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又沉默了一會,寄妃才轉頭看著帝玄熙,可眼光又似乎透過帝玄熙在看別的,她只道:“當時你父皇好似跟你差不多的年齡,他給我的感覺是真正的君王,霸氣和柔情集一身的君皇,我忘記了自己的忌諱,忘記了我已經不是那種隨便可以動情的女人,我忘記了自己是玄國的圣女,直到入宮后,直到一次意外,我才想起自己是圣女,今生不該有孩子,因為沒有人知道,我若是生了孩子,我的孩子會如何,而那時候我也才想起自己是圣女,注定是終身不會有生老病死的苦痛的。
那時候,我真的好擔心,我擔心如此如此的我,會不會成為他眼中的怪物。
然而我沒有想到,他不但沒有怪我,更加的疼我,為了保護我,當過完二十歲生日那一天,他帶我來到了這里,雖然這里很凄苦,可是在我眼中,這里卻是最美的水晶宮,我知道他的心痛,他也不想離開我,但是若是我不來這里,只怕終究會有人當我是怪物的。”
“其實父皇可以放你離開。”帝玄熙第一次這般清晰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
寄妃微微搖頭:“他曾經讓我離開,我是不愿也不要離開了,我想一直一直的陪伴著他,所以才有這一處的湖底監獄的存在,對外只說是得罪了他,他將我終身囚禁了起來,再也不得見人,不過我來了這里,他還是每月都要抽空來看我,陪伴我,我從他的眼中了解到了你們兄弟的一切。”
說到這里,她低下了頭:“看著他華發初生,而自己卻年輕依然,我有時候很恨自己,為何就不能是個正常人,直到三年前,他再也不曾來了,我才有感覺,他一定是有了意外了。”
帝玄熙點了點頭,三年前,先帝駕崩,難怪他臨死時候要自己扶他看天空中的月亮,嘴中還說什么:“寄月相思。”
寄妃看著帝玄熙:“他臨死時候有說什么嗎?”她相信他有話留下,因此這般道。
帝玄熙點了下頭:“寄月相思。”雖然短短四個字,可卻能看出作為一個帝皇卻難得有的深情。
寄妃眼睛似乎更加的迷離了:“寄月相思,他真如此說?”不悔啊,這么多年住在這里,她再也沒有什么遺憾了,有他的牽掛,有他的相思,她還有什么可遺憾的,看著帝玄熙,心中似乎有了某種的決定。
帝玄熙點了點頭:“的確如此說的,這些我都無需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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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妃笑了,神情是那么的輕松:“是啊,你何須騙我,寄月相思,果然說的沒錯啊。”
帝玄熙看著寄妃,他可以看出這個寄妃其實也是真的愛自己的父親,只是他們的情況注定是要生離死別的。
寄妃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差不多了,因此看著帝玄熙道:“今兒你來,不會是為了告訴你父皇已經去了的消息的吧?”
帝玄熙微微搖頭:“只因為金陵城中出現了刺客,而這刺客的左臂上發現了玄色玄字,又知道‘玄’是玄國王室侍衛的標志,因此才特地來見娘娘,希望知道這事情,為何玄國的侍衛要化成刺客來行刺我們玄翰皇朝的王爺。”
寄妃聽過了似乎怔了怔,好一會才道:“他們竟然真的來了?”又看著帝玄熙,滿眼關心:“你可有受傷?”
“誰來了?”帝玄熙迷惑的看著寄妃,又搖了搖頭:“行刺的不是我,是北靜王水溶,不過北靜王也無事,倒是那些刺客全都死了。”
寄妃嘆了口氣:“我是玄國的圣女,這一點你也早知道了的,就因為是圣女,所以是不得婚嫁的,但是因為我是公主又不能避免公主的職責,所以才嫁給了你父皇,當初他們曾經說了,若是這玄國皇帝死了,必然將我接回玄國,送我進山去修煉,如今想來他們已經得知了你父皇已經過去的消息,因此他們才來的,但是又打探不到我的下落,所以才會有行刺的事情發生。”
“那么這母子連心盅也是你們王室控制人的招數嗎?”帝玄熙對于這一點很是不悅。
寄妃詫異道:“什么母子連心盅,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她在玄國可沒聽說過什么母子連心盅的。
帝玄熙打量寄妃,看來這寄妃確實是不知道這母子連心盅的事情,因此道:“那些刺客都是中了母子連心盅死的,只要中母盅的帶頭的人自殺,其余中了子盅的人都會一同死亡。”
寄妃一愣,不覺驚呼:“好殘忍的作法,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作法呢。”雖然玄國不大,可是在她的心中,玄國還是個淳樸的國家,這種歹毒的伎倆是不會出現也不應該出現的。
帝玄熙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找寄妃娘娘的原因,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存在,不然不會有這般歹毒的盅毒出現的。”
寄妃略略沉吟了一下,然后道:“除非,除非玄國出現了魔子。”
“魔子?”帝玄熙又聽到了一個覺得怪異的新詞。
寄妃點了點頭:“圣女和魔子都是玄國的秘密,沒人知道玄國是如何產生的,但是眾人都知道每五百年會有魔子出和不定時有圣女出的消息,而魔子若是能吃了純凈的圣女的心就能成為真正的霸主,如此就算要攻打別的國家也是可以的。”
帝玄熙一愣:“照娘娘的意思是,這魔子已經出世,而急著找娘娘并不是要送娘娘去修行,而是要吃娘娘的心。”
寄妃點了點頭:“很有可能。”然后又嘆了口氣:“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圣女心要全然純凈才有用,不然對于魔子來講圣女心就是毒藥,尤其是蘊含著圣女的深情的心,更是毒上毒,那魔子就算吃了我的心,因我心中只有你父皇,而且矢志不渝,如此一來,這魔子原本古井不動的心就會動情動心,甚至還會為那女子付出一切,就算是生命也在所不惜,這樣的話,魔子的霸業不但不能成果,反而會成為葬送玄國的罪人。”
帝玄熙一愣:“如此說來,娘娘不就成了魔子的毒藥了。”
寄妃微微一笑,然后看著那副圖像,好一會才道:“其實讓他吃了也好,至少,我能去見你的父親了。”
帝玄熙忙搖頭道:“娘娘萬不要這樣說,既然先帝給你準備了五十年的糧食,就是想在五十年后,世人都忘記你了,你也可以新的重生,這才是他的初衷。”
寄妃點了點頭:“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卻不知道,他在黃泉彼岸孤單,又如何忍心讓我在陽間紅塵徘徊呢。”
帝玄熙一愣,他原是孤單人,可自從遇上了黛玉也明白情字的奧妙,明白了,情的悲哀,若是黛玉離開了自己,只怕自己比這寄妃更加的傷心,生不能同枕,死當同穴,這也會是他唯一的想法。
寄妃看著帝玄熙的沉默,笑了笑:“你也有了愛人?”她眼中似乎有些許的了然,到底是過來人。
帝玄熙想起了黛玉,不覺臉上泛起一絲柔和:“是的。”愛了,就不會去反悔也不會矢口否認。
寄妃微微一笑:“她定然是個難得佳人。”
帝玄熙微微一笑:“對于我來說,她素來就是人間絕無的妙人兒。”
寄妃輕聲一笑:“你能給我講講她的故事嗎?”
帝玄熙不知道為什么,原本應該拒絕的,可是此刻卻是拒絕不了,因此他緩緩地講述了自己和黛玉之間的故事。
寄妃聽的很仔細,聽完后笑了笑:“如此果然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又看了一眼帝玄熙,似乎是放心了,只道:“不要像我跟你父皇那樣,你們一定要一生一代一雙人,相互扶持才行。”
帝玄熙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若不是遇上黛兒,我原就無心成家。”
寄妃聽了再度欣慰的一笑,然后走到一旁一妝臺前,然后將一個妝盒打開,只見里面竟然有一對戒指,即便是帝玄熙也看不出是什么質地,只覺得她晶瑩剔透,似乎還有一絲的淡淡幽香。
寄妃拿出了這一對戒指,遞給帝玄熙:“這是天地情戒,只有天地間最有情的人才能戴上,我和你父皇原想戴的,可惜,這情戒有個忌諱,若是你另外有了女子,不能單獨對待一女,它是不得的,而你父皇一生不能只我一個,我知這是他地位使然,因此這對情戒只讓我這般藏著。
但是你不同,想來你既然認定了就不會辜負她,記得你和她同時帶上,這樣你們之間就會心意相通,即使遠在千里之外,這戒指會隨了你們的心情而變化,紫色的代表相思,綠色的代表掛念,晶瑩剔透代表平安,黑色代表傷心和憂愁,紅色代表有生命危險。”
帝玄熙接過,看著寄妃:“娘娘,你為何要將這東西給我呢。”
寄妃笑了起來:“自然我是有所求的。”
帝玄熙一愣:“娘娘求什么?”
寄妃淡淡笑道:“圣女雖然可以避免生老病死,可是卻不能脫離靈魂永生,我會將我的心給你,你去給了那魔子就好,如此那魔子就不會再作亂,當然我的生命就會消失,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將我的尸體放在你父皇身邊,我們生不能日日相伴,死我也只想跟他在一起。”
帝玄熙再度一愣:“娘娘這樣可是使不得的。”
寄妃卻笑了起來:“使得的,情到深處無怨尤,只要能和他相依偎,我寧愿身死,寧愿不喝那一碗孟婆湯,只為來世能和他再度相逢。”說著只見她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把匕首,一把刺進了自己的胸口,快的根本讓帝玄熙來不及阻止。
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衣裙,她的臉色是那么的蒼白,一旁聞聲進來的老婆子見狀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忙道:“娘娘,主子,奴婢先走一步。黃泉路上也好侍奉主子。”說著竟然也自殺了。
帝玄熙和龍殺鳳密見了都不覺難過,有誰知道,這玄武湖底藏的是先帝的情和愛,又有誰知道,這里更曾經住了一個癡情人。
寄妃忍痛看著那婆子:“真好,崔嬤嬤,連累你了。”然后手一用力,竟然挖出了自己的心,她將心放入了旁邊的盒子中,蓋上,然后看著帝玄熙,眼中是希望。
帝玄熙不覺為之情深感動,只點了點頭:“放心吧,我答應將你送到先帝身邊。”
“多謝。”當兩字吐露后,寄妃整個人倒在了地上,雙眸緊合,似乎再沒有遺憾。
一旁鳳密不覺道:“想不到這寄妃竟然會有這樣的身世。難怪會讓先帝這般的對她。”
帝玄熙想了想,然后點了下頭,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們就按照她的意思吧,龍殺,你將這盒子交給水溶,并告訴他這里的一切,讓他探一下那假使者的口氣。”
龍殺點頭,過去對寄妃鞠躬后,然后將那裝心的盒子收起,就出去了,鳳密看著帝玄熙:“主子的意思,懷疑那假使節團跟那刺殺北靜王的刺客是同一伙人?”
帝玄熙點了點頭:“但愿是同一伙人,這樣我們也容易收拾多了,如今也只讓那水溶探探。”又看了一眼寄妃,然后拿起一旁的兩床被子將寄妃和崔嬤嬤裹了才道:“難為這兩個了,我親自送寄妃入皇陵,順便,將崔嬤嬤葬在一旁,你將這里毀了吧,這里到底是先帝藏情的地方,以后不該再有第二個藏情者了。”
鳳密答應了,帝玄熙一手一個夾起了寄妃和崔嬤嬤離開了玄武湖。
一切事情都辦完,回到蘇園已經是凌晨天都快亮了。
而龍殺也來稟告,只說已經將那心給了水溶。
帝玄熙點了點頭,探手讓龍殺去休息去,可是他自己卻沒有一絲的睡意,摸了摸胸口,掏出了寄妃給的那對戒指,帝玄熙更加的思念黛玉,真想去見見她,可惜這里諸事繁多,竟讓他根本就不得抽身離開。
因此心中不覺希望早早將這里的事情給結束了,也能去看看黛玉去。
倒也沒讓帝玄熙失望了,只見水溶很快就來找帝玄熙,帝玄熙看水溶一臉喜色道:“怎么,可是有什么喜事?事情有眉目了?”
水溶點了點頭:“可不是呢,完全如皇兄所料的那般,今兒我去見那使者,主動說起了這和親的事情,那使者竟然說要和我朝太后太妃親自提出,我故意說這如何能成,和親之事自然是皇上說了算,那使者只道,原也是因為從國中來的時候帶了一些禮物給太后太妃們的,只因為怕唐突了,因此不曾提出,如今既然要說什么和親事宜了,自然就算是冒昧也是要見見的,然后又問我有多少的太妃,我故意一個一個繞,然后他又問還有沒有,我才故作沉吟了一下道,說起來還有一個呢,只先朝最得寵的寄太妃,不過因為三十年前犯了錯誤被打入了玄武湖底,前幾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暴斃了。接著那使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樣子,只說,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死的。然后我道這有什么,生老病死也是常事,只是這太妃卻留了一個盒子,要我朝送回去她的家鄉玄國,也不知道是什么。然后那使者又問這盒子如今誰藏了,我說如今正在我府上呢,因素來太妃當我是親子一般對待,所以這事情就交給了我,我打算等過了和親日子,就要派人送去到玄國去了。”
“只這些?”帝玄熙聽后蹙眉道。
水溶點了點頭:“是啊,只這些,怎么,可還有什么破綻不成?”
帝玄熙微微搖頭:“水溶,你素來也精明的很,今兒怎么就犯糊涂了,你想想,那使者既然這么多日子不提,怎么這當口子又松口了呢?”
水溶一愣,然后看著帝玄熙,好一會才道:“皇兄的意思是,他們莫不是得到了什么指示,所以也跟我來玩這一手?”
帝玄熙點了點頭笑道:“極有可能,不過寄妃娘娘已經說了,只讓他們帶走也無妨,因為只有她的心能克制那魔子,所以倒不用擔心別的,你我只將計就計就成了,如今我更好奇的是他們幕后的那只黑手。”
水溶明白的點了點頭:“皇兄說的沒錯,看來,他們身后還有幕后黑手。”
帝玄熙笑了笑道:“好了,記得給他們一個破綻,讓他們得了盒子去,如今我這里也該是讓那金絕柳出現的時候,這假的也該退了,真的也該出來了。”然后眼中卻有些沉重:“如今我真的想弄清楚這玄國是最后的黑手,還是黑手中還有黑手,但愿這一切都是我多慮了。”
水溶聽了帝玄熙的話,心中也沉重起來,畢竟這所謂的魔子圣女,他也沒經歷,可如今聽來想來也是可怕的人物,何況能讓帝玄熙這般慎重的,想來那對手也是真正的不簡單了。
不過不管如何,如今也只能暫時依照這個計劃來,也許沒有他們想的那般復雜,也許只是杞人憂天吧,但是不管如何想得遠一點總是好的。
水溶故意在一次和使者交談中無意泄露了那放寄妃東西的盒子放在北靜王府的書房中,果然,當晚就有人夜闖北靜王府,如此雖然有人抵擋,可東西還是盜走了,然后第二日自然是全城戒嚴,只說北靜王府遭賊了,給人一種風聲鶴唳的感覺,自然那為的也是麻痹敵人,而一方面,帝玄熙親自去了揚州,去接金絕柳回金陵。
其實這原本無需他去的,只是他到底抵擋不住自己心中的牽掛,因此就這樣也就去了。
此時揚州敏玉書院已經正常開始上課,雖然學生不多,先生也不多,可是每個先生各有所長,每個學生聽的也是津津有味,每一堂課給黛玉的感覺總也是不一般的。
這日,黛玉就上的是諸葛亮的《出師表》,上完后,也解釋完了,才問學生:“你們可明白了?若有疑問或者個人見解的也是可以提出來的。”
學生中自有資質好的,如學文就是一個,學文道:“先生,我若是批評這諸葛孔明,您會不會打我手心。”
黛玉笑了直來:“哪里那么多打你手心的,你且說了來。”
學文道:“我覺得這個諸葛亮真的很笨。”
“為什么覺得諸葛亮很笨呢?”黛玉好奇的問道。
學文道:“若我是那諸葛亮,擇主而棲自然是對的,但是那劉備都死了,而且那劉阿斗根本就是扶不起的,既然如此,這諸葛亮何必這般枉費心機的去為了蜀國的天下而到處征戰的,要我是諸葛亮,劉備的知遇之恩要報,不是為了這一方疆場,而是當因人而異,似劉阿斗那種樂不思蜀的人,諸葛亮只要想法子給他安排好了后半生的生活自然也是仁至義盡了,說不得還能為此給劉備留下一脈,如今他這般做,看似忠心,卻最后落的自己也是葉落不得歸根,而且蜀國滅亡也快,這樣不覺得諸葛亮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黛玉聽了點了點頭,笑道:“學文說的很好,學文說的是對諸葛亮的看法,不過學文,這歷史就是歷史,就像你說的,或許這孔明先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可到底他的學識還是讓人不得不佩服的。學文要學的是諸葛孔明的學識,可別學他那處事的樣子,如今想想還真有一些愚忠的樣子。”黛玉才說完,學堂上孩子們都笑了起來。
黛玉又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道:“小聲點,這孔明先生可是你們諸葛先生的先祖,我們這里說說沒事,可別讓你們諸葛先生知道了,小心都打你們手心。”黛玉才說完,大家又笑開了。
這就是黛玉的上課,并不是按照一般的規程上下去,她允許學生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見,然后根據每個學生的不同意見,她會逐步的告訴他們什么當學什么不當學。
而學生們也喜歡黛玉講課,雖然黛玉是個女子,可是在他們的眼中,黛玉的地位遠遠要超過其他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