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月怕她再行上來撕扯,鋤頭也不撿了,忙逃往樹下。
劉菊華起身追趕,卻被趕來的村民拉住了,她就往地下一坐,雙腿亂蹬,只是給人拉住了兩臂,沒真的坐下去,全身一扭一扭地哭叫。沒扭幾下,突然發起狂來,要咬拉著自己手臂的手,眾人嚇了一跳,趕忙放了手。劉菊華終于如愿以償,“砰”地坐到了地下。許是她沒料到大家竟會放手,這一下坐得猛了些,又沒有準備,屁股摔得痛了。一下竟爬不起來,只“哎喲,哎喲!”的哭叫。
眾人三言兩語的開始勸道:
“干嗎要這樣子?傷了身子對自己不好。”
有的說:“天氣這樣熱,這不是找罪受么?”
還有的說:“一人一半不是很好嗎?天干年荒的,大家都分一點救命水吧。”
原來他們都聽到兩人的爭吵,再聯想到劉菊華的性格,自是猜了個十之**。
劉菊華見這件事上沒人幫自己,自己摔痛了也沒人來扶一下,沒趣得緊。
抹把眼淚,自己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鋤頭。
一瞥眼,見中月的鋤頭倒在地下,心念一再動,放下鋤頭拿起中月的鋤頭,舉過肩頭,身子往后一背,往前一甩,一松手,鋤頭就朝王家田里飛去。
“噗”一聲,壓倒不少禾苗。
這才扛起自己的鋤頭,恨恨地走了。
眾人相視一眼,都搖頭嘆息,有人跑田里幫中月將鋤頭揀了回來,都回樹蔭下去了。
爬上嵩山嶺,劉菊華不朝家走,徑直往王家奔來。
她見蘭化正抱著旺旺哄他睡覺,沒有大人在,心里大是放心,跑進廚房揚起鋤頭就將灶上的兩口鍋打破,又“乒乒乓乓”地將碗柜里的碗打碎。
這時,旺旺被聲音嚇醒,“哇哇”大哭起來。
蘭花也嚇得哭起來,跑到廚房去看,劉菊華哪將兩個小孩放在眼里?
照舊砸的熱火朝天,用鋤頭死命地敲,心里將那些鍋碗瓢盆都當作了中月。
蘭花嚇得呆了,不知怎么辦才好。
好一會才想到要去叫奶奶,忙將旺旺放到床上,自己去戲臺那叫奶奶。
旺旺哭得累了,加上本就要睡,不久就抽抽泣泣地進了夢鄉。
晚上,又叫了幾個德高望重的前輩以及村里的幾個干部,在王長喜家里調解。
因為天氣熱,大家都在屋前空地上坐著,聊些不相干的話題。
等人都到齊了,就叫雙方說一遍事情的經過,之所以要叫兩個人各說一遍,是因為怕某一方的話不盡不實,這也是為了公允。
然后又叫當時在場的幾位證人,加以補充糾正兩人話中的不盡不實之處。但糾正中月的少,反駁劉菊華的多。
眾人聽到這,心里自是明白了個**不離十。
這件事本來就很明顯,劉菊華有錯在先,中月將他“推”下水渠雖過火了點,但照當時情況這種事也在所難免,更何況劉菊華又把王家東西打得稀巴爛?
劉菊華拿出下午那件滿是泥污的衣服以證明中月的暴行,不料玉芝拿出的破爛衣服比她的衣服更具有說服力。
最后劉菊華撒潑道:“我不管,他打我,男子打女人,就是蓄生!他要么打爆竹賠禮再拿錢給我治,要么我明天回家叫人來打過!反正他那么能打,連女人都打,而且三番五次的打,那就打個夠!”
大家都勸她說:“那是何必呢?打到誰都不好。”
“不好就不好!還怕了他王家不成!”劉菊華氣勢洶洶,咬牙切齒,似要擇人而噬。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覺無話可話了。
爸爸一家都想:“大路不平眾人踩,不用我們出口。也就都沒理會她蠻橫的惡言。向保國“咳”一聲,眾人于是都望著他。
“這個——”語音一頓,見大家都正了身子聽他說話,很有成就感,很滿意:
“劉菊華放水心切,怕禾苗干死了,這是人之常情。
將中月的水斷了,這也合乎各人的私心。私心嘛?
誰都有的,但在災難時節,也不能光為自己著想。
如果大家只為自己著想,那當年**還打不打國民黨了?
還援不援朝了?還幫不幫越南了?不過劉菊華也太心急了些。
中月呢,當時激動了點,先動了手,這就不對了。人家是婦女,我們男子漢,大丈夫,理應讓著一些,不然就不好了。
你看,你一動手,不就打起來了?激化了矛盾不是?”
向保國最后一句話則是眼望中月問的。
眾人心想,這不是偏袒劉菊華么?
當此情況下還能不出手,一動手之下自然“激化了矛盾”。
但一來向保國是書記,二來“激化矛盾”也確是事實,倒也不好反駁,更可能書記還有深意也說不定。
眾人不吭聲,劉菊華則得意洋洋的說風涼話:“就是!你不先動手打我,我難道還敢打你不成?”
向保國又咳了一聲,等到大家注意力又都轉到自己身上,才又續道:“有了爭吵,應冷靜下來解決,都是一村的,有什么不好說開的?劉菊華不應該控制不住自己,跑到王家去砸人家鍋,打破人家鍋可就不好了……”
“豈只是不好?是很不好!”玉芝忍不住插口道。
原來鄉村舊俗,被人打破鍋是一件丟臉的事,“民以食為天”,打破人家鍋不就是讓人吃不成飯么?
向保國自是知道的,聽玉芝這樣說,忙說:“消消氣,消消氣。今天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嗎?”
見玉芝沒再作聲,又道:“事情已經很明了,這又有什么不好解決的?干嗎非要鬧到再打一場?我們嵩山嶺的事,我們自己解決,不用去請別人來。難道請了外人來,讓他們笑話我們嵩山嶺沒人么?難道我們這些嵩山嶺的干部都是光吃飯不做事的嗎?”
大家這才明白向保國先前一味低姿態是為了消劉菊華的火氣,然后再分析利害,都覺向保國在顧大局,于是同聲附和。
“我這里倒有個辦法。大家聽聽看行不行。劉菊華說中月打了她,就算是打了吧……”
玉芝實在忍不住:“誰打了?沒得還打臟了手!”
劉菊華霍然而起:“你說什么?你有膽再說一遍!”說完就作勢要沖過來。
向保國勃然道:“夠了!聽我把話說完了再吵!”
劉菊華見向保國好象生氣了,只好悻悻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