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粗鄙環境異常破敗的走廊之上,一股陰風不知從哪個縫隙鉆入,似是有什么東西正陰惻惻的盯住他們。許楚凝神屏氣,不敢大意。
“這個怎說?”相比于身后跟著的馬夫被驚嚇的屏氣不言,許楚則挑眉略帶好奇問道。
“喀喀喀......”順子并不回話,但嘴角卻詭異的扯開,發出陣陣可怖笑聲。許久之后那讓人冷汗直冒的詭笑才戛然而止,“自然是因為鬧鬼了,誰不知道方圓數里全是孤魂野鬼,他們夜里可是最喜歡出來尋食兒的了。”
如今二樓似只有他們三人,那順子猶如孤魂一般晦暗不明的扯開嘴角,緩緩道:“那些沒有歸宿的餓鬼,最喜歡人身上新鮮的食肉了......”
他聲音低沉,拖著長調,落在許楚跟馬夫耳中越發陰沉森然。
見倆人沒在開口,旋即他依舊如常的領了倆人到房間。
進了房間,許楚簡單看了一眼屋里的布置,當真簡單。累了整日,如今尋到落腳之地,無論到底有何不妥,總不能還傻站著。可剛一落座,她就聽到一陣莫名的極為凄厲的哭聲,還有陣陣女子的嬌笑呢喃,待到起身,那些聲響卻都又消失不見......
許楚眼眸驟然一緊,面色也凝重了幾分。此時她的手指反復摩挲著跟前的桌子,入手凹凸不平,齊齊處猶如被刀劍砍過一般。若是仔細查看,似是還能隱隱約約瞧見絲絲暗紅自那溝壑中流轉。
可等她彎腰想仔細查看時候,卻又發現那桌上平坦整齊,也就有些未掃盡的灰塵罷了。
她素來不信鬼神之說,對于所謂鬼怪作祟更是嗤之以鼻。可是縱然告誡自己無數次都是幻覺,她也難免感到一陣寒意自腳跟升起。
入夜,外面淅淅瀝瀝雨勢漸大,外面卻也不知是什么明明滅滅,樹影枝杈落在窗戶之上,便猶如鬼影粼粼猙獰可怖。
許楚倏然坐起身來,顧不上點燈,上前幾步將窗戶推來。視線盡頭卻是茫茫荒野,遠處孤墳之中幽幽泛著些許亮光。有風起,吹的雨絲稍入窗中,沾濕了她還未收起的手背,冷意沁人,讓她心生恍惚。
突然之間,隔壁傳來一聲驚呼,接著那馬夫就一路狂奔而出,跌跌撞撞毫不驚慌。
“鬼啊......”
驟然而起的驚呼,使得許楚心臟突然受驚,那股子如影隨形的寒意再次爬上她的脊背,最后順著靜脈流向四肢。
“喀喀喀......喀喀喀......救命......”四里荒野之間,隱隱著著又細碎的聲音而來,許楚又好似聽到了最初那若有若無的凄厲聲跟呢喃聲。
她悄然打開工具箱,尋了解剖用的驗尸刀藏于手掌中,然后蒼白著臉,忍著毛骨悚然的驚懼一步步挪向門前。外面......不管是誰,她絕不相信真會有什么孤魂野鬼。
許楚猛然發力將門拽開,卻見白日趕車的馬夫跌跌撞撞沖到跟前,驚慌失措道:“姑娘,這趟活兒我不跑了,趕明兒您自個再尋個馬車吧......”
此時他整個人都已經有些顛三倒四了,說完也不管許楚什么意思,直接連滾帶爬的跑下了樓梯,然后一路去后院趕了馬車就沖撞出門了。
至此,許楚也不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更不知他怎突然被嚇破了膽。可有也容不得她多想,就被身后突然伸出的手抓住了肩膀。
她的神經早就因著幾番異常甭的極緊,此時更是驚駭萬分,手中的驗尸刀豁然向后甩去,縱然不能殺人,至少也能留下些痕跡。可等她回頭時候,卻發現身后空空如也,只是空蕩蕩的房間,還有那扇沒來得及關上的窗戶在風雨中搖搖晃晃。
許楚倏然繃緊身體,滿心悚然,她自認為謹慎小心,膽大心細,就算自小出入停尸房,甚至解剖尸體都不曾眨過一下眼,更別提什么鬼祟作案的遮眼法了。可如今......她一張清秀白皙的面容,此時才是真真的蒼白一片,心里暗暗揣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陰森的狹小環境中,夜寂無聲,唯有許楚靜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恍然之間,許楚腦中突然閃過之前進屋時候,那叫順子的伙計森然詭異的表現。
他曾說——夜間有孤魂野鬼外出尋食。
好似還——對,就是那一陣詭異可怖的笑聲,那根本就不似人能發出來的。還有他死氣沉沉的面容跟模樣,根本就不是常人......
猛然之間,許楚渾身血氣逆流,四肢百骸滿是冰冷,渾身竟然絲毫力氣也不剩了。
日光有些刺眼,讓許楚不安的動了動身子,接著睫毛微動她倏然驚醒。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竟安然睡在床榻之上。而外面不知何時升起的太陽,正透過那扇未被合上的窗子落在她臉上,暖洋洋的但是卻驅散不了她心頭油然而生的寒意。
昨晚的事兒,就好似一場夢。可那扇半開的窗戶,還有窗子上未干盡的水珠,赫然彰顯著那并非是虛無的夢。
許楚心里清楚,自己沒有夢游的習慣。她豁然起身,直直走到工具箱之前,卻見驗尸刀竟被工整的放在里面。隨后,她又自房門處往里行了幾步,一番查找,發現了木板地面之上一個并不顯眼的痕跡。
她手指來回摩挲,眼神晦暗不明。這是自己驗尸刀留下的痕跡,因著驗尸刀不同于旁的刀具,所以留下的痕跡也是有所差別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那些飄忽虛無的女子嬌笑跟求救聲,當真只是幻覺?
許楚細細思索著昨日到今日自從來到客棧所有的異樣,美貌的女掌柜,死氣沉沉的伙計順子,還有他腳上黏糊糊的泥漿......
就在此時,她忽然聽到外面一匹快馬踢踢踏踏由遠及近而來,沒等她再多想,就聽得客棧大堂上女掌柜的高聲吆喝道:“姑娘可是打尖還是住店?”
“掌柜的,我來尋人。”
許楚聞言手上動作一滯,微微挑眉,聽聲音好似蕭明珠?
她也不再糾結,此處非久留之地,她可不想讓蕭明珠也在此涉險。再者,若是她猜的不錯,這個芙蓉客棧,必定有其他內情。
也就是幾息之間,還沒等她走出房門,就突然發現外面沒了聲響。緊接著,許楚急忙向前躍過走廊將身體搭在欄桿之上。
只見大堂之上依舊冷冷清清,只有美貌的女掌柜的還笑顏如花的在柜臺之內撥弄著算盤,而順子則站在蕭明珠跟前說著什么。她瞧蕭明珠并沒有什么意外,這才悄然松了一口氣。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的心再次高高提起。
只見剛剛還機靈活潑的蕭明珠,在瞬間突然呆滯起來,然后木然的扭頭就要往外走去。許楚不敢大意,趕緊大聲道:“明珠......”
只是一瞬,就見前一刻還木訥呆滯的蕭明珠,突然回過神來。她呆呆的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前頭,似是愣了一下,才轉身尋找剛剛叫她的聲音。
此時的許楚,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快步下樓。當然,她也沒忽略掉順子片刻之前的輕咳,以及女掌柜手上算盤珠子突然消失的碰撞聲。
腦中靈光乍開,她終于知道到底哪里不對勁了。
是算盤,還有順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昨夜的事情太過驚悚,所以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順子突然發出的詭異笑聲跟滿是深意的言語上,卻忽略了一直聽到的噼里啪啦的算盤聲,以及順子忽明忽暗的眼神里。
“掌柜的,這是我家妹子,今日同我一道離開。”許楚拉了蕭明珠的胳膊到身邊,暗中打量一番,見她沒有什么不妥,才笑著看向柜臺里的女掌柜。
蕭明珠不知許楚是何意思,但是見她下來時候神情急切,心里就知道許是自個莽撞了,于是也不敢開口隨意說話了。
“哎呦,沒想到你還有這么俊俏的妹子呢,想必姑娘的娘親也是一個美人咯。”那女掌柜的放下手中的算盤,掩嘴而笑。“不過說起美人來,咱們客棧也曾出過一個美人呢。”
“唉,這也得有不少年頭了,不如兩位坐下歇會兒,也聽我講講那樁怪事兒。順便啊,我讓順子去給兩位準備些飯菜,一會兒要是上路好歹也不會空著肚子不是。”
女掌柜的懶洋洋的揮了揮手里的帕子,瞬間香味彌散,使得許楚莫名的打了個寒顫,胳膊上竟然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這是常年同尸體打交道的仵作,對危險跟死亡最直接的直覺。
她忍住不斷動蕩的心神,拉著蕭明珠的右手逐漸冰冷起來,她心里清楚,這是因為恐懼,所以渾身四肢的血液往心臟回流的表現。
霎那之間,她突然想起前幾個月在蒼巖縣停尸房聽那些捕快說起過的話。
云州之外百里之處治下的幾個村莊,盜賊橫行,年年洗劫村中財物不算,甚至還擄走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子。云州曾幾次派兵圍剿,卻遍尋不到那些人的蹤影,也未能尋到任何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