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從神圣的氣息中察覺到熟悉的寒冷,于是張嘴啃噬符文。暴怒以近乎火山噴發(fā)的姿態(tài)在他胸膛澎湃,直到摧毀麻木和他自己不愿承認(rèn)的靈魂深處的恐懼。拉梅塔逃走了,他決不會放過那獅人女孩和她的同伴。這些人將成為他的一部分,被他消化至殘渣。
但這時他感受到奇異的火種。
“西爾瓦努斯。”有人這么說。
“特雷弗?”他吃了一驚,甚至稍微恢復(fù)了冷靜。聲音的主人算是他的老朋友。真不容易。圣卡洛斯遠(yuǎn)在天邊,他的骸骨卻葬在賓尼亞艾歐南部的一處荒蕪小島。西爾瓦努斯想不到兩者間會有什么聯(lián)系。噢,惡魔除外。他怎能忘記秘密結(jié)社?拉梅塔算一個,還有伊凡那白眼狼。他本是國王的手下,居然敢背叛主人……就為了微不足道的傷亡。戰(zhàn)爭只有在歌謠中才不會死人。“你的同伴放棄了你。”
“水銀領(lǐng)主拉梅塔?我從來沒效忠過她。圣卡洛斯是不死者領(lǐng)主的領(lǐng)地。”
這話令他大為不悅。“霧之城本該由我管理。白之使來到圣卡洛斯摧毀我的城市時,你的領(lǐng)主在哪里?”
“如果不是你的旗幟,白之使不會來圣卡洛斯。”
“正義必須到來!我們的失敗只是暫時——”
“你不該為拉梅塔的蠱惑殺了我!”
雖然事實證明與拉梅塔合作是個錯誤的選擇,但西爾瓦努斯不會在這家伙面前承認(rèn)。說到底,特雷弗也沒好到哪去。他是克洛伊塔的駐守者不假,可當(dāng)西爾瓦努斯接觸他時,特雷弗透露自己有神秘之盡的線索。線索即是圈套,然而他也并不是忠誠的惡魔獵手。他答應(yīng)協(xié)助我,西爾瓦努斯心想,是他讓我找到伊凡,卻又拒絕趁著高塔封鎖布魯姆諾特的大好時機組織反抗軍。在這點上,水銀領(lǐng)主倒還算是爽快的合作者。
思考轉(zhuǎn)瞬即逝。有什么意義呢?反正特雷弗已經(jīng)死了。不死者領(lǐng)主根本沒出現(xiàn)過,無星之夜將他視作穿破的舊靴子,把他丟來這個鬼地方。但沒關(guān)系,他還活著,痛苦和絕望能帶給他新的力量……只屬于他的力量……
暴怒重新占據(jù)他的意識。“你死的不夠徹底,特雷弗。”西爾瓦努斯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眼中的靈魂通常都很誘人。秘儀越發(fā)活躍,他卻越發(fā)饑餓。
“最后一個問題,西爾瓦努斯。如果我告訴你,你是個無名者。這會讓你與伊凡·阿德翁和平相處嗎?”特雷弗問,“噢,一個不必要的問題。伊凡也不是伊凡。但我想他最開始挺喜歡你給他的名字。”
白癡的自言自語。“什么?”他反問,“無名者背叛了我!”
“托拜斯和卡安龐不也一樣?這只是假設(shè)。”
“只是假設(shè)。”他聽不太懂這句話,于是重復(fù)了一遍,期間還隨手抓住一個垂死掙扎的人影吞進肚子。秘儀猛然震動,仇恨的烈火再次熊熊燃燒。“我不是無名者,我是圣卡洛斯之王!兵卒怎敢與國王相提并論?”堅固的符文被牙齒削薄,他感到情緒的高漲。
“我會為忠誠的兵卒塑像,即便是惡魔。我會讓他們在公園和廣場中獲得下等人的瞻仰。歷史會遺忘你們的小秘密……圣卡洛斯人會記得他們的英雄,而非邪惡的無名者。”
“聽起來不像是優(yōu)遇。”
西爾瓦努斯不以為然。“諸神在上,一群惡魔還能要求什么呢?”
他的尾音落入一片沉寂中。
“像人一樣活著。”這句話不是特雷弗的聲音。
他突然失去了憤怒的力量,痛苦絕望的增幅也拋棄了他。與此同時,被壓抑已久的寒冷和自我的絕望從靈魂深處迸發(fā),西爾瓦努斯丟開殘碎的人影,望著紅霧中猙獰的盔甲輪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森冷的寒意霎時終結(jié)了他的思維,他終于變得比被秘儀消化的靈魂更殘破了,如同石磨下篩出的粉末。
……
羅瑪喘息起來,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她竭力推動那種感受,試圖撫平法則。小獅子確實找不到秘儀核心所在,但她成功撬動過這里的神秘……索倫說我是秘儀的一部分了,也許這就是矩梯能打開的原因。先是尤利爾和統(tǒng)領(lǐng),那一次她只是本能的想救多爾頓,于是在索維羅魔藥的加持下,羅瑪下意識地將灰翅鳥島從混亂的神秘之地推了出去,才使星之隙確認(rèn)了指環(huán)索倫的位置。她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抓住那短暫的一瞬間的。
隨后是惡魔的矩梯。它比星之隙的力量更具侵略性,讓痛苦秘儀也為之退縮。于是這個神秘之地打開缺口,允許水銀領(lǐng)主和炎之月領(lǐng)主離開。羅瑪這才對開放矩梯魔法的方法有了一點模糊的意識。
魔力引動神秘,奇異的法則漸漸平穩(wěn)下來。羅瑪睜開眼睛,就看到神術(shù)屏障外的“圣卡洛斯國王”如同烈火中的蠟燭一般熔化,掉落下來的碎片簌簌撒了一地。她發(fā)出一聲尖叫,平衡險些被打破。
“堅持一下,羅瑪。”尤利爾說。“我在燈塔鎮(zhèn)找到了艾肯,現(xiàn)在就差你了。”
這個好消息激勵了她,但羅瑪不知道自己要堅持多久。白之使是否清楚這里的情況呢?小獅子知道夜語指環(huán)可以聯(lián)系主人,但要是德拉布萊先回到這里怎么辦?也許統(tǒng)領(lǐng)正脫不開身……
直到半空敞開金色的星辰門扉,寒風(fēng)與冰霜從天而降。羅瑪先前從沒覺得星之隙的陣圖這么賞心悅目。
使者的灰白盔甲上鮮血淋漓,但他的火種光輝熠熠,連法則都隨之泛起波瀾。這是空境的火焰嗎?羅瑪根本無法直視他。忽然尤利爾向?qū)熥呷ィs緊逃離他身后,躲到暗夜精靈旁邊。
“蒼穹之塔的白之使。”多爾頓低聲自語。她聽得出他的緊張。“我要跪下嗎?”
“他不是凡人王國的貴族。”羅瑪卻一下子放松多了,有個人跟她一樣害怕總能增加底氣。卓爾在成為通緝犯前曾是騎士海灣的貴族侍衛(wèi),難怪他會這么考慮。“克洛伊才不流行下跪呢。”
沒想到卓爾猛然轉(zhuǎn)過身,險些把她撞倒。“當(dāng)心。”她還沒有意識到情況地斥責(zé)了一聲。
“你回來了!”暗夜精靈抓住她的肩膀,扭頭告訴他們。“她回來了!”
……
“那德拉布萊親王……?”
“他自殺了。”
“什么?為什么?”尤利爾正踩在冰面上,結(jié)果差點因這個出人意料的消息跌一跤。“你對他做了什么?”
“他自殺了。”使者抬高嗓門,不耐煩地重復(fù)。“你看不出來么?”
學(xué)徒不得不懷疑他的話,即便誓約之卷再三確認(rèn)喬伊說的就是實情。特羅爾班·德拉布萊已經(jīng)死了,死于空境魔法的失控……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別說尤利爾了,連喬伊都不怎么相信,然而使者確實是看著他的火種在粘稠的血漿中熄滅。
“他不清楚紅之預(yù)言。”小獅子羅瑪似乎覺得這說得通。
“德拉布萊又不傻。”尤利爾難以贊同。他打量喬伊:“魔法又不是不能終止。如果他因為魔法失控死在戰(zhàn)斗中也就罷了,可……”
“他確實是自殺。”年輕人肯定。不管怎么說,尤利爾很難判斷喬伊出現(xiàn)幻覺與相信吸血鬼親王自殺里哪個可能性更大。“我在聯(lián)盟煉金戰(zhàn)船的殘骸里找到他,士兵正在廝殺。”他的意思是很多人都將他們的戰(zhàn)斗看在眼里。
“會不會他只是裝死?”暗夜精靈突然提出不同意見,他似乎變得大膽起來了,讓學(xué)徒有點驚訝。“無意冒犯,大人,但吸血鬼很狡猾,也許等您離開,他才對聯(lián)盟軍隊大肆屠戮。”
使者不為所動。“我確信他死了。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羅瑪在痛苦秘儀的核心里。”尤利爾只得說,“就是……”
“這兒。”一只爪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尤利爾詫異地回過頭,驚喜地看見久別的獅人學(xué)徒就站在他身后。“你們說得太投入啦。能不能看看我?”
“任務(wù)完成了。”使者宣布。他一直面對他們,因此看得很清楚。
“沒錯。”小獅子趕緊附和。
沒錯?你大錯特錯。見到小獅子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尤利爾卻頓時怒從心起。“你怎么敢一個人上這兒來!”這絕對是他最想說的一句話。自銀頂城與她分開,到抵達灰翅鳥島時與炎之月領(lǐng)主的戰(zhàn)斗,他簡直無時無刻不在擔(dān)心她的狀況。這小鬼居然還想輕輕揭過?
“我很抱歉,尤利爾。”這次她認(rèn)錯倒是很快,有點令人吃驚。“索倫一直讓我離開,可我……”
“你是該抱歉,而且不止要對我一個人說。還有索倫,也許它需要一次徹底的檢修。我原本請求它帶你到騎士海灣。你們是怎么偏離軌道這么遠(yuǎn)的?”
『我以為她登上了一條去往潮聲堡的船,可這小白癡被人騙了』指環(huán)不敢在喬伊面前反駁分辯,只好乖乖認(rèn)錯。雖然這話不管聽上去還是實際上都是在推卸責(zé)任。
你也被騙了是不是,睿智的索倫·格森大人?尤利爾無話可說。它的主人還得靠它補充凡人王國的常識呢,這混蛋確實需要檢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