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進入六指堡,很多固定的參照物居然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改變。尤利爾一時半會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只是迷路了而已』指環(huán)索倫不以為然,『迷路是很正常的』
哪里正常了?他又不是喬伊。“可能上一次我們沒從這個方向進城。”學徒分析,“因此才會找不到熟悉的路。不管怎么說,接下來找到矩梯穿梭站就行了。”
『那你不還是迷路了』索倫嫌棄地說。
“區(qū)別很大。你根本不懂。”尤利爾把霜字抹掉。
冒險者的酒吧里永遠有地圖,足以解決他的燃眉之急,但卻解決不了他接下來遇到的問題:太陽落山,矩梯穿梭站已經(jīng)關了門。尤利爾這才想起六指堡不是遠光之港,沒有星之隙這樣的大型矩梯陣列。他不得不折返到河邊,來到本地領主伊斯本·格洛尼翁的住所。
黑巫師阿茲魯伯再次接待了他們。
他邀請尤利爾和羅瑪進入六指堡邊角的一座塔樓。“看來你已經(jīng)完成任務了,尤利爾先生。”
“還沒有。”尤利爾回答,“我必須送她到騎士海灣。”
“你們要去找命運女巫閣下,是也不是?”
這個黑巫師倒消息靈通。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阿茲魯伯擁有可靠的情報來源,尤利爾也沒法迅速鎖定羅瑪?shù)奈恢谩K鰤粢蚕氩坏叫—{子會在半路碰上一位高環(huán)冒險家,而且居然還敢與他同行。看來高塔讓命運女巫閣下前來尋人是有道理的,除了占星師,恐怕就只有偵查職業(yè)的神秘生物能捉住羅瑪?shù)嫩欅E了,與她同族的羅奈德先生都找不到她。“還有雄獅閣下。據(jù)說他也到海灣去了。”
黑巫師放緩腳步,用余光打量小獅子羅瑪。“原本我還很好奇什么樣的學徒會讓克洛伊塔派兩位使者來尋找呢。”他頭也不回地說,“現(xiàn)在我全明白了。”
晚飯比近些天來的任意一餐都要豐盛,野豬的肚子里塞滿了蘋果、栗子和葡萄干,蠟燭在四周閃爍,糕點精致芬芳,沉重的銀杯斟滿甜酒。一整盆鮮魚湯擱在桌邊,雪白的浮沫上托著洋蔥丁跟甘露果。檸檬派與小番茄裝在同一個盤子里,五六只大龍蝦擺在小獅子鼻子底下。就連在克洛伊塔的食堂,尤利爾也沒見過這種架勢。顯然羅瑪同樣如此,她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動。
“上次見面時在下招待不周。”黑巫師阿茲魯伯說,他語氣中的謙卑似乎較上次更盛。“當時領主大人在忙碌婚禮事宜,實在難以分身。”
尤利爾趕緊表示不要緊。面對著熱情的主人和豪華的盛宴,他幾乎不好意思提起借用矩梯的事了。正好說到格洛尼翁家族的婚宴,他迅速抓住這個話題跟了下去。“你的知更鳥和玫瑰效果如何?”
“大受歡迎。”得意過后,阿茲魯伯轉(zhuǎn)而開始恭維雄獅在鐵爪城的影響力,并談起流水之庭的許多趣聞。他似乎是打算長居于此了。指環(huán)在過程中一聲沒吭,羅瑪吃飽喝足后也困得直打哈欠。
當尤利爾說出來意時,黑巫師卻沒如他所料那般一口答應。“你們要是早來幾天,我就能決定了。”他的神情里有些難以啟齒的東西,尤利爾不禁猜測起其中的緣由,但沒有繼續(xù)追問。
領主在晚餐結束后露了一面。看來即便不處理婚宴瑣事,他的時間也十分寶貴。尤利爾密切關注著誓約之卷,它的反應證明阿茲魯伯從沒過想為難他們,但伊斯本爵士明確表示自己無法提供幫助,也并非完全是托辭。“但這是女王的命令,使者大人們,我無能為力。”他告訴尤利爾,寂靜學派征用了六指堡唯一的矩梯。
“寂靜學派?”羅瑪忽然警惕起來。
尤利爾這時才追問:“他們征用伊士曼的矩梯干嘛?”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服從弗萊維婭女王陛下的命令,既然消息無誤,而且只是矩梯通行這類小事,那對我們來說就沒什么好深究的。神秘領域的動向我交給阿茲魯伯·德恩赫姆去關心。”
黑巫師服從地向他鞠躬。
領主還能這么當?尤利爾再次領會到了四葉公爵的責任感。在南國的四葉城里,偵測站會將神秘生物的動向每小時呈報到霜葉堡,由公爵親自過目。倘若要使用矩梯,也非得有特蕾西的通行文書不可。事實上,四葉城的穿梭站壓根不設立在城內(nèi),而是由疾影軍團的騎兵和神秘生物駐防于郊外的霜葉堡。當初死靈法師襲擊四葉城,事后矩梯都沒受到半點損壞。在威金斯公爵看來,神秘領域從來就沒有小事。
不過失落和腹誹雖然難免,推卸責任還是想想就罷了。這件事就算按照屬國的優(yōu)先權與寂靜學派理論,也輪不到尤利爾親自去質(zhì)問女王的決定。說白了,在布魯姆諾特就不會有類似的情況,如果高塔更重視伊士曼,也不會讓王國貴族產(chǎn)生怨氣。
“我們怎么辦?”羅瑪問尤利爾。
“六指堡歡迎你們留宿一晚。”阿茲魯伯提議。
算了吧,這么不要臉的事我還做不出來。況且有無名者在這里出現(xiàn)過,尤利爾不敢想象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秘密的后果。他立刻拒絕:“不,我們已經(jīng)決定好過夜的地方了。十分感謝您的幫助,阿茲魯伯先生。說實在的,我是不知怎么感謝你才好。”
“售賣他人行蹤很令正派人不齒,但總有一天也能幫上他們的忙。尤利爾先生,您你對流水之庭的貢獻相比,我所做的不值一提。”阿茲魯伯說,“為表謝意,我愿意免費贈送您一個消息,它與尖嘯堡的主人,就是那位血族男爵波西埃有關。有人碰見他在騎士海灣燈塔鎮(zhèn)的某間酒館里約見了一位船長。”他停頓片刻,“希望它能幫助你找到那頭老蝙蝠,徹底終結靴子谷的禍患。”
“船長。”莫非波西埃男爵通過船只運送人類幼兒?“多謝,我記住了。”黑巫師似乎還有話要說,尤利爾知道他擔心什么。“我們也會遵守規(guī)矩,決不在城里搞出亂子。”更不會與寂靜學派有什么牽扯。“放心吧。”我沒機會告訴他們這里有個使用黑巫術的神秘者混進了領主的麾下。
回到城區(qū)后,羅瑪精神多了。她在餐桌上實在困得要命,卻還得撐著眼皮以免阿茲魯伯勸他們留宿。“我不喜歡這家伙。”大概因為對方調(diào)侃她是個“關系戶”了。
“你不用喜歡他。他是個黑巫師,但很會做人。”即便答應了阿茲魯伯,尤利爾也不需要對羅瑪保密。這孩子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在我看來你該謝謝他,但我想你肯定不會這么做的。”
夜街涼風習習,人影稀疏,塵土遍地的石路彎彎曲曲,通往陌生的市坊。尤利爾沒想過會在六指堡過夜,此刻找到住宿的客棧都變得困難起來。他承認自己并不熟悉這里的道路,簡直想要帶羅瑪?shù)浇虝葷救⒕鸵煌砹恕?
“你是流水之庭的功臣嗎,尤利爾?”到蓋亞教會的路上,小獅子問他,“阿茲魯伯說你幫了他們大忙。”她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轉(zhuǎn)。
“你想到了。”學徒差點忘了羅瑪還不知情了。
“你真的是那個燒毀了尖嘯堡的冒險者?”
“我還不是冒險者。”尤利爾沒否認前半句。說到底,這件事根本就沒什么好隱瞞的,既然她猜到了,否認也沒意義。
“你和血裔們殺掉了所有的吸血鬼嗎?”
“顯而易見,不是所有。波西埃男爵還活著,他是高環(huán)。”尤利爾顧左右而言他,“去左邊看看。”他帶羅瑪在分岔路口前作出選擇。
這條道屬于冒險者,從兩邊的商店櫥柜能看出來。一間磨坊前澆鑄著兩把交叉的劍,對面的屋舍在門上掛兩根快禿了的紅羽。“那是做靴子的地方。”羅瑪竟然認得。路燈光線的分布意味著負責修葺街道的人不大稱職,然而就算神秘生物,不使用魔法時也覺得暗淡。這里的客棧多得怕人,但有些女侍過多的地方尤利爾不打算帶羅瑪進去。
“這是最后一家。”學徒再次否決了一間粉紅色招牌的客棧后,羅瑪告訴他。“前面就是漁民的住所啦。”
“都這么晚了,還是別打擾他們……怎么就沒有正常的旅館呢?”
“正常的旅館才不會在這么晚還營業(yè)呢。”小獅子指出。
尤利爾啞口無言。
由于扭頭折返的選擇他絕不認同,便只好帶羅瑪?shù)浇烫萌ァW徒本不想這么做。在他看來,小獅子八成會反對這個辦法。“請保持安靜。”他囑咐,“我們只等一夜,行不行?如果我?guī)慊厝ツ切┛蜅#壬鷷霘⒘宋业摹!?
羅瑪露出一副勉強同意的神情,但不知怎么的,尤利爾忽然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他猶豫不決,最終還是領著小獅子到了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