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密切留意皇上。”孟慕晴的神態分外凝重,但愿她最擔心的事不要發生。
清訖不敢過多逗留,在侍衛蘇醒前,帶著隱衛迅速撤走。
“一定要來得及啊。”孟慕晴目送幾抹身影消失在無垠的夜幕下,憂心忡忡的喃喃道。
十二名侍衛從暈厥中醒來,個個皆有些愣怔。
“我怎么忽然暈倒了?”
“快,去看看五皇妃。”
眾人闖入靜安殿,當見到孟慕晴好端端跪在蒲團上的身影后,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落回原位。
大牢出事他們有所耳聞,要是五皇妃再憑空消失,只怕他們的腦袋就要不保了。
心踏實了幾分,一個古怪的念頭立馬又出現了。
打暈他們的人不是來救五皇妃的?那他們擅闖靜安殿是為了什么?
“大人,要不要把這件事告知皇上?”一名侍衛耳語道。
侍衛長略一沉思,咬牙說:“要,你們留在這兒把守,我親自去見皇上。”
“是。”侍衛們當即散開,守護在門窗口,防止再有人闖來。
眾人撤出去后,孟慕晴筆挺的背脊不自覺垮了下來。
混蛋!
粉拳黯然攥緊,若是到現在她還不明白這兩日來發生的種種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圈套,那她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張冷對高塵的忠心毋庸置疑,眼下的局勢,他在京中當差數年不可能看不明白,他絕不會自作主張潛逃,而清訖和小黑又沒有出手營救,唯一的解釋便是,是有心人故意救走了他。
其目的,還用說嗎?
那兩名副尉剛死,張冷仍未擺脫參與行刺的嫌疑,莫名其妙從天牢里逃走,任誰都會覺得,是高塵所為。
畢竟天下皆知,驍騎營乃高塵的舊部,張冷又最服他,以此推斷,便能叫人產生無限浮想。
高塵為何要派人營救張冷?他人在邊關,卻能這么快有所行動,麾下勢力有多強?他救走張冷,是不是為了掩蓋行刺一事背后的真相?
若他知曉行刺,為何要任由手下去做?
是否包藏禍心?是否想對大陽不利?
一股難言的苦澀從心窩涌上喉嚨。
孟慕晴無力地閉上眼,這些猜測連她都能想到,更何況是皇上?
這一招連環計當真是夠毒的,設局的人是想徹底擊碎皇上對高塵那本就搖搖欲墜的信任,毀了他的仕途啊。
有能力設下這個圈套,且事成后受利最大的,除了高湛,沒有第二個。
孟慕晴恨得咬牙切齒,這家伙的心肝到底有多黑?邊關告急,戰火隨時都有可能爆發,他卻在這節骨眼上暗算高塵?
為了除去敵人,他連大陽都能不在乎嗎?
不對!
孟慕晴忽然意識到一些無法解釋的細節。
三皇子府外有千沙樓和隱衛日夜盯防,若高塵這幾日有異動,萬不可能瞞過他們。
除非,他在驍騎營出事前,就早先部署了所有,所以副尉死后,才會這么快動手,且沒引起隱衛的懷疑。
可這樣一來,就表明,副尉的死是他早先就知道的。
難道副尉是他所害?
為何?
只為陷害高塵嗎?可一旦行刺的真兇被抓,查明副尉未參與此次行動,高塵的嫌疑就能順理成章的洗清,計劃不僅會失敗,還會讓皇上對高塵心懷愧疚,更為重視他。
高湛會做這等風險極大的事嗎?
孟慕晴陷入深思,她了解高湛,除非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不然,這人絕不會鋌而走險、險中求勝。
他要動手,就絕對有至少九成的把握能成功。
如此一來,他敢設下連環計,就代表他極有把握真相不會大白。
呼吸明顯變得急促。
孟慕晴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的事般,喉嚨艱難的吞咽一下。
如果真的照她所推斷的這般,高湛此人不但是混蛋,簡直是罔顧大陽的一大敗類!
烏黑的濃云遮蓋住天上明月,壓得人心頭沉重,一如京師今時今日的氣氛。
分明是深夜時分,可京城里卻燈火通明,數十輛馬車停靠在洛陽門前,而街頭巷尾,高舉著火把、燈籠的士兵,更是絡繹不絕。
這些人穿戴著厚重的甲胄,手中持著的兵器,在光暈的照射下,散發森冷寒芒。
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城中百姓,一扇扇房門開啟,睡眼蓬松的百姓紛紛走到街頭。
“出什么事了?”
“我的天,禁軍出動?”
“不止是禁軍,你們看,連九門也在。”
……
恐慌迅速在人群中蔓延開來,無數猜測浮現。
有人說,是番邦即將打來。
有人說,是朝天大亂了。
更多的人雙手合十在胸前,默默地向神明祈禱,只盼望家國平安。
朝堂近三十名大臣齊聚朝殿,高永帝只著一席常服,從御書房移駕步入殿中。
自高永帝登基以來,深夜上朝,這還是第一回。
奢華鎏金的大殿卻沒了往日的肅穆,多了幾分凝重與緊張。
大理寺御卿從見到天子后,就老淚縱橫地自覺認罪。
人是在大理寺天牢被救走的,作為御卿,他的過錯比天大。
高永帝壓根沒功夫搭理他,眉頭不耐煩地皺緊,呵斥道:“夠了!你的罪,朕容后自有定奪。”
“是。”御卿抹了把眼淚,垂頭喪氣的從白玉地上起身,回到隊列。
“皇上,末將已命禁軍及九門封鎖京師,嚴查城中各處,定能將人捉拿歸案。”九門統領拱手說道,在得知張冷畏罪潛逃,他就下令封門,只要人在京師,就一定能找出來。
“怕只怕他早跑出城去了。”一名文官諷刺道,“皇上,張冷要找,但當務之急卻是將五皇子召回皇城問罪!”
“五皇子何罪之有?”九門統領反唇怒問,“五皇子率兵前往邊關,對京中的一切事務概不知情,大人開口便要問罪,不覺太可笑了嗎?”
“哼,李大人,你莫不是顧念和五皇子的私交,想替他辯解?在場的誰不知道張冷乃五皇子舊部,那畏罪自殺的兩名副尉,也是五皇子昔日的左膀右臂,隨他出生入死,要說救人一事五皇子不知情,誰信?”文官那雙尖細、精明的眼斜斜看向統領,滿是諷刺的意味,“說不定就連行刺星羅族酋長一事,五皇子也是曉得的,本官是為朝廷,為皇上,為天下黎民著想,才奏請皇上召五皇子回京,一個身負嫌疑之人,怎能鎮守邊關要地,手握三萬精兵?”
李奎惡從心起,黝黑的肌膚脹得通紅,似一只怒發沖冠的猛獸,看得人心頭發涼。
“你放屁!五皇子忠心效力,為朝廷立下多少功勞?他會縱容手下人行刺星羅酋長?你別在這兒含血噴人,侮辱功臣!”
“沒錯,五皇子曾率兵剿匪,為黎民除害,立下磊磊功勛,說他是奸臣?本將看,你才是真正的奸人!”
“五皇子保護邊關,你卻在此大放厥詞,想污蔑他?究竟誰才是朝廷的蛀蟲?”
一干武將據理力爭,五皇子的忠心有目共睹,若他有異心,當初怎會輕易交出驍騎營?輕易卸去戎裝?
“鐵證如山,五皇子他的嫌疑最大!”
“知人知面不知心,五皇子有沒有參與到此事里,召他回京一查便知。”
“不是五皇子所為,還能是誰?他人就算在邊關,呵,只需一封書信,便能命他手下那些能人異士為他把事辦成,當日五皇子大婚,不是有不少見所未見之人,隨他闖宮嗎?這點小事,何需他親自現身動手?”
文官寸步不讓,憑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與武將對持起來。
兩派人如口吐蓮花,唾沫星子橫飛,不少不善言辭的猛將越說越上火,到最后,竟恨不得拔刀宰了這幫顛倒是非黑白,侮辱忠良的文官。
百官中分作三派,吵得不可開交的乃是出身寒門,官銜低位的文臣,以及性子率直的武將。
而京城中的各權貴世家,真正的朝廷重臣,卻始終保持緘默,不置一詞。
這些人中不乏有后宮嬪妃的族人,皇室旁系宗親,對他們而言在朝堂上吵到面紅耳赤,實在有**份。
以高湛為首的數名皇子則站在百官隊列旁,高硫幾次想開口幫襯文官,都被高湛一記冷眼震住。
高永帝冷眼看著下方的眾臣,面色由陰轉黑。
好啊,真真是好啊,他的五皇子,他的好塵兒,竟能得盡半數武將為之據理力爭。
若無今日之事,他尚且不知,一個早已撤去驍騎營將領之位,只在兵部任可有可無的閑職,前數日才重掌兵馬的皇子,在武將中威望居然大到這步田地!
高湛眼皮一抬,將帝王的神色盡收眼底。
唇邊溫和的笑容又深了幾分。
父皇對五弟已有芥蒂,眼下為他抱不平者越多,父皇只會越加忌憚。
得意的喜色在眸底一閃而逝,快得叫人難以捕捉。
“你們吵完了嗎?”高永帝忍無可忍地出聲問道。
語氣平靜,卻透著一股子咬牙切齒。
朝臣立即閉嘴,幾名年紀尚輕的少年武將還沖文官投去挑釁的眼神。
“京中生事,你們卻在此吵吵鬧鬧,怎么,是嫌京城還不夠亂?”高永帝忽然發怒,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