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嗨，以後不知道還有機會來這裡看戲文嗎？”這時一個叫阿毛的戰士感嘆地說。

“把東洋鬼子打出去，這熱鬧的日子又會來的?！敝嘘犻L應上說。

“對，同志們，”張指導員接上說：“等消滅了日本鬼子，打倒了反動派，我們再到這裡來趕廟會看戲文--天不早了，大家奔了一天的路，早點熄燈睡覺吧！天沒亮我們又要出發行軍呢?！?

“嗯，不早了，趕快睡覺，趕快睡覺。”

一會，裡面便沒有聲響了，只聽見寒冷的夜風吹過戲臺上高高翹起的飛檐和屋頂上的瓦將軍發出噓噓溜溜之聲，彷彿它們在守衛著戰士們，讓他們好好地睡覺，不許妖魔鬼怪來干擾他們。

但是人們那裡曉得，今晚十中隊在這裡宿營，已被人家悄悄地看去了。那是個晚上與他們腳跟腳來到廟跟的一個穿著綢子衣裳頭髮梳得溜光，提著一隻香籃三十五六歲的女人，據說她是到梁山伯廟來燒香的，現在還宿在廟跟村裡她男人的姑姑家裡，夜晚她已經悄悄地來窺視過這支宿在廟裡隊伍的行動。

這個人就是蘆葦漕張芝青的老婆——臊狐貍。

在高橋鎮前面，塘河對岸寧國寺旁邊，一個叫祝家弄的村莊裡，今晚這裡遭了大劫，黃昏時候，五六百個穿黑制服的國軍突擊營進了這個村莊，幾乎家家戶戶都受到了浩劫，才五六十戶人家的一個小村，又沒有幾戶像樣的種田人家，要攤派這許多兵老鷹們的飯真不容易。家家戶戶都要出米出柴出嚇飯，一些種田人家幾隻才養了三四十斤重的小豬，也叫他們抓去殺了，雞鵝羊鴨更是不用說，問啥是誰家的，兵老鷹們傴倒抓就是了。直鬧到夜裡七八點鐘，忙得保長們屁進尿出還不討好，還被突擊營營長孫魔王，獨眼龍參謀長和司務長罵得狗血噴頭。

等他們籌集了夜飯，又要給他們號住宿的房子，這可比籌米籌柴更難了。家家戶戶都不願給國軍?。惶貏e是那些有年輕的姑娘媳婦的人家，一聽說要把一隊國軍安排到自己屋裡來睡覺，一家人嚇得哆哆索索如來了瘟神。

“保長，我屋裡自己已經夠擠的了，你千萬莫叫他們來呀！”

“保長，我老婆還在生病，這一嚇會要了她的命！”

“我媳婦剛剛做產，你生生好心吧！千萬不能讓他們住到我家來的呀！不然產婦受驚要落下病根的！”人們都這樣苦苦地懇求著保長先生。

“我也沒辦法！誰高興他們來呀？”

保長愁眉苦臉地手一攤說：“不叫住他們也要進來的，要讓他們自己進來那就更不好辦了。我看大家還是忍一忍吧！自己擠一點，幫幫我忙，給他們住一夜吧！”

到後來，也無所謂同意不意，見房子就擁進來。視房子大小，住三五個，十幾個，他們罵著娘亂鑽亂住。除了雞籠、羊圈、牛欄，家家戶戶的住房和弄堂草間都住滿了士兵們，於是門板給他們脫光，棉被給他們拿光，家畜給他們殺光，米與年糕給他們吃光。稻草給他們燒光。燈油也給他們用光。一時拿不出了，向他們求告幾句。還被他們拳打腳踢，真是遭了大難。

入夜，村莊四周都站滿了哨兵，時不時還可聽到“那一個！”“口令——”等的喝問聲。他們一進村就戒嚴了，村裡人不準進也不準出。

將近九點鐘光景從集士港方向走來一個四十歲光景說話口吃的人，口口聲聲的要找他們的孫營長。

“你是那來的，有啥要緊事體找他？”站崗的士兵問。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的孫營長?！?

哨兵的只得到一個牆門裡去叫。

此時孫魔王和獨眼龍參謀長付營長以及幾個連長，正在部署明天追擊三五支隊的行軍路線，聽得勤務兵叫他，他皺著眉頭說：“等一下，什麼重要的事情這時候來找我！”

“一個地方上的老百姓說是是要親自見您?！?

“那來的操**蛋的，你沒看見我正在開會嘛，叫他再等到一會！”勤務兵被罵得蔫得得的，走出去了，但一會，他又進來了，怯怯地說：“營長-那人說有重要情報要立刻告訴你。”

“嗯，是什麼地方來的，-那就叫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