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難得學著蕭清朗剛剛的模樣回頭問道:“你家小姐是誰,與我何干?”
那丫鬟被噎,氣的跺了跺腳,口不擇言道:“我家小姐是同知府的表小姐,最是受劉大人跟劉夫人的喜歡,你敢如此放肆,當心……”
這廂她的叫囂還未完,就聽得人群另一頭傳來一個聲音。
“當心什么?”
眾人回頭一看,倏然一驚。甚至于剛剛給那女子強出頭的幾人,也縮著脖子往后退了好幾步。只留下兩個不懂正事的紈绔,還想討好了那女子,繼而讓家中跟劉大人搭上關系。
錦州城能稱得上劉大人的,可不就是同知劉讓莫大人。要知道,知府許大人許久不再人前行事,許多事情都交由劉大人暫代,所以他雖為同知可地位卻極高。
而如今突然出現的,可不就是劉大人跟宋大人兩家?
宋大人上前幾步,瞧見蕭清朗跟許楚,先笑道:“周公子跟楚姑娘也來看花燈?”
對于能籠絡的人才,他自然要給臉。更何況,現在這倆人也算得上他的自己人,在他跟劉讓莫爭奪知府一職的節骨眼上,他自然希望這倆人能跟劉讓莫生了間隙。
就算周云朗并沒有旁的才能,只憑他手中掌握的周家產業,跟與花公子交好兩件事,就足以讓他拉攏。更何況,這位簡直是他的福星,不然怎得才不過一個月時間,就讓他掌控了蓮花山莊這一容公最為看重的山莊?
一想到他距離容公心腹的位置越來越近,宋德容就越覺得歡喜跟激動。
劉讓莫臉色難看的瞪了一眼那女子,回頭看向自家夫人說道:“還不趕緊讓芙兒過來?”
待到此時,他才看向蕭清朗說道:“原來是啟山書店的周公子,前些日子我也時常去書店跟聞言樓略坐,倒是無緣見到公子。卻沒想到今日碰上了,如今一見,果然是后生可畏啊。”說完,他就看向許楚說道,“芙兒素日里被我家夫人嬌慣壞了,若有得罪,還請見諒。”
他說的倒也算真摯,只可惜多少都有些居高臨下之感。大抵還覺得,蕭清朗雖然可以利用,卻并不值得他禮賢下士。又或者,他也忌憚著蕭清朗跟宋德容的關系,不敢輕易拉攏。
蕭清朗拱手行禮,隨意寒暄了幾句。而許楚也微微福身,算是見過了幾人。
此處猜謎已了,臺主自然就將臺子讓給了一些雜耍藝人。而蕭清朗得償所愿的將東西送到許楚手中,也不愿意在多逗留,免得收那些探究跟好奇目光注視,所以問過許楚之后就與幾人告辭離開了。
“那女子并非良善之人,心思陰沉的厲害。如今她妒忌你,又惱怒我們讓她下不來臺,只怕還會尋你的晦氣。日后碰上,你切莫著了她的道。”蕭清朗幽然嘆口氣說道,“當真是不知所謂。”
若是旁的女子,都如小楚這般該多好。總將目光剛在男人身上,狐言媚行,卻不知年老色衰,而不修身養性。那樣的女子,縱然生著天仙般的美貌,又如何能讓人心生看重?
許楚提著花燈,心情舒爽道:“放心,她若不招惹我,自然萬事大吉。若當真想不開尋我麻煩,我定會讓她見識一下仵作的手段。”
至于是何手段,她并沒多說,蕭清朗也沒有多問。不過他卻覺得此時眉開眼笑的人兒,讓他心軟又喟然。
其實在他的刻意包容放縱下,許楚已經比最初相見時候性子活泛許多。他尤還記得,當初在蒼巖縣錢家她淡漠的驗尸模樣,冷靜肅然,毫無感情起伏。
甚至許多時候,他都在想,到底會有什么能打動她,讓她跟自己一同查案。
而如今,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幾次婉拒與他的人,正在自己身側言笑晏晏的看著滿街花燈。
剛剛眼底未生一絲波瀾的人,慢慢的也噙起了笑。他捏了捏手中攥著的溫熱手指,說道:“只要能確保自己安全,你且不用顧忌旁的。”
就算暴露了他的身份跟行蹤,也并非大事。無非就是,此案查處時候,遇到更多阻礙罷了。
倆人這般一說,倒是相視而笑起來。剛剛因為那張芙兒生氣的惱怒,也刺溜一下消失無蹤了。
接下來,蕭清朗再度開啟了寵妻模式。看花燈,逛夜景,甚至于親手挑選了兩盞蓮花燈,與許楚行至崇河之畔。
“崇河被大周圣祖稱為開國之河,史記中記載,當時圣祖興兵第六年回歸故里,在崇河上遇到刺殺身負重傷。當時,圣祖攜帶的侍衛皆都遇難,當時不可謂不兇險。就在他走投無路幾乎氣絕之際,遇到一浣紗女子,那女子心善將圣祖打撈回家救治。倆人日久生情,心有期許。于是在大周平定之后,圣祖以盛世之禮將那女子求娶回宮,尊為仁善端慧皇后,并且此生六宮無妃,被世人傳頌。”蕭清朗將其中一盞蓮花燈遞給許楚,然后說道,“后世百姓有傳說,男女在此放花燈許愿,可白頭偕老,終得圓滿。女子再次放燈,可尋到有情郎。男子再次放燈許愿,可得功名利祿日后衣錦還鄉。”
許楚看著他,心知他素來不是信這些的人,而如今帶她前來,大抵也是希望他們二人能得了圓滿。
她抿唇輕笑,將花燈放入水中,看著飄蕩遠去卻還閃閃發亮的燈光,雙手合十許道:“愿爹爹平安無憂。愿信女與蕭清朗能攜手白頭。愿日后能……”
思及到這里時候,她不由得微微睜眼,看向身邊目光含情的男子。最終,沒將那句日后能回到現代的心愿說出。
她在這里,有了家人,有了愛人。相比于那個千瘡百孔的世界,好似現在才更加值得她珍惜。
月色正好,花燈絢爛,左右多是早已定了婚期出門游玩的男女。縱然有單身女子游玩,多看了蕭清朗幾眼,卻也多被他的冷視嚇的驚駭不已,繼而匆忙躲閃開來。
而一些借機尋美的公子哥,在看到許楚手上的花燈跟腰間佩戴的編織著瓔珞的玉佩時候,也都惋惜的搖搖頭。名花有主,非他們可以惦記的。
這一夜,倆人幾乎游遍了錦州城的街市,甚至于崇河上游泛舟之處,也未曾落下。
饕餮樓可眺望錦州城全貌的三層樓閣雅間之中,蕭清朗跟許楚倚著欄桿向外望去。看著繁華熱鬧的燈火通明的場景,許楚忍不住贊嘆道:“當真是江山美如畫。”
“如斯美畫之下的暗潮涌動,卻不知何時能平息。”
蕭清朗見她再次有些憂心,看著遠處定定道:“總歸有那么一天。百姓再無走投無路,皆可安居樂業;刑獄嚴明公正,再無冤假的時候,總歸會出現的。”
許楚側目看過去,恰好看到他下顎泛著淡淡粉色的傷疤,還有堅毅肅穆的神情。
“我相信你。”許楚有些呆滯的本能開口。
倆人相望,卻也不知誰先亂了心跳,彼此呼吸交纏,最后唇齒相依。
他們倆人的感情向來內斂,可在彼此信賴的眼神中,終究失去了控制。
就在許楚將雙手攀附在蕭清朗肩頭,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酥軟了身體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就聽到蕭明珠叫道:“楚姐姐……”
“哎呀姑奶奶啊,你可別上去啊,當心擾了你三叔的好事兒啊。”花無病拉拽著蕭明珠,還不停的勸阻著。可眼神,卻一個勁兒的往三樓雅間里瞟,哎呀,心里真癢癢,不知道禁欲了二十多年不知情愛的靖安王動情,是個什么模樣。
許楚的心神瞬間歸為,她推搡開蕭清朗,臉色緋紅的趕忙整理了衣裳。只是,那雙沉寂冷靜的黑黝眼眸,此時卻因為動情而多了幾分媚色,讓蕭清朗的眼底再度燃起了兩團火。
若非明珠二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他定會再孟浪一回。
蕭明珠跑過來時候,就見蕭清朗跟許楚相隔一個長形茶幾坐在榻上喝茶。
“多大的人了,還如此毛毛躁躁。”蕭清朗被人打斷了與小楚親昵的親吻,心情自然算不上好。
如此一來,蕭明珠倒是囁喏起來,她湊到許楚身邊小聲說道:“三叔這是怎么了?怎得,突然臉色就有些黑了?”
許楚干咳一聲,假裝喝了一口茶,說道:“大概那會兒被人稱作美人,所以有些不高興。”
蕭明珠聽到這話,當即點點頭,“怪不得呢。”
三叔最厭惡旁人說他美,甚至以前花孔雀戲謔了一句,就被他險些用智商碾壓到失去求生的欲望。后來他查一宗貪污案的時候,被一名紈绔視作南風館的哥兒打量,結果被侍衛抓到三法司觀刑,聽說后來那個公子哥嘔吐了許多日,看到官差就害怕了,再也不敢放肆。
“你匆匆忙忙趕來,有何要緊的事嗎?”許楚見她不再追問,隨即就松了一口氣,趕忙轉移話題。
“哦對了,險些忘了。”蕭明珠頓時來了精神,連忙說起正事來,“剛剛三叔派出去的侍衛送了一封信回來,好像還挺緊急的。我怕耽誤了,就來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