子。軍官克扣軍餉,普通士兵既憤怒,又無奈。這天,糧草官偏將華累找我來簽發本月軍餉,我接過帳簿一看就發現里面貓膩。華累也不掩飾,理直氣壯地對我說:“這是軍中慣例,每個士兵扣下五百錢,給偏將以上的軍官作補貼。而且這其中有五成是給大人您的。”
我說:“麻煩華將軍重新作帳,士兵軍餉每人每月足額發放,一文錢都不都少。”華累臉色微變,我知道這樣一來他也跟著受到損失了,每個士兵扣下五百文,一個月就是一千兩,再分給我五百,其余的分到他頭上也有一百兩。“華將軍,我知道這么做讓諸位跟著我蒙受了損失。考慮到這個,軍中空額的分成我全部分給大家,兄弟們跟著我這么辛苦,我絕對不會讓大家吃虧。”二千大軍的空額我已經了解到差不多有百人,每月足有一千五百兩銀子,這樣一來他們每人每月還多收入了近百兩。華累聞言大喜,連忙對我說:“大人如此體恤下屬,實在是我等的福氣。只是大人虧了……”我沖他一笑:“大家都是兄弟嘛,我現在孑然一身,沒有牽掛,各位還要養家糊口的,多不容易。就這么定了,去安排吧。”華累聽了以后真是感動萬分:“我一定要把大人的話告訴大家。”
說實話,我這絕不是做作,我最討厭的就是貪污軍餉,每次司務長那里工資晚發一天我都會破口大罵,這點工資可是人家拿命換來養家的。這是我做人的原則,絕不可違。我現在身為正五品的寧遠副將,每月的軍餉足有百兩,而且我幾乎整天都呆在軍營,沒有要花錢的地方。就算是有時候出去happy一下,到目前為止本人還沒出過錢,再加上又有兩萬兩的存款,我自然沒理由費這些心思撈錢。
等到李勝來大營報到的時候,在普通士兵的口中我已經是他們最信服、最滿意的統領了。李勝看到這些不由對我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大人英明神武,我對大人的敬仰就如同淊淊江水連綿——”“打住,說重點。”我毫不客氣地把他的馬屁拍了回去,李勝立刻轉了話題:“為感謝大人知遇攜之恩,末將請大人到春月樓小酌。”
“一次?”我瞪他一眼。
“兩次,兩次!”李勝連忙回答
“算你識相。把他們也叫上。”
“……不花自己錢真是不知道心痛啊。”
“嗯?”
“當我沒說。”
“要不三次也行,我不怕來回跑路。唉,站住,你干嘛去?”
“收拾鋪蓋回虎賁軍,再呆下去我要破產了。”
“算了,算了,就兩次吧。記著欠我一次哈,下月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