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皇子有些小事要向閣下的人討教,若遞帖子,只怕會大張旗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望閣下.體諒。”高塵輕描淡寫地揭過了強行將人擄來的事兒,理由說得很是正當,叫人無錯可尋。
星羅爵炎危險地瞇了瞇眼:“哦?討教?”
“不錯,”高塵也不同他打啞謎,“本皇子看過行刺當夜的所有供詞,心中有一惑,等著閣下的侍衛解答。”
“說來聽聽。”星羅爵炎佯裝迷茫,好似不明白高塵口中的疑惑為何。
“行刺當夜,閣下身負輕傷,”高塵特地咬重了輕傷二字,“但閣下身邊的侍衛,卻以要尋大夫之名,耽誤了前來支援的士兵捉拿兇徒的時間,閣下不覺這事頗為古怪嗎?”
犀利的目光緊鎖在星羅爵炎身上,試圖從他那假面般的笑容里看出些端倪來。
“有何古怪?寡人受傷,作為寡人身邊養的狗,自當以寡人的安危為重。”星羅爵炎理直氣壯地反駁,隨后,又似恍然大悟般說,“莫不是五皇子以為,寡人的人與刺客串通,故意以此為由,放走他們?”
“大王,他含血噴人!”那名隨從當即反駁,“奴才對大王之心,天地可鑒,絕不會做出背主的事。”
“寡人自是信你的。”星羅爵炎安撫道,遂抬眸看向高塵,“五皇子都聽見了?”
“人是會說謊的,僅憑他一句表達忠心的話語,便能斷定他與行刺無關了嗎?”高塵針鋒相對,他手中無證據能證明此人的嫌疑,但當夜的種種著實太過古怪,叫人生疑。
既然有疑惑,他便得要抓住,順藤摸瓜找到線索。
縱然找不著又如何?只要星羅族有可能與刺客串通的事坐實了,那么,他們就是理虧,再無出師之名。
“五皇子,說話是要講證據的。”星羅爵炎面上的笑淡了不少,眸中寒芒乍現,“該不會,貴國查不出兇徒,擔心星羅問罪,故而想出這等方法吧?若是這樣,寡人真真是寒心啊,堂堂大國,竟為脫罪找尋借口抹黑星羅,傳出去,就不怕叫天下萬民齒寒么?”
“大王請放心,如果大陽人這般卑鄙,我等定不會就此罷休!”他身邊的隨從殺氣騰騰地說道,“星羅不會有叛徒!此事大陽不給一個交代,哼,我星羅鐵騎必踏破你之山河,為大王討個公道。”
“爾等少在此言語威脅,分明是你們有心包庇疑兇。”穆玉峰據理力爭,“再者,要戰,難道我大陽會怕了你們這些蠻夷嗎?”
“你說誰是蠻夷?”隨從豁然拔刀出鞘,鋒利的刀刃直指穆玉峰的咽喉。
“想動手?”穆玉峰抽出腰間彎刀,“本將豈會怕了你?”
刀身嗡嗡鳴叫,濃郁的殺意在帳中翻騰著。
孟慕晴面露一絲不解。
星羅爵炎那番話,怎么聽都像是在挑釁,在激化雙方的情緒。
照理說,心思縝密之人,骨子里必是多疑的,他的下屬行兇當夜的所作所為,實在可疑,為何他竟連一瞬的懷疑都不曾有?
要么,此人對手下的信任十分堅定。
要么,便是他想包庇。
沒等孟慕晴想明白究竟是哪一種,帳外又有腳步聲傳來。
“五皇子!”巡案氣勢洶洶地挑簾入內,當見到劍拔弩張的二人后,臉色立時大變,“穆將軍,你這是在做什么?還不快把刀放下?”
天哪,對星羅動刀?他是想加深星羅的不滿,使得兩國兵戎相見嗎?
巡案怒火中燒地朝穆玉峰投去抹眼刀,然后極為恭敬地向星羅爵炎行禮:“酋長,穆將軍他乃是武將,不通人情世故,請您多多包涵,千萬別同他一武夫計較。”
高塵和孟慕晴不約而同地擰起了眉頭,很是不喜巡案卑躬屈膝的態度。
立有武將想當面呵斥他,卻被高塵用眼神阻止。
在別國使臣面前內訌,只會叫他們開了笑話去,即使要訓斥,也得等到無旁人之時。
星羅爵炎玩味地笑了:“包涵?寡人的從屬背負了莫須有的冤屈,你來告訴寡人,寡人當如何包涵?”
“這!”巡案一時有些為難,他連發生了什么都不清楚,更別說是解釋了。
面對星羅爵炎囂張的姿態,他一咬牙,回身看向高塵:“五皇子,您為何擅自行動?為何深夜請酋長來此?”
“巡案大人,注意你的態度。”孟慕晴挺身而出,沉聲警告道。
巡案深吸口氣,極為敷衍地行了個禮,而后舊話重提,質問高塵為何隱瞞他,私自請星羅族到軍營里來。
“五皇子不肯說,便由寡人來說吧。”星羅爵炎冷不丁插話,眉眼彎彎地道,“五皇子是為行刺一案,瞞著寡人將寡人的隨從請來問話。”
巡案一聽這話,怒從心起,語氣愈發強硬:“五皇子,查案乃本官的職責,與您無關,您怎能自作主張?”
“您是信不過本官的能力嗎?”
“本官早已說過,若案子有進展,會告知您,可您居然魯莽行事,若您不給本官一個解釋,本官定要將此事上告朝廷,請圣上做主!”
……
噼里啪啦的質問不絕于耳。
高塵黯然攥緊了拳頭,眉宇間盡是隱忍之色。
他不愿在別國人跟前與朝臣爭執,只能保持緘默。
許是見高塵沉默不語,巡案的氣勢愈發張狂:“哼!本官會將這事一五一十寫在奏折上,五皇子好好想想如何向皇上解釋吧。”
說完,他轉身又向星羅爵炎致歉,那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
“行了,今日之事,寡人不會計較。”星羅爵炎似被這出好戲取悅,優雅地直起身,拍了拍衣袖,“也勞煩五皇子用心查案,莫要再將罪名叩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這話是警告,也是嘲笑。
高塵冷著臉目送星羅爵炎大搖大擺地離開。
巡案亦步亦趨像條小尾巴似的,追隨在他身后,不知情的人來看,許會以為,他是星羅的臣子,而非大陽的。
“這家伙,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嗎?”穆玉峰咬牙說道,只恨不得把巡案一刀宰了。
他身旁的副將也是一臉怒容,他們費盡思量只為找尋案子的突破口,來化解兩國即將展開的戰爭,可有些人呢?不僅對疑點忽略不計,反倒還對敵人畢恭畢敬,如何能叫他們不氣?
“派人盯緊星羅爵炎。”高塵沉聲吩咐,“他回驛站后的一舉一動,本皇子都要知道!”
“是!”副將立即領命,差遣一支步兵立即入城盯梢。
“都各自散了吧,今夜之事,莫要傳揚出去。”他揮揮手,將氣憤填膺的將領支走。
穆玉峰黑著臉退出主帳。
“星羅爵炎的態度有些不太對勁。”孟慕晴見人都走了,便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要想知道他是真信任下屬,還是縱容包庇,今夜過了,答案自見分曉。”高塵彎唇笑道,似心有盤算。
孟慕晴的神色頗有些古怪:“你好像對他的反映早有預料?”
不,不對!
“你是故意的?”她如醍醐灌頂般驚呼道。
不會錯,他若有心想瞞過眾多耳目,偷偷把人擄來,大可吩咐隱衛,或是千沙出手。
而讓將士行動,便極有可能走漏風聲,而他仍然這樣做了,唯一的解釋便只剩下,他是有心想讓星羅爵炎知道,人被帶到了軍中!
“為什么?”孟慕晴剛想明白這一點,立時又有疑惑頓生。
高塵輕笑一聲:“你素來聰慧,何不仔細想想?”
孟慕晴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繼續揣摩他的用意。
半響后,她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高塵無奈地嘆息道:“若他回驛站后,無任何舉措,也不曾盤問下屬此事,便說明,此人的言行是他默許的。”
自古帝王多疑,即便是在外人跟前諸多包庇,但私底下,絕對會徹查,而以星羅爵炎的性子,身旁有一可能包藏禍心的屬下跟著,他定會將人除之。
反過來,對如此顯目的疑點視而不見,且諸多包庇,只有一種可能。
此人的行為,他早已知曉,亦或是他得知后,認同了。
不論是哪一種,都表明星羅族與行刺一案脫不了干系。
“你想試探他?”孟慕晴眼眸蹭地一亮,立時就明白了高塵今夜大張旗鼓的行為背后所藏有的深意。
“我本就懷疑行刺一事,有星羅族的手筆。”而今晚,不過是為確定心中的猜想罷了。
“這話怎么說?”孟慕晴擰眉追問。
“平素那么機靈,怎的這時卻泛起傻了?京中的種種跡象,矛頭直指三哥,但他遠在京師,對邊關布防并不熟悉,若說是他動的手,想陷害我,陷害驍騎營,城中必有內應配合。”高塵深邃的黑眸里有精芒閃爍,“驍騎營的人,不會做出破壞大陽安寧的事來,即便副尉當真參與此事,但之后張冷被捕,一眾文官聯手上奏,使父皇對我生疑,迫我回京,這一切,必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瀾,隱衛一直盯防著三哥的舉動,他若是事后布局,不可能沒一點風聲傳出,他定是早先部署,也許,就連副尉的死,也是他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