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臺的上面還擺放了一張方桌，臺下分幾行還擺著祠堂裡現(xiàn)成的備用的幾十條長橙。
今天祠堂裡比七月行蘭盂會、八月裡梁山伯廟菩薩出殿過社頭還熱鬧。除了各村派來的農(nóng)會代表。蘆葦漕村的男女老少幾乎都來了.人們又好奇又興奮，特別是婦女們還隨身帶來椅子矮凳和竹椅子放在後頭，她們手頭帶著草帽，一面做草帽，一面竊竊地談論著。孩子們更是像趕戲文場似的，追來追去戲嬉打鬧，奔進奔出，在人縫裡亂鑽亂撞.這使忙於維持會場的鄉(xiāng)農(nóng)會付主任張貴法和鄉(xiāng)張小根等民兵們不時的吆喝他們，要哄他們出去。但是孩子們真難趕，你把他們前門趕出，他又從偏門鑽進來。你不叫看熱鬧是不行的。最後貴法只好找來兒童長張永芳，叫他把孩子們管起來.永芳拿出哨子吹了吹，對他們大聲說：“兒童團員和小朋友們，今天開鬥爭惡霸大會，是個嚴肅的大會，你們想在裡面看，等大會正式開始的時候，不能嘻笑，不能吵鬧，不能在裡面正式農(nóng)會代表坐的位子上亂坐。喊口號的時候要跟我一起喊。你們要不聽話我就要把你們趕出去！”這些小傢伙們都地高興地答應了。
在會議還沒有正式開始以前，祥榮和老林、翁阿狗和鄉(xiāng)農(nóng)會委員們以及各村的來揭發(fā)批判的發(fā)言代表們在祠堂的前頭小間裡開了一個預備會議，祥榮給他們講了現(xiàn)場應注意的事項和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苦主們已經(jīng)由農(nóng)會委員他給他們動員談過話了，要他們打消顧慮放開思想大膽的控訴，不要怕他！大家就各就各位坐好了。
Www? Tтkǎ n? C○ 上午九點鐘光景，主持大會的鄉(xiāng)農(nóng)會付主任，鄉(xiāng)民兵大隊長張貴法宣佈大會開始，“把大惡霸大地主羅震山帶進來的時候，吵鬧的會場突然變得出奇的安靜，只能聽見幾個患氣菅炎的或感冒的人輕輕的剋制的咳嗽聲。
當鄉(xiāng)民兵大隊付大隊長張小根和張祥海，持槍把把預先關押在祠堂前頭的廚房間裡的頭戴海獺皮帽身穿黑山羊皮袍的羅震山押進來的時候，一時里人們幾乎屏住了呼吸連咳嗽聲都沒了。
黑無常走進來時頭擡得高高的，還像過去他當鄉(xiāng)長時那樣，小黃眼睛向大廳裡橫掃著。當他的傲慢的目光碰到那瞪著他的幾百雙憤怒的目光時，彷彿一支微弱的小蠟燭的光突然碰到了一支強大的探照燈光似的被壓了下去。當他看到鬥爭大會臺上的一幅橫幅上寫著“鬥霸大會”四個大字時，不由的驚了一下。他還想再看看會場上是些什麼人時，突然，村民兵副隊長張祥海在臺上喊起了口號，整個會場上的人打雷般地跟著喊了起來。那聲音把祠堂的大廳都要擡起來了：
“打倒大惡霸羅震山！”
“打倒惡霸地主黑無常！”
“羅震山必須向人民低頭認罪！”
“羅震山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這聲震大廳的幾百人的巨大吼聲，一時把羅震山嚇蒙了，他不得不把頭低下去，哪仇恨的目光只敢在地面溜溜。再也不敢看大家了。
“羅震山，你面向大家好好站著，不許亂動！”站在臺上張貴法威嚴地喝叫他，
“羅震山不許亂動！”
“羅震山你老實點！”臺下羣衆(zhòng)也跟著張貴法大聲喝斥他。
黑無常第一次感到一向被他看不起的貧僱們的威力，只得老老實實地彎下身去，面向大家低著頭無可奈何地站著。事實上他現(xiàn)在不老實也不行，左右有兩個民兵挾持著他，面前又有怒吼的羣衆(zhòng)看著他。
如果他剛進來時，還有點怕他的羣衆(zhòng)，這刻上羣衆(zhòng)已經(jīng)不怕他了，羣衆(zhòng)看到了自己的力量，覺得惜日威風不可一世的黑無常也不過如此，大家一下子憤怒地罵他，譏笑他，唾他，有幾個從偏遠的姚江邊上來的沒見過黑無常的人和一些年輕氣盛的後生在後面看不到他面孔的人，向主持會議的主席大喊：
“我們看不到！”
“叫他站到臺上去！”
“對，叫他站到臺上去！”會場上像打雷似的吼叫。
張貴法根據(jù)大家的意見就叫民兵們押到臺上去。當黑無常笨拙的一隻腳磕碰了一下差點跌倒，引起了人們不嚴肅的笑聲。
“不要笑，大家嚴肅點！”張貴法說。
黑無常被兩個民兵押著站到了桌子前面的臺邊沿，他乘這乍上來不嚴肅的時刻，居高臨下地向臺下溜了一眼，臺下的人大喊：
“黑無常！不準你亂看！”
“叫他把頭低下來！”
“黑無常，你老實一點！”
黑無常氣憤地瞪著喊話的人，依舊不屈服地瞧著大家，忽然他的小黃眼睛向臺下遠處射出狠毒仇恨的火花，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見鄉(xiāng)工組長張祥榮和一個手吊白帶子的通訊員小王還有三四個“北佬”都繫著駁殼槍和挎著長槍，威嚴地立在會場後面。
這時羣衆(zhòng)大叫：
“叫黑無常把頭低下去！”
“不準他東溜西瞧！”
“叫他把頭傴倒！”
黑無常胸脯起伏著惡狠狠地瞪著前面，瞪著喊話的人，待祥海上去使勁把他的頭朝下按了一下，他纔像脖子裡裝著彈簧似的，彈了一下，略微低下去些，直到阿祥把他的帽子摘掉，露出禿頂?shù)臅r候，又使勁按了他幾下，他才迫不得已地低下頭去。
當張貴法喊著把上升橋和史家，望春橋的幾個惡霸地主也帶上來的時候，會場上又是一陣**。
接著張貴法就宣佈鬥霸大會開始，請鄉(xiāng)農(nóng)會主任郭後發(fā)講話，郭後發(fā)上來講了羅震山在解放前壓迫剝削貧僱農(nóng)和羣衆(zhòng)的種種罪行，和有怨伸怨，有苦訴苦等會議總旨以後，張貴法就宣佈揭發(fā)批判大會開始。
鄉(xiāng)婦聯(lián)主任鮑綵鳳第一個上去控訴。綵鳳上去望著羅震山低垂的禿腦袋只叫了一聲“黑無常--，”便說不下去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來了，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