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上的旨意便傳遍六宮,封倩雪為正五品充媛。“順充媛也太性急了些,平日里與她交好的儷婉儀卻被晾在了一邊,侍寢這樣的好事怎地也不幫襯著些。”宸妃坐在皇后下手,冷嘲熱諷,毫無遮掩地挑撥我和倩雪的關(guān)系。
“宸妃娘娘說笑了,別說嬪妾沒有這樣的本事,就算是有,嬪妾也趕忙巴結(jié)著娘娘您。只是這侍寢……”倩雪故意頓了頓,才抬眼正視宸妃道:“嬪妾就算想請娘娘一同,娘娘也未必會來吧。”
宸妃拍案而起,揚(yáng)起手就給站在近旁的倩雪一個(gè)響亮的耳光,倩雪的半邊臉頓時(shí)就紅了一大片。“你是個(gè)什么貨色,竟敢同本宮這樣講話!”“宸妃!順充媛就算有錯(cuò),你也太不成體統(tǒng)!”皇后見宸妃動手打人不免動氣,連忙叫人將宸妃與倩雪拉開來。眾人也不敢再坐,趕忙勸架和安撫。
“本宮侍奉皇上多年,豈能叫你這樣的人侮辱!”宸妃氣得渾身發(fā)抖,聲音都有些破了。我趕忙站在宸妃和倩雪中間,悄悄地拉了拉倩雪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我知她根本不擔(dān)心宸妃那些只言片語會離間我們,只是剛才那些話說得過于刁鉆些,宸妃好歹也位在庶一品妃位,怎能受得了這樣的氣。
“今天皇后這里倒熱鬧,朕大老遠(yuǎn)的就聽見聲音了。”大家正不知所措,低眉順眼地看著皇后的臉色,不料皇上這時(shí)卻來了。眾人一驚,趕忙跪在地上請安,只剩宸妃站在那里呼呼出氣。皇上見宸妃臉色不對,再瞟了一眼跪在地上頭發(fā)有些散亂的倩雪,不禁皺了皺眉。皇后起身行禮,便叫人又搬出一張椅子,等皇上落座才緩緩坐在皇上的下首。
皇上等了許久,見眾人誠惶誠恐的樣子,嘆了口氣,低聲問道:“說說罷,怎么回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是她們平日里爭風(fēng)吃醋罷了。”
“倩雪過來。”皇上伸出一雙手,示意倩雪過去,倩雪便走到皇上的身旁。宸妃見皇上進(jìn)門不先安慰她,反倒是大庭廣眾之下與倩雪如此親密,本就臉上掛不住,如此更是覺得滿心的委屈與不甘,頓時(shí)淚痕滿面,跌坐在座椅上。
“宸妃越發(fā)規(guī)矩了,見到朕連行禮都忘了。”眼淚換不來同情,甚至得到的反而是冷冰冰的眼神和毫無感情的斥責(zé)。宸妃想必也沒有想到皇上能如此,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后便雙目無光地跪坐在地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皇上叩首。
“朕不想計(jì)較今天是誰的是非,只是你們還是安生些,莫叫朕頭疼。”“臣妾失職,日后一定多多管教,替皇上分憂。”皇上便不再說什么,牽著倩雪的手走了。
麗修儀是宸妃身邊的人,見宸妃被皇上斥責(zé),又怕惹禍上身,極不情愿地走到宸妃身邊將其攙起,還好宸妃自顧不暇,沒有將怨氣發(fā)泄在她的身上。柯氏姐妹嚇得花容失色,互相依偎著生怕腿軟跌到地上去。阿潤悄悄走過來,我看她臉色也有些難看。
“順充媛真是好福氣,才碰到皇上的衣角便能哄得皇上對她百般維護(hù)。”呂品兒這張嘴真真是要命,大殿之上本就她的位份最低,自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卻又在這樣凝重的氣氛里不知死活。好在旁邊的依萱和景瑤拼命地向她使眼色,她才閉了嘴。
一大早鬧得不歡而散。“今天的事你怎么看?”莊妃同我一起步行,叫下人都退到了后面。“宸妃雖稱謂還是妃位,但是位同夫人,如此確實(shí)有失風(fēng)度。”“呵,風(fēng)度?她自視宮中恩寵無人與她抗衡,如今順
充媛拔地而起,她本就心里不舒服,今天又被一頓搶白,按照她的性子只怕還收斂了許多呢。”聽莊妃的口氣似乎有些幸災(zāi)樂禍,但是從面上看卻什么也看不出來。
“你呢?”莊妃沒來由地這么一問,倒是叫我不知如何回答。“順充媛與你同日受封,又與你更親近,她如今得寵,你心里作何感想?”“啊,還以為娘娘問的是什么。我并不在乎,總要有人去承寵的,何況是雪姐姐,我心里很歡喜呢。”莊妃瞟了我一眼,卻也沒再說話,似乎是不相信我所說。
“奴婢聽說今早皇后宮中出了亂子,小主沒受牽連吧。”琥珀一邊替我更衣一邊道,墜兒和環(huán)兒在院中打掃澆花,琉璃倒了一杯茶遞過來,我搖搖頭,她就近放在了桌上。
“宮中之事傳播如此迅速,只是眼前的事兒便進(jìn)到了你們的耳朵里。我倒是無妨,只怕有人心里不舒服。”“不用想也知道是宸妃娘娘,她那樣要強(qiáng),如今充媛小主得寵,她必然不開心了。要我說那位也太要強(qiáng)些,哪位皇上不是后宮佳麗三千,憑她怎樣的容貌與家室,必不會一枝獨(dú)秀還長時(shí)間屹立不倒。”琉璃坐在腳踏上替我捶腿,琥珀在旁使勁使眼色,琉璃只作不見。
“你的嘴巴越發(fā)刁鉆了,怎敢議論后宮妃嬪,何況那人還是宸妃。”我喜歡琉璃的心直口快,我并不計(jì)較,只是總有一絲擔(dān)心她這樣膽大。琉璃面露不滿,嘴里自顧自地嘟囔著,我也便不再理會。“去端碗鮮牛乳給珍婉容送去,她今兒受了驚,去了好好勸慰。”我見不得琉璃為了我的事敢怒不敢言,也怕她一腔怨氣再惹出些別的亂子,趕忙指派了別的事情叫她把這事丟到一邊。
琥珀見琉璃走遠(yuǎn)了,仍舊替我講頭發(fā)放下來,成日里沉甸甸的,扯得頭皮都疼。“小主莫怪,琉璃從小就是這樣。”“我曉得,只是怕她終有一日引火燒身。”“小主放心,奴婢平日里多多勸勸就是了。”“你雖和琉璃同歲,到底比她沉穩(wěn)些,沒事幫我提點(diǎn)些也就是了。”
過了晌午,突然覺得有些困倦,本已經(jīng)躺在榻上打算午睡,卻聽見外面有人傳報(bào)順充媛到,趕忙理了理鬢邊碎發(fā)。“妹妹好睡。”“大日頭的,姐姐怎么不在宮中歇息,還大老遠(yuǎn)的過來。琥珀,快擰了手帕來,讓充媛小主擦擦汗。”
“不忙,皇上在我殿里歇了覺,我才有空出來見你。”琥珀遞上手帕,便退下了,獨(dú)留我和倩雪。“我來只是問你,你怪我嗎?”我本來是半倚在枕上,聽倩雪這樣問趕忙坐起來,拉住倩雪的手。“姐姐怎么會這么問?姐姐承寵我高興還來不及。”
“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歡喜,知道你是與我真心的,我心從此便分明了。”我微微一笑,倩雪也報(bào)以笑容。“只是姐姐并不是急躁傲嬌之人,今日怎么失了分寸。”
“啊……只不過是皇上的玩笑罷了,我也只不過是陪皇上演了一出戲罷了。”“這話怎么說?”我震驚之余,不免有些好奇,“難道今早斥責(zé)宸妃倒是皇上的主意?”
“你我雖在深宮卻也知道宸妃的母家是沖鋒陷陣的,一場勝仗便足以加官進(jìn)爵。可是倘若功高蓋主卻又高調(diào)不自持,那便是富貴榮華轉(zhuǎn)瞬即逝了。”“難道皇上準(zhǔn)備……”“那倒還沒有,只是提點(diǎn)罷了,宸妃雖然魯莽,卻也不笨,皇上突然因?yàn)橐粋€(gè)新寵而給他那么大的臉色,她想也會想到她母家是否得罪了皇上。”
“只是如此,你便成為了宸妃的眼中釘,肉
中刺,日后的日子只怕是難了。”“近日不怕,后宮眾人明知我與她有沖突,如果我有事,她的嫌疑最大,她豈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更何況,皇上為我滅了宸妃的銳氣,更叫后宮眾人對我有所忌憚。只要我不犯錯(cuò),皇上的寵愛便是我最大最強(qiáng)的保護(hù)傘。”倩雪說完,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只是怕連累了你們。宸妃拿我沒有辦法,便會想法設(shè)法斷我臂膀,你首當(dāng)其沖,要當(dāng)心了。”
正當(dāng)我和倩雪閑聊時(shí),琥珀來回話說皇上身邊的杜公公來傳旨。“兩位小主萬安,皇上有旨,因感念宸妃入宮多年恪盡職責(zé),協(xié)助皇后料理六宮事宜勞苦,特封宸妃為從一品夫人,號宸華夫人。同時(shí)還封宸華夫人的父親為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倩雪聽后,才露出些笑容,親自送杜公公出門。見杜公公走遠(yuǎn),我趕忙拉著倩雪要問個(gè)究竟。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讓你挨了一巴掌就是為了給宸妃和她母家進(jìn)封墊塊磚嗎?”倩雪見我急成這樣,只是看了看窗外,把我重新拉倒寢殿里去。“你急什么,皇上進(jìn)封宸妃豈是因?yàn)閰^(qū)區(qū)一表陳情,那是因?yàn)殄峰鷦袼赣H交出了兵權(quán)。”
我乍一聽驚得不行,不明所以。“其實(shí)在今天之前,皇上已經(jīng)無意當(dāng)中向宸妃透露了想要收回兵權(quán)的意思,緊接著皇上就斥責(zé)了她,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
“那她父親也肯?”“為人父母,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在宮里受苦。皇上也是給了很足的面子,雖說收了兵權(quán),但仍舊封了他為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已是武職的上上等了。”
“皇上雖給了他正一品的官位,可是本朝歷來皇上御前的侍衛(wèi)調(diào)度都是由皇上親自下令的,雖說官大,但是無權(quán),也就算是提前養(yǎng)老了。”倩雪對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皇上的好計(jì)策,一箭雙雕。既讓石老將軍交出了兵權(quán),又削弱了石家的勢力。雖然宸妃如今變成宸華夫人,但也是徒有其名,不足為慮了。
突然琉璃推門而入,也不看人,低著頭就直接往里走,走到我近身才發(fā)現(xiàn)旁邊有人,嚇了一跳。“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不成個(gè)樣子,還不見過順充媛。”琉璃趕忙跪下請安,倩雪不說什么便叫起身了。
琉璃起身后并未告退,只是直愣愣地看著倩雪,眼里似乎還有一絲怨氣。我剛想叫她退下,倩雪卻已張嘴。“你為何這樣看我?”“奴婢看小主生得很美。”“多謝。”“美則美矣,卻沒得叫人心灰意冷。”
我心中大叫一聲不好,琉璃這丫頭只怕失心瘋又要發(fā)作了,滿口地胡話。“琉璃!”我冷聲呵斥,她卻故作不聽。倩雪倒很大度,并為計(jì)較,只是理了理袖口,問道:“妹妹此話怎講?”
琉璃“哼”地一聲,仍舊沒給倩雪好臉色。“奴婢擔(dān)待不起小主的一聲妹妹,與小主親如姐妹的不正坐在小主身旁嗎,怎地倒叫起奴婢來?奴婢沒有我家小主的好命,有了一個(gè)只顧自己榮華的好姐姐。”“琉璃!”我再也受不住,猛地起身,卻眼前一黑,頭發(fā)暈。琉璃趕忙來扶我,我卻怒氣未消,甩開她的手。
琉璃見我仍舊暈暈的,趕忙放下枕頭讓我靠著,我一想到她剛才那番話,不禁著惱。“你如今越發(fā)能干了,連我的話也不聽了。這里不用你伺候,別耽誤了你,你出去!”琉璃見我確實(shí)生氣,也不敢再說什么,替我掖好被角也就悄悄地退出去了。這一來二去,原本撐過去的困意又卷土重來,伴著晌午的熏蒸,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