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淚,如同這靜靜的燈光般,恣意地流淌開來,她麻木了許久的心,這時候才感覺到了一絲悸痛和傷楚,她在光的影子裡,放任地留著淚,這種感覺她似乎已經(jīng)失去很久了……
“賀進一。”
一聲巨響把蘭花從牀鋪上驚起來,
“賀進一,賀進一在嗎?”
原來是牆上的傳呼器,
“在——”,
蘭花大聲地回了一句,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賀進一,樓下有人找”說完這句,咔嗒一聲,傳呼器關(guān)上了,連同“哧哧啦啦”的蜂鳴音也消失了。
蘭花有些詫異,會是誰?
之前她並不曉得這個城市裡還有其他的人與她相識。
她快速地下了牀,收拾整齊,看到自己的眼睛還是有些紅腫,就又重新洗了把臉……
“賀進一?”突然頭頂上有人叫她的名字,竟然還有人在?!真是把蘭花給驚死了。
她驀地擡起頭,就看到一雙笑瞇瞇的眼睛,手裡捧著一本不知什麼名字的言情小說。
“你的名字叫賀進一?我叫於秋白……”
蘭花突然意識到,當(dāng)她在下鋪偷著流淚的時候,一直還有另外一個人就在上鋪默默地聽著,不禁有些羞澀起來,“啊……不好意思,我……”
“哦,差點忘了”那個叫於秋白的女孩子擱下書,指了指了蘭花的桌子說,“你一直睡著,錯過了晚飯的時間,我就順便給你捎了一份,將就著吃吧……”
蘭花感激得有些侷促,她衝那個好心的女孩子笑了笑,急匆匆地衝出宿舍。
一樓大廳的燈光裡站著個高大的男生,就那麼站在那裡笑著。
蘭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有一度她認爲是燈光的作用,但……確實是他,但……怎麼會是他?
她驚訝地想開口打個招呼,可一個音也沒發(fā)出來,就那麼傻愣愣地看著他。
“沒想到是我?”他先打破沉默,
“啊——,是”蘭花還是有些迷糊,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盯著他的眼睛有一會兒,趕緊轉(zhuǎn)向一邊。
“怎麼好像不認識我了呀?”他有些失望地說。
“…………”進一想了想,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就沉默以對了,
“那個,剛知道你到了,還想去接你哪……”,
“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也來這個城市了對不對?誰讓你沒參加畢業(yè)典禮……”
蘭花的聲音越來越小,她想她太懦弱了,她懦弱到甚至連畢業(yè)典禮都沒有勇氣參加。
“現(xiàn)在全好了麼?看你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他瞅著她,又接著問,“怎麼眼睛都有些紅?”
“啊,沒事沒事,剛睡醒……”,蘭花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窘迫地解釋。
他該看出她哭過了吧?他怎麼一直的再問,他不知道她已經(jīng)有些招架不住了麼。
“當(dāng)時聽說你病了,大家都很擔(dān)心,還說要去看你呢,不過都忙著各奔前程去了”,
蘭花聽到“前程”,心裡緊了一下,她這樣的學(xué)校能有什麼前程呢。
他好像感覺到什麼,有趕緊接著說,“什麼前不前程的,以後的事誰知道……”
“我就在你們旁邊的那所學(xué)校”,他向外指了指,“可以從中間的小路穿過來,那裡有個小樹林……”說到這裡,他想起了什麼,有些羞赧。
“哦,是所很好的學(xué)校啊”,蘭花羨慕地說。
“什麼好不好的,就是所學(xué)校罷了”,突然停下來,側(cè)著耳朵,“你聽,鐘樓報時了,聲音傳得可真遠哪……”
突然又慌張起來,“呀,都十一點了,我得回去了……”
還沒出門又匆忙地轉(zhuǎn)過身,遞給蘭花一個小布口袋,有些靦腆的說“我媽做的,留著吃吧”……
“張俊——”蘭花突然叫到。
“什麼?”他轉(zhuǎn)過來。
“啊,沒事——”蘭花就是下意識地叫了聲,也不知該說什麼,就想了想說:“謝謝……”
回到宿舍的時候,屋子裡多了兩名女生,其中一個高點的見到她進來就說,“剛纔樓底下是你啊”,又接著說“那個男孩子可真帥。”
另一個也跟著問:“是你同學(xué)吧?”
蘭花嗯了一聲,坐到自己牀上,後來看她們手忙腳亂的,就走過去,搭一把手。
“我叫陸蕓,陸地的陸,草字頭蕓,剛纔聽於秋白說你叫賀進一,哪個進一?”
“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進一。”蘭花回答。
“很有氣勢嘛”另一個也插進話來,“我叫姜芳菲,姜味還能芳菲呢,真不知我爸當(dāng)時是哪跟神經(jīng)搭錯了,我以前的同學(xué)都說我的名字實在是太拗口了,你們以後也得受這個罪了”,說完她自己倒哈哈大笑起來。
“樓上的那個,看什麼那麼專心哪?跟我們聊會兒天”,
陸蕓將自己的被子扯了扯,舒服地倒進柔軟的一團棉花裡。
“瓊瑤的《匆匆太匆匆》,在火車上看的,看得太入迷了,一時放不下……”
於秋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捧起那本書。
“天,你要小心了,看到後面會哭成淚人的”,
姜芳菲誇張地拉著臉,邊說邊扔上去一小包紙巾,
“留著備用,肯定用得上的”。
燈很快就悄不聲地熄了,聽到樓道里一片“啊呀”之音,陸蕓已經(jīng)睡下了,姜芳菲還在收拾著東西,於秋白從鋪上下來,到走廊的燈光下繼續(xù)追逐她的要死要活的“愛情”去了。
蘭花躺在牀上,手裡還是握著那個小小的布口袋。
她一直沒有打開它,她可以聞得到一股櫻桃的香氣,她很早就聽說張俊的母親釀的一手好櫻桃酒。
她的腦子裡像過電影似的一遍一遍重複張俊說過的話,剛纔的,以前的,第一次見面的……
她聽著悠揚的鐘聲傳來,心裡默默地數(shù)著“一下,兩下,三下……”,她想象著在鐘聲籠罩著的某間宿舍裡,還有個人像她一樣地數(shù)著鐘點,一種甜甜的感覺涌上心頭,在她的心底盪漾,盪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