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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立武高興得屁顛屁顛地帶領憲兵,跟蹤著天月到了郊外,他想這回一定能立個大功,抓住放火團的人。天月在前面走著,忽然閃身鉆進一個山洞,孫立武領著憲兵包圍了山洞,向洞口圍攏。
孫立武在洞口喊:“天好、天月,你們出來吧,憲兵隊把你們包圍了,你們把人交出來就沒事了!”天好、天月走出洞來。姐妹倆手拉著手,瞇縫著眼睛,很奇怪地看著來人。天好驚愕地問:“你們要干什么?”
孫立武好像押寶中了彩:“哈哈,天好,你果然也在這里,你說要干什么?皇軍要抓的逃犯交出來吧!”天好不明白地說:“你胡說些什么?”
王憲補對憲兵們一揮手:“進去搜!”憲兵們端槍貓腰鉆進山洞,他們還以為會遇到什么抵抗,誰想洞內昏暗潮濕,煙霧繚燒,杠子幫正圍著神壇燒香磕頭。一個憲兵問:“王,這是怎么回事?”王憲補說:“我哪知道怎么回事?你問他!”一指孫立武,“你說,怎么回事?”
孫立武慌了,他想不到會是這樣,真是貓咬尿泡空喜歡,只好說道:“我,誰知道怎么回事?”王憲補一把揪住孫立武的衣領:“你敢謊報軍情,打死你也不多!”好一頓暴打。孫立武跪地求饒:“我搞錯了,饒了我吧!”
憲兵審問老鄭等人:“你們是什么人?”老鄭好像很害怕的樣子說:“我們是信奉七星道的,這些都是教徒。”
憲兵又問:“你們沒有家嗎?為什么要到這里住?”老鄭說:“我們教主托夢了,說這個月十五前后大災大難就要來了,到時候天塌地陷,我們是來躲難的,你們也都躲躲吧!”憲兵吼道:“巴嘎!這是謠言!都給我回去,這里不許住人!”
孫立武是死豬不怕滾水燙,挨了打還湊熱鬧,他問天好姐妹:“你們什么時候信了七星道?我怎么不知道?”天好說:“你想信嗎?我引渡你呀!”
孫立武自討沒趣:“拉倒吧,我可不信那些!胡說八道!”老鄭喊:“兄弟姐妹們,他侮辱咱們的老母,咱們能答應嗎?”大伙齊說:“不能,打死他!”大伙蜂擁上來,又是把孫立武一頓暴打。
與此同時,曹巡捕從另一個山洞里背著魏德民,上了傅磕巴趕的大車,做好偽裝直奔山東大院,把魏德民拉到龐奶奶家。
夜里,曹巡捕和王憲補來到一個酒館,二人坐在角落里喝酒。王憲補喝下一杯酒,看說曹巡捕笑道:“老曹,你真行,這出戲叫你唱的,有板有眼,一波三折,我算服了你了。”曹巡捕說:“我也是被逼無奈,鋌而走險,要是沒有你老王為朋友兩肋插力,我有再大的能耐,這事也辦不成。來,我敬你一杯。”王憲補陪老曹又喝了,把實話講了出來:“別把日本人當傻子,我估計,他們早晚會明白被涮了,我可不愿意倒霉,想尥蹶子。”
曹巡捕說:“該走就走吧,給日本人當走狗,到頭來不會有好下場。”“我也明白,我也是中國人,可我也要活,錢我就不客氣,帶走了。”曹巡捕說:“那是你應該得的。咱感謝你還來不及呢。”王憲補似醉非醉:“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也要小心,特高課不是吃干飯的。”二人酒盡而散,各自離去。
魏德民在樓上龐奶奶家受到了無微不至的精心照顧,龐奶奶、天月經常調劑飲食,翠玉專心護理傷口,就連傅磕巴和謝瞎子也能在外圍盡量打著掩護。眼看著魏德民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他準備根據組織的安排到北邊開展工作。夜里,曹巡捕給魏德民送行。
魏德民緊緊握著曹巡捕的手說:“老曹,很遺憾,不能在這里和你并肩戰斗了,你要多保重!”停了停,他又十分動情地說:“我這次死而復生,這條命是山東大院給的,時間緊急,我也不能見天好,告訴她,我謝謝她!”
魏德民在夜色的籠罩下急匆匆地走著,他突然覺得背后有腳步聲,開始他以為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那腳步聲自己的,但他聽聽又不像,地下工作的警性情使他
特別小心,他忙躲到一棵樹后察看。他看到背后一個黑影尾隨著他。
他疾步向前走,背后黑影尾隨著,他走得快,黑影也走得快,他走得慢,黑影也走得慢。他又閃身躲進一棵樹后,見黑影急匆匆走過來,魏德民突然一腳朝黑影踢過去,黑影倒了。黑影翻身躍起,他蒙著頭巾看不清面目。二人搏斗,黑影的包裹掉在地上散開了,火燒撒了一地,黑影蹲在地上撿火燒。魏德民問:“干什么的?”上前扯掉那人的圍巾一看,原來是天好,滿臉的淚水。魏德民問:“你怎么來了?”
天好擦著眼淚說:“魏大哥,你走怎么不告訴我一聲呢?老曹剛告訴我,我買了火燒就追來,給你,夠你十天半月吃的吧?”說著,拿起火燒就往魏德民兜里裝。魏德民就那么站著,眼里卻涌出了淚水。
天好一邊塞著火燒,一邊說:“魏大哥,你什么時候才回來啊?”魏德民不說話。天好動情地說:“魏大哥,遇著了你,我就覺得日子有盼頭,可你這一走,我就覺得日子又長了……”魏德民還是不說話。天好說:“好了,三十個火燒,一個都不少,你走吧!”魏德民輕聲說:“天好,我這條命是你給的!”“魏大哥,你快走吧!”“天好,我忘不了你!”
天好猛一推魏德民:“快走吧!”魏德民轉過身來。天好又猛一推:“走!”魏德民轉身朝前走去。天好默默望著魏德民的背影,魏德民站住,轉過身望著天好。天好朝他笑著揮了揮手,魏德民笑著朝她揮揮手,過后消失在夜幕中。這時候,天好的淚水才涌了出來,她捂著嘴沒讓哭聲隨淚水流出,而是痛苦地埋入心底。
夜晚,大街上人來人往,曹巡捕按約定和一位地下聯絡員接頭。一個流動商販正賣香煙,曹巡捕過來問:“有哈德門嗎?來兩包。”這是接頭暗語。
“有,我這是才進的貨。”商販說低聲說,“據可靠情報,你已經被特高課盯上了,火神爺命令你立刻轉移。”
曹巡捕說:“今晚有個行動,到飛機場放火,完事后再去吧。”“不行,火神爺說了,行動取消!”曹巡捕說:“那怎么行?內應已經準備好,放棄這次行動太可惜!就這一次,做完我馬上走人。”商販停了停說:“那好吧,千萬小心,行動完了不要回家,直接走人!”
天剛黑,藤本被憲兵隊一個電話電叫到隊部,他一進門就挨了憲兵頭目的一個大嘴巴。“巴嘎!你這個混蛋,放火團就在你身邊,你什么也不知道,如果特高課不出動,你還蒙在鼓里!”
藤本立正站著:“嗨,我知罪,愿意接受任何處分!”
憲兵頭目說:“現在立即行動,抓捕姓曹的!”
藤本出謀獻策:“長官,抓捕行動最好在深夜。山東大院臨近郊區荒山,如果不慎被他逃脫,鉆進山里就很難抓捕,一定要在他睡熟了的時候行動。”
曹巡捕順利完成了機場放火的任務,本來可以立即安全轉移,但是,想到此去也許就再也見不到翠玉了,這些年兩人感情日益深厚,他想最后再見翠玉一面。他神差鬼使地又到山東大院外,站在暗處看著,大院里,唯有翠玉家的燈亮著,那是翠玉在等他安全歸來。曹巡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進大院,上樓輕輕敲著翠玉家的門。
翠玉開了門,一把抱住曹巡捕說:“我當你不來了呢!”
曹巡捕來不及喘口氣就急忙燒文件,翠玉驚訝地問:“曹大哥,你要干什么?”曹巡捕說:“我剛燒完日本的飛機庫,已經暴露了,必須馬上撤走。”
翠玉緊緊抱住曹巡捕:“大哥,你走到哪里我都要跟著你!”“不要胡來!”翠玉哭著問:“大哥,你不要我了?”“說什么?放心,我在外邊立住腳就派人接你。”
話音未落,窗外忽然火把通明,翠玉趴窗一看,只見大院站滿了日本憲兵。“大哥,不好了,憲兵包圍了大院!”曹巡捕說:“不要慌,他們不會怎么樣你。”說罷,從容地脫去偽軍裝,換上中國式的衣服。他知道,這回是難逃敵人
之手,決心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在山東大院的老鄰居面前,他是要恢復他的本來面目了。憲兵們沖上樓梯,捉拿曹巡捕。大院里的人們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曹巡捕在樓上射擊,一聲槍響,一個憲兵倒下。憲兵們紛紛隱蔽起來。藤本惡毒地抓住天月為掩護,逼上樓梯喊著:“曹,投降吧,你跑不了啦!”曹巡捕喊:“藤本,她是無辜的,你放開她,我跟你走!”
藤本說:“把槍扔下來!”曹巡捕扔下槍,憲兵蜂擁而上,抓住曹巡捕。
翠玉跑出來抱住曹巡捕:“你們不能抓走他,他是好人啊!”曹巡捕有意為翠玉開脫,故意一腳踹開翠玉:“臭婊子滾開!不是貪你的被窩,我能有今天嗎!”
曹巡捕深情地望著山東大院的眾鄉親,他現在已經不是日本小衙門的巡捕,是一個真正的中國人。
眾鄉親望著曹巡捕,在他們眼里,這位老曹是令人敬佩的抗日英雄!
龐奶奶喊:“老曹啊,你慢點走,咱山東大院的人,等著你回來!”
老曹一抱拳:“好,咱說定了,今年大年三十晚上,咱大院的人一塊聚聚,我要是回來晚了,給我留一雙筷子,斟一壺酒,我要是大年初一還不回來,就把酒再燙一燙,潑到大院門口,和我說幾句話。好了,我該走了,天冷雪大,都記住,誰回來晚了,別忘了把咱山東大院的門關好……”
老曹被抓走,翠玉像是塌了天。她一個風塵女子,受盡了屈辱,自從和老曹好上,才覺得活得像個人樣。和老曹一起參加地下抗日活動,她更覺得自己像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她活得有滋有味,還盼望以后和老曹結婚,過最普通的夫唱婦隨的小日子。然而這一切瞬間成了泡影,她無法向人傾訴,只能獨自哭泣。
小環子安慰媽媽:“媽,別哭了。”翠玉說:“你曹叔叔走了,沒有人保護咱娘兒倆了,往后的日子怎么過啊!”“媽,長大了我掙錢養活你。”
這時,孫立武走進屋說:“翠玉,哭什么呢?老曹走了有我,只要你答應和我好,這個大院沒有人敢欺負你!”他鮮廉寡恥地笑著:“你孤兒寡母的,沒有個靠山怎么行?跟我過吧。“說著要摟抱翠玉。翠玉掙喊:“你滾!你這人渣,敢碰我一下,要你死!”孫立武拼命撕扯翠玉。小環子咬著孫立武的胳膊哭喊。
翠玉漸漸不支,忽然,孫立武頭上挨了一棒子。孫立武放開翠玉:“誰?敢到這兒撒野!”回頭一看,是天好提著搟面杖站在他身后。龐奶奶也過來了,嘴里大聲喊:“天好,給我往死里打這畜牲,打死了我償命!”
孫立武見這陣勢,知道佔不上便宜,便一邊走一邊說:“你們等著,一群共產黨,我會一個個收拾你們!”。
龐奶奶安慰翠玉:“別哭了,看來這里你呆不住了,我給你點錢,帶著孩子走吧。”翠玉哭著說:“老嬸子,我哪兒也不去,要等老曹回來。”
龐奶奶用真情實話斷了她的念想:“他被送進旅順大獄了,進了那里,沒有活著回來的,以后小鬼子還會來找你的麻煩,還是走吧。”
龐奶奶說著遞過一把錢來。
翠玉推讓著錢:“錢我不要,老曹早有安排,給我留了后手。”
第二天,天氣格外好,明麗的陽光灑滿山東大院,幾只雞在大院里轉著覓食。翠玉領著小環子,提著包袱走下樓來,她走得很慢,腳步很沉。
大院的人們站在院門里看著正下樓的翠玉,人們的心情都很沉重,大家對翠玉既同情又佩服。雖然她是一個風塵女子,但大院里的人心中明鏡似的,沒有一個正經人看不起她。大家都明白,為生存而賣身比沒良心的賣國者不知要好多少倍!更何況翠玉也跟著老曹干了抗日的英雄事。她下了樓,大伙圍上來:“翠玉,慢走啊!”翠玉流著淚,一個個抱著老鄰居們道別。
傅磕巴趕著大車過來說:“翠玉,啊就娘兒倆上車吧,我送你們。”大院的人目送著翠玉母子走出大院,上了馬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