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于富貴此時才真正驚慌起來。
他死死盯著許楚,卻見許楚不緊不慢的拱手道,“大人是否可以告訴于老板,您開堂之前去往何處,所為何事?”
“哎,能去哪啊,黃大人還不是去錦銀坊給于老板救家底去了?”不等黃縣令開口,就聽到外面有剛剛擠過來看熱鬧的膽大之人起哄喊道。
接著,旁邊的人也跟著七嘴八舌的說起來。其實他們中許多人并沒親眼看到那火災,不過是道聽途說,然而人云亦云三人成虎,眾人越說那火災就越發離譜了。聽得于富貴慌亂不已......
“這不可能!”雖然他口中喃喃,可眼底早已是死寂一片,就連雙唇也跟著哆嗦起來。
“你為毀滅罪證重復八年前的罪惡手法,為猜忌而行殺妻毀尸。前有小翠等人證言,后有一干證物,你還有何話可說?”許楚瞇眼冷聲道。
此時于富貴突然嗬嗬冷笑起來,帶了些失魂落魄又帶了憤恨道:“我對她真心實意,為了她殺人我都敢,甚至為了她,我納妾都不敢納良家女,全都是勾欄院一些上不得臺面又喝了絕育湯藥的女人??伤??別說生兒育女了,還偷偷藏著野男人的牌位供奉。我就問在場何人能忍?敢問黃大人,難道你甘心帶大幾年的綠帽子不成?”
“大膽!”黃縣令不妨被于富貴言語諷刺,此時已然臉色鐵青,他嘭的一下將手拍在大堂案桌之上,冷哼一聲道:“咆哮公堂罪加一等?!?
這年頭,誰樂意被人指著說戴綠帽子啊,更何況當著那么多百姓。
“你還不老實交代,到底是如何殺死章氏,又是如何偽造的傷口?!痹S是聽到了屏風之后一聲干咳,黃縣令一個激靈,也不跟于富貴做言語糾纏,而是皺緊眉頭冷聲問道。
“那日是她非要同我爭執,我恨她心懷二心動手打了她,不知何時帶倒了花瓶。等我中間酒醒了過去時候,她已經沒氣了。我知道仵作驗尸的事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了燒著水的銅壺把傷口燙壞。”一開始反駁之時,于富貴神情還稍顯激動,可話及后面,感受著陣陣外面傳來的唾棄聲,想到自己親手將秋娘的尸體燙毀,他就越發沒了爭辯的力氣?!八砩蟿e的扎傷,也是我做的,為的就是讓仵作真假難辨。”
他說到這里,就忍不住又赤紅著眼睛瞪向許楚,咬牙切齒道:“要不是你,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都會好好的?!?
許楚卻搖搖頭,嘆口氣道:“如果當初你沒動歪腦經,又或者想方設法的娶了章氏后好生待她,那大概才會一切都好?!蓖nD片刻,她終究沒在大堂之上眾人跟前提及八年前有辱章氏名節的事情,只是嘆息道,“章氏因幾年前傷過身子無法有孕......你不說體貼愛惜,還一味糟踐她,又如何讓她對你真心實意?”
其實許楚覺得最初章氏大概也有心同于富貴好好過日子的,否則章秀才又怎會隱忍不發?而且與她青梅竹馬差點托付終身之人的牌位之上,又為何只留有恩人的名號?
只可惜造化弄人。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于富貴突然睜大了眼睛,眼眸中閃過不可置信,最終留下一片死寂的暗沉,良久之后他才嘶啞著嗓音道:“草民......認罪......”
大概他是真對章氏動了心的,認罪之后的他將頭埋在地上慢慢哽咽起來。
他以前就只是個小匠人,養家糊口還頗為不易,當時看到知書達理的章氏,簡直就跟看到了仙女一樣。當時每次章氏去店里看木簪子,他都寧可挨著師傅打罵也要看一眼,甚至有時候還會偷偷摸摸跑到大石村去......
大概也是那個時候,他開始嫉妒那個能經常跟章氏說話的劉家興了,尤其是在打聽到劉家興竟然是章氏打小定下的未婚夫后,那嫉妒就越發強烈了。
接下來的交代,大體跟許楚猜測的并無差別。細節上,甚至所用手法上,都沒大的出入。
唯有一直困擾許楚的那兩個疑點,到此時還沒解開。
黃縣令讓人將于富貴押下去之后,才精神抖擻的拍響驚堂木退堂。而后,他一臉討好的湊到蕭清朗跟許楚身邊道:“多謝二位了,這樣待本官將案情寫成奏折上報刑部之后,再請二位外出吃酒如何?”
“大人......民女還是覺得此案有些蹊蹺,不如押后上報?”許楚抿唇說道。雖然她心里清楚,就算案情有錯,在黃縣令送出去奏折之后,最大的可能也是被蕭清朗這位掌管著刑部疑案的王爺截住。可是案子是她跟蕭清朗二人插手所辦,她心里是不想留下任何不清不白之處。
“還有什么疑點啊,你也說了人證物證齊全,而且于富貴那廝也自個認罪了,這個案子那可就是個鐵案了?!秉S縣令剛想擺手,卻看到蕭清朗那尊大神冷凝的目光,最后只能喏喏兩聲,干咳道,“那就明日再上報......”
到了晌午時候,又趕上縣城七日一次的集市,于是熱鬧繁華較之之前更甚。
正值街市最熱鬧時候,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再加上來回跟著賣貨郎跑跳玩鬧的孩童,還有結伴提前置辦年貨的農家人,使得在擺攤之后算不上多寬敞的街道幾乎寸步難行。就更別提那些個小食攤位,更是早已人滿為患,甚至有許多人已經端了湯面餛飩蹲在墻角解決。
這般打量片刻,就連許楚也發現似乎他們一行要想在外面填補肚子有些不方便。先不說何等扎眼,就光說蕭清朗魏廣再加上黃縣令吩咐好生伺候倆人的李捕頭,那無論做哪里都得惹了人避開。
想到這里,她只能嘆口氣,有些遺憾的瞧了一眼那邊吆喝的正熱鬧的煎餅,還有邊上被一群孩童圍著的正吆喝賣糖葫蘆的貨郎。而后看向蕭清朗道:“公子,不如就近尋個酒樓暫且歇腳?!?
“依你?!笔捛謇事唤浶牡拈_口道。此時他心情還算不錯,雖然章氏的案子還有疑點,可早已習慣身處刑獄事件的他,在遇到許楚之前已經甚少被某一案件困擾。
就好似,再難的案件,終歸也是要偵破的。而生活,卻是永無盡頭的。
許是看到許楚咋舌的表情,他不由得心神一動笑了起來。這一笑,再配上他那句依你,就越發讓氛圍顯得旖旎//寵//溺。也虧得路上人來人往,而幾個李捕頭并不了解內情,只覺得這位周公子性情當真隨和。否則,怕是許楚又要被端詳至面紅耳赤了。
饒是這樣,蕭清朗的話落入耳中,也讓她心尖微顫。那低沉性感的聲音,簡直讓她耳蝸都莫名的有些發癢。這大概就是曾經在網上見過的,能讓耳朵懷孕的聲音?
最近一處的酒樓就是吉祥樓了,布置雖然比不上饕餮樓的精美,卻也算雅致。除去大廳坐滿了食客的桌椅之外,靠向柜臺之處還有一方小小的戲臺子。而如今,正有一名說書人在上面口若懸河抑揚頓挫的說著傳奇故事。
說道興起之時,他手上鼓點瞬間急促,使得聚精會神聽著的食客陣陣叫好。倒是讓這繁鬧的酒樓略帶幾分節奏,也稍稍較之外面清靜許多。
因著蕭清朗舍得花錢,再有李捕頭隨行,酒樓伙計自然不敢怠慢。殷勤的將人引入包廂,在定下菜單之后,那伙計又極其麻利的倒了茶水上了點心。一番動作,讓人感到極為妥帖又不突兀。
等伙計退下之后,蕭清朗才招呼了眾人落座。而后神情坦然的將一盤棗泥糕推至許楚跟前,低聲道:“先解饑,眼下天寒又逢兇案,該當心身子。”
他等許楚紅著臉接過那盤點心,才看了一眼茶壺,見并無白水,索性起身將包廂內燒著的銅壺取下倒了一杯清水。
“喝些水,莫要著涼受寒。”
許楚愣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向他,待到瞧見他耳根的微紅之后,才紅了臉恨不能將腦袋扎進棗泥糕的盤子之中。昨日她確實來了葵水,因著不方便,她還特意讓黃縣令尋了丫鬟幫忙縫月事帶。她卻沒想到,這事兒居然沒瞞住蕭清朗。
其實蕭清朗倒也不是有意的,只是見許楚突然招了下人進房間,臉色還有些不好,心中擔心。恰好碰上了黃縣令,一番詢問過后,知道她讓人拿了草木灰跟棉布陣線進屋,稍加猜測他就不難得出結論。
要是平時他自然不會如此細致,可之前大皇兄抱怨皇嫂貪茶使得身體寒涼,常會腹痛難捱。當時御醫束手無策,大皇兄只能讓他幫著在民間尋找良方......
他是真沒想過,有一日會將這般隱晦的關心用在旁人身上。
一頓飯,那些衙役捕快吃的有些拘束,而蕭清朗跟許楚吃的也都面容通紅。尤其是許楚,幾乎都要將臉埋在飯碗中了,又是懊惱又是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