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在意的不是窗外的風景,而是同我一起看風景的人……”?
電臺裡略顯沙啞低沉的女聲響起,就像一粒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陣陣漣漪。支著腦袋望著車窗外如梭的夜景,思念如潮水一般涌上心頭。?
“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那首老情歌不斷在耳邊縈繞,述說著心底的悲傷,只可惜思念苦無藥,黎諾,沒有我的夜晚你是否同我一樣寂寞難熬??
“阿麗,阿麗……”思念的洪流戛然而止,記憶斷點,睜開雙眸望著那張在眼前不斷放大的英俊的臉,夢境破碎。?
“你怎麼哭了?”?
哭了嗎?輕拈面頰,果然指尖有一層薄薄的涼意,“夢見我媽了,我有點想她”,原來謊言就像和白開水那樣簡單,不知道黎諾知道她把自己說成媽會不會吐三升血出來,只要一想到黎諾,竟然連呼吸都是痛的,微不可聞的嘆息聲,聽在男人的耳裡卻是另一番滋味。
“要是想她了,明天我陪你上山一趟如何?”?
“別,我想她並不想看到你”,這次佘顏麗說得是實話,有哪個母親喜歡看到自己女兒重蹈覆轍,和一個有婦之夫糾纏在一起,更何況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感情。?
“也好,等我把自己的事處理好了再去同她老人家賠罪”,說著話,男人伸手想要揉揉那烏黑的髮絲,只那手還未觸到,女人便不著痕跡地將頭撇開。?
“到家了,我看著你上去,今天那邊有點事,明天我得給你找個新地方住,我跟郝曼雲在談離婚的事,我怕她最近會來找你麻煩”,到底是心懷愧疚,男人頓了頓愛憐地凝視著依窗的女人,像是自語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不用那麼麻煩的,”佘顏麗勾起嘴角,那笑意卻很淡,淡得甚至看不出眼角的變化,“我住酒店就可以”,除了那個丫頭,誰還能給她家的溫暖,所以酒店或是這裡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該走了”,對這個人她已無話可說,分明那麼近,心卻隔著千山萬水,年少時分愛得難分難捨,到頭來卻只剩下傷害,說不清這場戰爭是誰對誰錯,只是黎諾是不該被傷害的,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一心向著自己,信任自己的姑娘一步步走入愛情的祭潭,她怎麼忍心那般美好的女子成爲愛情的祭品,如果註定有人要爲這個錯誤買單,那就由她佘顏麗自己來承擔吧……?
“阿麗……”見女人開門欲走,喬偉有些著急一把扯住她的手,來自手腕的束縛叫佘顏麗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看著一臉急切的男人,沉沉地嘆了口氣,將拽著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同時將藏在心裡的最後一點牽掛一絲絲地剝除,“我真的該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又是一聲幽嘆,沒有半分留念轉身下車。上了樓她便把燈打開,走到窗前隔著玻璃遠遠看著那輛奔馳車離開,復又將燈滅了。瞬時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佘顏麗卻熟稔地掏出皮包裡的煙盒,抽出一根夾在指尖,點燃……?
一點紅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深深地吸一口氣,菸捲混著薄荷的香味吸入口中捲入肺中,一陣悶疼,說不清道不明的疼,鼻尖酸酸得,擡起頭逼迫自己將眼眶中的液體收回去。自打和黎諾分開後,佘顏麗的煙越吸越多,以前有個女人管著,多吸一支,那傢伙都會吹鬍子瞪眼衝她兇好久,末了,那人對她吼了一句,煙和我只能選一樣,有煙沒我,有我沒煙!
爲了黎諾,有那麼一段時間,她還真就把煙戒了,可是沒料到如今又把煙給抽上了,若被那丫頭知道了估計是會生氣的吧,思及此處,佘顏麗將半截煙掐滅,徑直走向臥室,她太累了,此刻需要做得便是養精緒銳等待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此後的日子依舊過得平淡,可風平浪靜的湖面總是暗藏著洶涌。看得出這次喬偉似乎是下了狠心,非離不可,儘管他掩飾的很好,可眼底濃濃的黑眼圈以及時不時顯露的頹萎神情卻無法遮掩,想來郝曼雲也不會輕易大意,一哭二鬧三上吊,那是必須、肯定、一定的,好在妖精也算是狡兔三窟,藏得深了,還沒人找上門來,不過那瘋女人找不著她,不代表別人也找不著她,她那個使亂終氣“親爹”就以工作的名義約見過她兩次。?
郝天成倒是沒逼著她離開他的乘龍快婿,大概心裡有愧,只說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能娶回家的未必是自己心愛的,可上有父母下有孩子的他喬偉再是執著又如何,他拗不過他那個當官的爹,也改變不了現在的狀況,打喬偉和郝曼雲結婚起,這兩家的利益就被牽扯在了一起,他們的結合並非只是兩個人的婚姻,而是兩個家族共同的交易。一榮具榮,一損具損,沒有人會允許這條利益鏈斷裂,郝家不答應,喬家也不會允許。?
這就是豪門,永遠都是利益至上爲準繩,佘顏麗不禁冷笑,突然覺得自己不是這世上最不幸的一個,那些整日被光環籠罩的人又比自己好了幾分?她甚至開始可憐這些外表看似強大而又自以爲是的人。
佘顏麗清楚郝愛國的勸告絕非好意,充其量不過是先理後兵的前奏,她不會感激他半分,對這個男人的感覺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從一出生她就只有一個母親,雖然兒時總是被一頂“野孩子”的帽子壓得擡不起頭來,但她也不覺得沒有父親有什麼不好,因爲她有一個疼愛自己的母親就夠了。可是當有一天她們母女倆跪在高牆之下,那人開著車從她們身邊呼嘯而過,吝嗇地竟連一個回頭都不曾給過她們,從那時起她的父親就已經死了。?
如今這個男人居然跑到自己面前聲淚俱下,痛心疾首,儼然以一個長輩自居,那副假惺悻的嘴臉看了便讓人忍不住發笑,笑完之後又覺得悲涼,她爲她死去的母親感到不值,那個美麗的女子竟然是爲了這個男人斷送了一生真是不值!?
可笑歸可笑,佘顏麗到底沒顯露出來,只是冷冷地道了一句,“郝董事長的好意心領了,不過你該管好的是你的家人”,言下之意,管我,你還不夠格!?
郝愛國的出現算是在意料之中,但決不是她的目的,既然郝家已經按耐不住了,那麼喬家的那位還能忍耐多久呢?那人還有找上門,大概是因爲自己還不夠過火,她就再燒得旺一些……?
喬偉最近很少再往她這兒跑,兩人難得見面,男人臉上寫滿了倦容,即便如此他仍然會扮演他二十四孝好男友的角色,四下無人的時候,佘顏麗也會問他,“你不累嗎?放手吧……”
怎麼會不累,郝曼雲的糾纏,孩子的哭鬧,父母的高壓,想想都覺得頭疼……可是這一次男人卻異常的堅持。他堅持著給她買房買車,只要他認爲有需要的就得爲她置辦上一件.
鑽石,珠寶,手錶,衣服……男人們用這些來表達他的愛意,彷彿那些鑽石有多閃,他就有多愛她一般。
這一回佘顏麗沒有拒絕,接受他的一切安排,她用這樣獨特的方式滿足一個男人的虛榮心,只有一條,在沒有離婚之前,不能碰她,在男人看來這就是對他的報復,也算是一種考驗,更何況佘顏麗早已料到焦頭爛額的他根本無暇分/身。
謠言愈傳愈瘋,一時間喬偉成爲媒體關注的寵兒,一貫低調的喬家也成了衆矢之的,緋聞、權錢、二奶、官二代衆多敏感的詞語彙聚到一起,站著大幅的版面,成爲市井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暴風雨前總是格外的寧靜,喬偉已經有三天沒有出現了,每次通話也是匆匆幾句便掛斷了,興許是等待了太久,佘顏麗能夠感覺到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她清楚自己這是在玩火,不是浴火重生便是玩火自焚。
果不出所料,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佘顏麗便見著了她想見的人。那日她約見完一個大客戶從會所出來,剛打開車門便被人攔下了。?
“佘小姐”,背後的男聲沉穩且帶著幾分剛勁,在空曠的地下車庫裡聽著不由得叫人背後生汗,“你是?……”佘顏麗轉身詫異地望著站在身後的人,雖然這張臉看著似曾相識但他們的的確確沒見過,之所以看著熟悉,只因爲長著一張大衆臉罷了。?
男人將佘顏麗的疑惑收在眼裡,一指不遠處的轎車道,“我們家先生想要見見佘小姐……”?
“先生?”佘顏麗一面嘀咕,一面瞇著眼睛看向停在一邊的黑色奧迪,昏暗的燈光下,佘顏麗將目光停留在車牌上,而後瞭然一笑,鎖了車,跟著男人的腳步,一步步靠近那輛車,彷彿連呼吸也變得沉重了。
一上車,便見到後座坐著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一張標準的國字臉,花白的鬢角,凌厲的眉梢,輕輕一挑盡是不怒自危的姿態,挺直的腰板更是令人神經緊繃不得放鬆,只一眼佘顏麗便已斷定來人是誰。
佘顏麗落坐後,經過短暫的沉默,中年男人咳嗽一聲道,“佘小姐可曾認識我?”
“喬老先生,我見過您……”那人一聽,神情不由一愣,連帶著眼角的細紋都深皺了起來。見此,佘顏麗微微揚起脣角,輕笑道,“您跟電視上有些不同……”
“哦?”中年人瞇了瞇眼睛隨即瞭然道,“你這個女人倒是有點不同,你不怕嗎?”
“怕?”她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如果喬先生真想把我怎麼樣,也就不會把我請到您的座駕上了吧?”
“哼……”喬老頭輕哧一聲,佘顏麗聽出他調子裡的不屑和輕蔑,懊惱地轉頭看向窗外,兩人一時無言,車子緩緩開向郊外,夜黑風高,四下無人,殺人放火,若不是之前放下豪言壯語,她還真想應景地打個哆嗦。
“喬老先生,您該不是請我來看夜景的吧,有話您不妨只直說”,薑還是老的辣,憋了許久妖精到底沒有鬥過那老狐貍,先破功出了聲。
“我以爲佘小姐你是個聰明的女孩”,老頭頓了頓,如劍鋒般的利眉皺到一處,頗有威嚴,等停下車,前座的司機下了車,又繼續道,“所以雖然知道阿偉與你一直糾纏不清,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太高估你了……”說著話,男人從自己的手邊扔出一疊厚厚的雜誌,不用看那些花花綠綠的封面,佘顏麗也猜得出上面寫著什麼,只是她不說,她低著頭靜默等待身旁的人開口。
“佘小姐你當真是不知道害怕嗎?”被人喚作小姐,任誰都不能高興,佘顏麗心裡窩火可臉上依舊是笑盈盈地說道,“怕什麼?怕您把我弄死嗎?您不會,”妖精神情篤定,且越說越來勁,“您來是向我要回兒子,而不是推開兒子,您瞭解自己的兒子,如果真向我動手,後果會怎麼樣您應該可以預見……”佘顏麗說得特自信,她不怕,真不怕,她已經將所有能押的賭注都押上了,若這事真是讓一、兩個人消聲滅跡就能解決的,眼前的這個老頭還同她廢話什麼勁呢?!
“你到底想要什麼,說吧,只要不是太過分”,說著男人從衣袋裡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佘顏麗的面前,“除了我的兒子,什麼都可以……”
佘顏麗伸手捻起那張銀行卡,正反來回看了個遍才擡眉冷笑道,“這算是訂金嗎?”
“喬、郝兩家不可能因爲任何原因瓦解,你懂得?”喬老頭閉著眼,一副氣定神閒的淡定樣兒。
“可是我不缺錢,如果我想要,喬偉大概也不會吝嗇吧,其實我想要的很簡單……”見那人忽然睜開眼看向自己,佘顏麗一字一頓道,“我想要回我的自由,還請喬老先生成全!”……
“爲什麼?”男人張著大了嘴,一時失神,竟忘了反應,他設想過許許多多,就是沒有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縱然他喬某人見多識廣也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爲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爺爺過世了,最近兩天心情不佳,更新緩慢,請諒解……
這章算是過渡吧,馬上就柳暗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