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成為公主的這一刻起,她注定不能再是原本那個園子中雖然好強,可卻凡是都也是將心思掛在臉上的三姑娘了,想到這里,探春不覺自嘲,看來賈家血液中的自私早已經流傳給了她了,如此她才會這般的不在意,能這般冷血的對待每一件事情。能那般冷漠的看待那元妃的死。
“寧安。”南安王妃走了過來,后面跟了幾個丫頭。
探春忙施禮:“母妃,你有事,只使喚人叫我就成了,何必這般親自來。”即使自己已經被封為公主,探春還是很尊重的南安王妃的,因為她深深知道,若是沒有南安王妃就沒有自己。
南安王妃微微一笑道:“我來也是有事情啊。”看著探春,心中為這個女兒自豪:“棲霞國的真正迎親隊已經來了,今兒一早,那金使者就去覲見了皇上,皇上又召見了王兄,如今日子定下了,就是下個月的十六,也就是說,你再有二十天,就要隨使者團去棲霞國了。從此山高水遠,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說到這里,南安王妃倒有幾分不舍。
探春聽了,淡淡一笑:“寧要早已經知道自己的使命,因此也明白遲早是要去的。”
南安太妃點了點頭:“你能想通就好了,因此過兩日,這兒棲霞國就會有專門人來教你熟悉那棲霞國的風俗及禮儀的。”
探春點了點頭:“母妃放心吧,寧安會努力學習的。”
南安太妃點了點頭滿意一笑:“如此我也放心了,今生有你這么出挑的女兒,我倒也是沾光了。”
探春笑了起來:“母妃說什么呢,哪里有什么出挑的,原也是母妃厚愛。”
南安太妃笑了笑,拉了探春朝屋內走:“對了,雖然你已經是水家的女兒了,不過好歹你也是要嫁了,自也是不能忘記了生母的,你王兄早稟告過了皇上,這兩日讓你抽個空去給你的生母官儀夫人的墳前上柱香吧,順便也告訴她,你將遠行的消息。”
探春點了點頭,心中倒滿是感激,雖然這南安王去求這些,無非是要自己安心去棲霞,可至少一點,如今還是有人關心自己的,就這點,探春覺得夠了,在嘗盡了人世滄桑和薄幸后,這樣就夠了。
次日,挑了個空閑的時間,探春來到了趙姨娘的墳墓前。上了香卻站著,并沒有開口。
生前母女并不曾有國快樂的時光,死后,卻只有自己來拜祭,想來也是覺得有些荒唐。
沒有任何言語,只是單純的祭拜,祭拜后,探春才轉身,卻見賈政竟然來了,賈政看見探春似乎也有些詫異,不過卻也只是一時的詫異,父女見面并無父女情,只有君臣禮,賈政上前見禮:“臣見過公主千歲。”
探春伸手微微虛扶:“大人不必多禮。”然后又看著賈政道:“大人怎么有空來這里?”生前不過是姨娘,死后才記得生前人的好處,探春不認為這賈政會如此做。
賈政淡淡笑道:“自從發生了這么多事情,府中總也是不得安寧,因此我索性就來這里,和夫人說說話。”
探春點了下頭,然后道:“既然如此,本宮就不打擾大人了。”說完就準備離開。
“公主。”賈政喚住了探春:“公主可好?”賈政心中竟然也泛起了一絲的悲哀,自己竟然想象不出說別的。
探春看了賈政一眼,然后點了點頭:“極好,至少在那里本宮嘗到了以前沒有嘗到過的溫暖。”
賈政點了下頭,這樣就夠了,這個女兒注定虧欠,如今只要知道她幸福就好。
看著探春遠去,賈政不覺又想起了過去的元春,自己的孩子一個個不是遠嫁就是離世離家,想不到人到了他這般年紀,還要讓他嘗一嘗這妻離子散的痛苦。
元春沒了,對于帝皇家來說,少一個嬪妃并沒有什么關系,但是對于他們賈家來說,只怕好似這秋風掃落葉,越掃越凄惶。
在探春祭拜過趙姨娘的第五日,圣旨就下來,探春作為寧安公主,和親棲霞國,為棲霞國王后,探春以和碩公主禮儀出嫁,一切嫁妝都有皇室準備,所有嫁妝嫁單,由皇后全權負責。禮部照單辦理。
如此兩國和親的熱鬧似乎蓋過了原本的凄惶。
元春薨逝,探春遠嫁,這兩樁事情黛玉先后也知道了,知道后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并沒有說什么,帝玄熙看著黛玉,好奇道:“你就不為元嬪傷心,不為寧安感傷嗎?”
黛玉笑了起來,只看了帝玄熙一眼:“你也是真正怪了,非要我傷感不成,對于元嬪,我并不熟悉,雖然名義上她是我表姐,但是我也就局限于當初她省親時候的一面,也只知道她的字還是不錯的,其實算來姐妹中,真正書法好的并不是元嬪,而是三妹妹,只是當時因為元嬪身份的關系,三妹妹倒也沒出來。”
帝玄熙聽了笑道:“看來,對于這個三姑娘,你的好感還是有的。”
黛玉微微一笑:“畢竟當初也是一同長大的,這姐妹情如何能少,若少了我也就不是我了。只是她素來就遺憾自己不是男兒身,不得做一番事業,如今這樣的結局倒也是好,想來,憑她的本事,也是能給兩國帶來安寧的。”
帝玄熙點了點頭:“若是她真如你這般有心,倒也是個好歸宿。”如此黛玉可少擔一分心,帝玄熙克清楚黛玉,雖然嘴上不說,可心中還是擔心她們的未來的。
黛玉點了點頭:“我也沒什么能力能幫助她們的,只望她們幸福也就好了。”
帝玄熙微微一笑:“你這般誠心求的愿望,想來老天爺是不會不答應的。”
黛玉微微一笑,倒也不再說什么了。
雖然自己不打算和賈府有關系,但是探春和湘云先后都是要出嫁的,自己就算不出面,倒也是要送一份禮的,因此黛玉索性選了個天氣好的日子出門,帝玄熙覺得自己反而也無事,索性就陪了黛玉出門。
金陵的街上來往人群素來多,各類小販也不少,黛玉因為自來長在閨閣,也沒見什么熱鬧,這會掀起了馬車的車簾,倒也是看個夠,帝玄熙見了笑道:“你若想看,不如下車我陪你一起走走。”
黛玉擺擺手,笑道:“很不用了,雖然好奇,可到底也不是不能出來的人,若要走,每日都能走,這般坐車中看,其實也不差的。”正說著話,卻見不遠處似乎有喧鬧聲。
黛玉原是不在意,卻看見了薛姨媽似乎也在,因此不覺有些詫異,只對帝玄熙道:“那邊出了什么事情了,我竟好似看見了薛姨媽。”
“薛姨媽?”帝玄熙微微詫異:“你不會說的是薛家的那個薛王氏吧。”
黛玉點了點頭:“可是不呢,就是她,她不是一向在梨香院的嗎,這會怎么在這里了呢。”
帝玄熙點了下頭:“龍殺,去查查那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可別驚動了什么人?”
龍殺答應一聲就去了。而帝玄熙則帶了黛玉到了一處玉器鋪停了下來,黛玉的意思就是想挑一套首飾給探春和湘云做妝篋,因此才選了這一家玉器鋪的。
見黛玉蒙上了面紗,帝玄熙才先下車,然后才扶了黛玉下車,走進了玉器鋪。
這玉器鋪據說是金陵最大的一個店鋪全金陵富貴家的首飾基本出于這里,據說連皇宮中的后妃朝奉也是出自這里的,可見這里絕對是花樣最多的地方。
帝玄熙扶了黛玉進去,黛玉細心的找了找,給探春找了一套薔薇花樣的首飾,什么金步搖,簪子,手鐲,戒指,項鏈手鏈,等等,需用的,有名的都不能落下,湘云則是一套海棠圖案的手勢,同樣也沒少了任何一種。
帝玄熙見黛玉選好了,只讓鳳扇衛付錢,自己則帶了黛玉到對面的茶樓雅座休息,只留雪雁在黛玉身邊侍候,其余則留在了外面候著。
黛玉很少進入茶樓,雖然在揚州也有過幾次,可是在金陵開始第一次,因此這般隔了窗簾看下面,心中倒也是開心的很,嘴里不自覺竟然還哼起了一些曲子。
帝玄熙見黛玉可是難得有這般雅興,不覺笑道:“早知道帶你來會讓你這般開心,我就早早帶你來了。”
黛玉對帝玄熙嫣然一笑道:“就是因為難得來這里一趟,才覺得開心啊,若是時時來,反而就不開心了。”
正說話著,這龍殺是回來了。
龍殺給帝玄熙和黛玉行過禮后,站一邊,帝玄熙問道:“才出了什么事情了?”
龍殺的嘴角泛起笑容道:“薛家出了些事。”
黛玉只好奇的聽著,邊喝茶邊嗑瓜子,只當這龍殺是在說故事了。
原來這薛家自從薛蟠沒了蹤跡后,也沒了一個當家的人,雖然凡是寶釵也會拿些主意,可到底寶釵是賈家的媳婦,總不能時時的將寶釵叫了出來處理這薛家的事情,因此有些事情只好薛姨媽自己來處理。
原本這樣的日子也就罷了,偏在這時候,這薛蟠的妻子夏金桂卻惹出了事情。
這夏金桂原也是破落戶,自打嫁了薛蟠,又見是個不中用的,因此自然也就更加的破落,剛開始,還被寶釵壓上一陣,偏寶釵嫁了,這薛家也沒了壓得住她的人,于是竟然時不時出門去。
因為薛蟠失蹤,薛姨媽對于這個媳婦雖然不喜歡,可心中卻也還是有些愧疚,因此也不管她去了哪里,可不想。也不過過了半個月,就見一大群的債主找上門來,薛姨媽這才知道這夏金桂竟然去了賭場。這會好,竟然輸了不少,那些賭場的債主就拿了夏金桂的借條上門來討債了。
薛姨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沒了蹤影,自己的媳婦又是這般,可是既然事情發生了總要解決,因此只好出錢,還了這債,可不想這夏金桂竟然變本加厲起來,一見這薛姨媽還真給自己還債,于是就更加的肆無忌憚,那些賭場的原本也都是老油條,鬼精得很,因此一見這夏金桂,自然當她是金主了,如此也各自設計好了,每次也只讓夏金桂輸多贏少,而這賭博的人原本也是有些怪的,若是贏多了,說不定哪日還會煩了,煩的不想賭博了,可是若是輸的話,還越輸越想來,而來也就罷了,偏這夏金桂也是長的水靈的,自然很快就讓人上眼了,上眼的這個人正是這個賭場的管事。
如此兩人這般一來二去,這夏金桂原本就是獨守空閨,卻又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因此,這干柴烈火,沒幾日,兩人就攪渾在了一起,如此這夏金桂巴不得那薛蟠永遠失蹤呢,只是想想自己到底是薛家明媒正娶的,若是傳出了名聲去,只怕自己也得不到好,因此索性和那賭場的管事合計了,狠狠撈一筆那薛家的銀子,然后自己就離開那薛家。
如此商量好了,于是夏金桂故意去找薛姨媽,只說自己又輸了銀子了。
薛姨媽不覺大驚:“你又輸了多少?”如今薛姨媽還真怕聽這消息了。
夏金桂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也沒多少,統共輸了也就八千兩而已。”
薛姨媽不覺顫著手指著夏金桂:“你好意思說,輸了八千,你當我這里是錢莊啊,自打你嫁過來,我也不見你有什么嫁妝補貼了,如今竟然還輸我們薛家的銀子,你到底是不是存心的啊。”
夏金桂冷冷的而看了薛姨媽一眼:“就算我是存心又如何啊,誰讓你自個的兒子不爭氣的,偏你們薛家讓我這般守活寡,我自是要找個玩意打發時間的。”
薛姨媽冷冷道:“我沒那么多銀子。”
夏金桂一聽,就撒潑了:“什么叫做你沒銀子,你這老婆子,竟然看我這般死不成。”說著直接一跳,坐在地方,然后哭天喊地的:“我怎么就這般的命苦啊,嫁個丈夫,死也是沒個尸骨的,如今不過想找個樂趣,還讓人這般的瞧著堵心,老天啊,你真正不長眼啊,你怎么可以欺負我這一個孤苦沒依靠的女子啊。”
這夏金桂可是越說越不像話了,薛姨媽聽了直皺眉,這薛姨媽原本就禁不得氣,這會被這夏金桂一鬧,只覺得渾身沒了力氣,差點昏倒,可也是嚇住了一旁的丫鬟,當然那夏金桂見勢頭不對,忙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金桂鬧事,薛姨媽受氣的事情終究還是讓寶釵知道了,因此急急回梨香院:“媽,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好好地,這嫂子怎么就染上了那玩意了。”
薛姨媽嘆了口氣道:“我哪里知道她是怎么染上的,如今也指望她早日醒轉也是好的,偏她又不是個會聽勸的人,只是如今欠了賭場八千兩銀子,這可如何是好。”
寶釵想了想道:“媽也別急,好在如今生意似乎也上了軌道,想來也是有些存銀了,明日我讓文杏去叫了管事的來,擠出這銀子也就是了,只是這事情有一必有二,若是不能阻攔了嫂子這個陋習,只怕我們家中早也是要被她折騰的不像話的,若那時候哥哥回來,見這般光景,只怕也是堵心的。”
薛姨媽聽了點了點頭:“你說的極是,可是如今這般,你說該如何是好?”
寶釵想了想道:“媽如今當保護了這薛家的產業才是正理,這嫂子做事向來是沒個分寸,因此若是讓她這般下去也是不成,倒不如讓人將嫂子送去了鄉下暫住,讓她斷了這個心,說不得以后也就好了。”
薛姨媽聽了也覺得對,不過沉吟了一下又皺眉道:“只是你這嫂子不是好說話的,只怕一時間也說不服她去鄉下啊。”
寶釵淡淡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如今是我薛家的媳婦,當遵循了這薛家的禮,若是她不樂意,只拿這七出之條,代替哥哥休了她也就是了。”
薛姨媽聽了寶釵的話,也覺得有道理,因此就這樣吩咐了下去,可不想那夏金桂好容易找了個有雨水合的主兒,哪里肯去什么鄉下,因此一哭二鬧三上吊可都出來了,薛寶釵進了冷冷道:“嫂子若是再不個停歇,我們只好代替哥哥休了你,反正你無出,善妒這兩條就夠你休好幾回了。”
夏金桂進了薛家門就知道這薛寶釵是個難對付的人,如今果然如此,但是夏金桂也不是被嚇大的,只道:“要休我,也可以,我在你們薛家也是賠了青春的,你們拿個五萬兩銀子來,作為賠償,不然拉倒。”
寶釵見夏金桂這般囂張,不覺來氣了,直接道:“也成,只去請了證人來,寫了這休書,自給你銀子使喚去。”
夏金桂見寶釵這般利落倒也是一愣,如此心中又不樂意了,揣測這寶釵這般干脆答應,想來著薛家還是有銀子的,如此一想,想著若是自己走了,豈不是得不到這薛家的銀子了,因此轉了眼珠,趁寶釵去叫人之際,只溜出了薛家,也不回薛家,只在娘家躲了起來。
如此一來,倒也拿這夏金桂沒法子,偏這夏金桂也是個厲害的,竟然讓她那個賭坊的情人派人天天來薛家討債,只說這夏金桂輸的,如此這薛姨媽倒也沒一日安寧過。
薛寶釵見狀,只得去請來了金陵府尹管這事情,好在這金陵府尹和這賈府還算有些交情,如此出面倒也是讓那些賭坊的人再不得來,薛寶釵又給了難金陵府尹一些好處,只讓他出面,讓薛家休了夏金桂。
夏金桂心中就是再不服,也無用,這民不與官斗的道理,她好是懂的,只是自此就恨上了這薛家人。
夏金桂想想自己嫁給薛蟠沒得到什么好處,如今反而受了氣,自然是要出氣的,因此就找了自己府那個賭坊情人,要他想法子,素來在賭坊中做事的人,哪一個是好貨色,聽了夏金桂的話,自然也堵心了,因此索性就買通了一伙做暗生意的人,趁著夜色直直搶了這薛家的店鋪,如今薛家的店鋪才有些起色,想不到就遭此一劫,如此一來可真急壞了寶釵和薛姨媽,到底損失情況如何,這寶釵和薛姨媽只得自己來看,不想卻遇上了自己的債主。
其實做生意的人多少總有幾個債主的,端看你的信譽程度,若是那些債主是信任你的,自然也就不會落井下石,偏跟薛家結交了這些人,見此情況,只怕這薛家還不得自己的債了,因此紛紛來討債,如此薛家可真正是雪上加霜了。
為了還上債務,薛家是賣了好幾個原本的旺鋪,而今兒正是交換的日子,這賣了鋪子的錢還沒在手中捂熱,這債主就拿走了,而黛玉看見的熱鬧也是那些債主又上門的情景。
帝玄熙聽了淡笑道:“所以說,這天在做人在看,若是誠心的好的,想來也是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黛玉點了點頭:“如此說來,薛家如今也是如枯木落葉,一時間是難回春了。”
一旁的龍殺點了點頭:“理論上的確是如此。”
帝玄熙見黛玉滿臉惋惜的樣子:“你該不會在可憐那薛家了吧,我可不準你將同情心用在他們身上,他們可不值得。”
黛玉笑道:“我還沒那么多的同情心,何況那薛家其實也跟我沒什么關系,統共也就是繞個圈子的親戚,只怕八竿子也跟我打不著呢,我這是惋惜那早死的香菱。若還在,如今說不得就能解脫了。”
“香菱?”帝玄熙倒是好奇了:“這香菱又是什么人?”
黛玉嘆了口氣:“說來也是可憐呢,聽說這香菱算來也是江南人,只是自小被拐子拐了賣了,好容易遇上個真心人,卻偏又被薛蟠那個呆霸王給打死,并且硬是給搶了做了這薛蟠的小妾,你也是知道的,素來在大戶人家的小妾原就是和沒地位的,那薛蟠又不是憐香惜玉的,對那香菱沒了心了,就不是打就是罵,原以為來個奶奶能管了這薛蟠的,可不想卻又是個厲害的主,可憐的香菱就這樣硬生生被她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