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跟刑部侍郎等人皆瞋目結(jié)舌的看著她的動作,那模樣,就好似不是拎著個沒了血肉的腦袋,反倒像是提著下酒菜一般......
柳河看著她抓著骷髏要往外走,當(dāng)即猶豫了一下,小聲提醒道:“姑娘,是否要讓人尋個包袱幫著包一下這頭顱骨?”
要真這么大咧咧的出去,且不說三法司上下的差役跟官員是否會被驚嚇到,就是嚇到外面路過的百姓,那也是不好的。
許楚摘口罩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就開口說道:“那就有勞大人了。”
其實有什么有勞沒勞的呢,左右只是一句話的吩咐而已。
在等著的工夫,唐喬正也吩咐了人打了熱水到驗尸房外的隔間,讓剛剛驗尸過渾身沾染了尸臭氣味的許楚稍作打理。
好在前去驗尸的時候,蕭清朗幫她披了一條大氅,所以她衣服跟身上倒是沒有沾染什么難聞的味道。
待到她洗過手出了隔間之后,外面候著的差役也取了包袱過來。
這樣,她才將頭顱骨包裹起來帶走。那動作,倒像是提著什么寶貝似的。若是不知情的人,定然不會猜測的到里面會有個腦袋......
因為此案事關(guān)重大,如今又在風(fēng)口浪尖上,還得了皇上的親口批示,所以在她剛得了皇命的時候,戶部、兵部已經(jīng)齊齊動了起來,將所有有關(guān)的卷宗,還有疑似她驗尸中所說之人的卷宗全部送去了靖安王府。
如此效率,倒是讓許楚刮目相看。這簡直就堪比人形電腦啊,莫不是戶部兵部的官吏,也有如蕭清朗這般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天才吧。
她咋了咋舌,不由得感慨起來,若非自己有一技傍身,只怕現(xiàn)在也得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繼續(xù)為生計奔波呢。如此看來,可見知識改變命運的話當(dāng)真是極有道理的。
因為一日之間驗看了七具尸體,所以蕭清朗跟許楚離開三法司衙門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正午。
蕭清朗惦記著她的身體,索性直接吩咐人將馬車趕往最近的酒樓。
京城街道熙熙攘攘一派繁華,雖然也有議論最近發(fā)生的案件之人,可大多也只是當(dāng)作酒足飯飽后的談資再說,并沒人真的因此而耽擱生計。
許楚看著掠過眼前的勾欄酒肆,還有那些重重疊疊的樓閣亭臺,心里感慨萬千。
若是在縣里,遇上如此命案,只怕百姓們都會人人自危起來了,又怎會如此淡定的熱鬧著?
若不是知道京城中發(fā)生的惡性案件并不算多,恐怕她都要懷疑是百姓們見多識廣,對兇殺案司空見慣了。
蕭清朗見她臉上神情不斷變化,不由放下手上翻看的公文問道:“怎么了?”
許楚聽到他的詢問,搖搖頭說道:“只是感慨一下,有你跟三法司坐鎮(zhèn)京城,百姓們在連發(fā)命案的情形之下,都能鎮(zhèn)定如斯。”
蕭清朗一聽這話,先是一愣,旋即無奈的搖搖頭。他剛想說什么,忽然就想起了在云州城時發(fā)生的五行惡鬼索命案來。當(dāng)時,何止是云州城上下人心惶惶,就連附近行走的商人,也會繞著云州城走。
如此說來,許楚的感慨好似還真有些道理。
他啞然一瞬,目光沉靜而又淡定的將手中公文換了一本新的,“這是什么歪理?”
許楚挑眉,笑道:“歪理總歸也是理兒......”
到酒樓的時候,因為已經(jīng)過了飯點,所以人并不算多。如此,蕭清朗一行人自然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不過在等上菜的時候,許楚在包廂內(nèi)查看從驗尸房取出的頭顱骨時,恰碰上一名殷勤的伙計前來送水。他只一晃眼,就瞧見那桌子上放著個骷髏腦袋,當(dāng)即被嚇的直接暈倒在地。
而緊隨著他前來想要奉承幾句的掌柜的,也瞬間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端著兩杯茶水磕頭。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女仙人駕到,還請女仙人饒命啊......”他怦怦地磕頭,雖然沒昏厥過去,可也痛哭流涕好不凄慘。
許楚挑了挑眉,忽然開口問道:“女仙人?”
那掌柜的一聽她真的開口了,當(dāng)即就被嚇的瑟縮一下,冷汗直冒,整個人都被驚嚇的十分無力。他勉強(qiáng)咽了口吐沫,說道:“女仙人素來只在鄉(xiāng)下,所以小的實在不知您駕臨啊。要不這樣,我這就讓人去后廚尋幾條活物,讓廚子幫您洗涮干凈,保準(zhǔn)新鮮......”
蕭清朗見她有些發(fā)怔,才開口說道:“京郊幾年前曾有吸血白發(fā)女鬼出現(xiàn)過,當(dāng)時才是鬧的人心惶惶百姓不得安寧。最初的時候,是有人家中丟失雞鴨,后來便發(fā)展成了雞鴨被活生生咬斷脖子吸血。最后,刑部排除官差捕快巡捕,才將人捉拿歸案。那人倒并非是什么鬼怪,只是有吸血的嗜好罷了......因為她沒傷及人命,所以在被診治之后,刑部就將人放了。”
“沒想到,過了這么久,竟然還有人會因此時惶恐至此。”
他的話音剛落,許楚的腦中就恍惚好似有什么一閃而過。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細(xì)想,就聽的蕭清朗讓人將暈倒的伙計帶了下去,同時疏離的對掌柜的說道:“這是三法司查案所用的頭顱骨,你若是覺得害怕就不必在過來了。稍后,本王會讓人去后廚取用飯菜。”
此言一出,那掌柜的就忽然驚醒過來,眸光偷偷瞟了一眼蕭清朗。見其果然是畫冊中見過的尊貴模樣,當(dāng)即,他心里哀嚎一聲。
他是東家才從別處調(diào)回本家酒樓的,并未親眼見過蕭清朗,所以一時眼拙就沒認(rèn)出來。不過看起模樣神態(tài),果真是一副人中龍鳳的模樣,縱然他想質(zhì)疑,也沒那個膽子。
他趕忙點頭,顫顫巍巍起身說道:“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既然是王爺查案所用,那自然算不上晦氣可怖了。這樣,小的這就去后廚催一催,等飯菜齊全后,小的親自給王爺跟姑娘送來。”
因為有了此番打岔,許楚也沒想明白剛剛恍惚一下的念頭到底是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蕭清朗剛剛所說的京郊吸血案子。其實,在前世的時候,這類病癥患者也是存在的,嗜血面色蒼白頭發(fā)花白,恍若鬼魅。
仔細(xì)說起來,她們并非是什么鬼魅,而是卟啉癥患者。就是所謂的血紫質(zhì)病,是血紅素合成途徑當(dāng)中,由于缺乏某種酶或酶活性降低,而引起的一組卟啉代謝障礙性疾病。其被稱為鬼魅的最主要原因,就是除了消化系統(tǒng)癥狀和精神神經(jīng)癥狀之外,患者對陽光十分敏感,甚至稍稍被曬后,身體肌膚就會疼痛、燒灼難忍,以至于出現(xiàn)紅斑、水腫、水皰、血皰、糜爛的情況。
因為癥狀跟傳說中怕日照的鬼怪吸血鬼相似,所以在一些沒有醫(yī)學(xué)常識的人眼中,這些病癥患者常會被人誤認(rèn)為并非人類。
從古開始,因此病而被誤殺之人多不可數(shù)。甚至,在人死后,都會被編排出許多兇惡殘忍的故事來......
“血。”許楚突然抬頭看向蕭清朗,“第一個被殺使臣,雖然是被活剝了皮,可是他流失的血去了哪里。還有,被放血宰殺烹煮的使臣,那么大量的血,又去了哪里?”
“兇手跟屠宰有關(guān),且懂些醫(yī)術(shù),力氣大,下手狠辣而且會些武藝。擅長使用板子之類的兇器,能直接以杖敲斷活人的脊梁骨使人徹底喪命而非癱瘓。”
她迅速取了手札跟工具箱中的筆墨將一應(yīng)猜測記錄下來,漸漸勾勒,竟然將圈定兇手的范圍,再度縮小的一圈。
“兇手很可能有過從軍的經(jīng)歷,去過云南或是閩南等地,應(yīng)該上過戰(zhàn)場,手刃過敵人。且他對北疆之人十分仇視,應(yīng)該在北疆待過,所以他才會在放血致死前,親手?jǐn)Q斷假依干拜爾迪的脖子泄憤。”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在啥依干拜爾迪的時候,是否知道死者的真實身份。他到底是誤殺,還是故意為之。
蕭清朗順著她的思路捋了一遍,若有所思的說道:“去過云南跟閩南的將士,大多都駐守在南疆了。回來的,只有幾千人。加上此人與北疆有些牽扯,若是他同時上過北疆跟南疆的戰(zhàn)場,那兵部必有名冊記錄,追查起來應(yīng)該不難。”
更何況是懂些醫(yī)術(shù)的,若是懂得醫(yī)術(shù),那在戰(zhàn)場上必會顯露,甚至?xí)粚⑹扛呖匆谎邸?
再有,如果真如許楚猜測的那般,那人放血的行為與之前的白發(fā)吸血女子有關(guān),那查找起來會更加簡單些。
因為有了新猜測,所以蕭清朗跟許楚再沒有細(xì)致用飯的心思,二人簡單的填補(bǔ)了肚子。隨后,就往靖安王府而去。
就在馬車剛剛駛?cè)胪醺篱T內(nèi)的時候,就聽到一個愉快的聲音沖了過來,隨后那人直接掀開了馬車的惟裳。
許楚一個不妨,半起的身體直接不穩(wěn)的向前栽去,而手上裝著頭顱的包袱也順勢沖著突然探過來的腦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