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理直氣壯。”高塵不僅沒消氣,心火反倒更加上涌,頭頂上落下的危險目光讓孟慕晴心中的發怵感愈發加深了幾分。
她不敢再辯駁,怕多說多錯,只能孩子氣地緊抓著他的袖子,沖他傻笑。
見慣了她平日冷靜、睿智、溫婉的樣子,她這般小心翼翼討好他的一面,就如一股暖流,徹底擊碎了高塵的怒火。
“你啊。”他搖頭輕嘆道,對她,他總是難狠下心的。
就知道他舍不得苛責自己,孟慕晴面上露出了一絲得逞的喜悅。
“先歇息,我在這兒守著你。”高塵臉色放柔了許多,但立場卻沒變,將人攬腰抱起來后穩穩安置在床上。
“我還沒洗漱呢,身上一股子藥味。”孟慕晴想要起身,可雙肩被他的大手摁著,根本無法動彈。
“沒關系,我不嫌你。”他一邊掀開內側的被褥,替她蓋上,一邊說道。
她自己會嫌棄自己的好么?
孟慕晴偷偷腹誹,剛才把人安撫好,她這會兒哪兒敢火上澆油再去激怒他?
“別動。”高塵忽地俯下身,俊朗無濤的臉龐在孟慕晴的視野里放大。
呼吸立時頓住,傻乎乎地看著他。
他想做什么?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面上,似跳躍的火星,引起陣陣滾燙。
高塵單手撐在她身側,另一只手輕巧地為她解開發髻,任由青絲直泄落下。
原來只是幫她解發啊,孟慕晴說不清心頭究竟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她還以為他會和過去一樣,不著調的欺負她呢!
“你在想什么?”高塵并未起身,而是保持著前傾的姿勢,定眼凝視她。
孟慕晴驀地燒紅了雙頰:“我……我沒想什么啊。”
“撒謊。”他直截了當揭穿了她蹩腳的謊言,眸中掠過戲謔的淺笑,“臉這么紅,還敢說什么都沒想?”
他雖不通人事,但她的心思他能把握一二分。
“屋子里太熱不行啊?”孟慕晴惱羞成怒地反駁,殊不知,她面紅耳赤的氣惱樣子,落在高塵眼中,是怎樣一派極致迷人的畫面。
眸光柔若春水,仿佛要把人的三魂七魄通通吸走,他彎唇笑道:“是,這屋中太熱,熱著為夫的娘子了。”
無盡縱容的話語,令孟慕晴自個兒都覺得不好意思。
“你成日就會欺負我。”她嬌嗔道,“剛一回來,就不能正經點嗎?”
總是這般戲弄她很好玩?這人,何時這么孩子氣了?
“我怎舍得欺負你?”他疼她都來不及啊。
“切,睜著眼睛說瞎話。”孟慕晴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高塵含笑不語,溫柔地拂開她垂落的鬢發:“好好睡吧。”
“睡不著。”孟慕晴悄悄從被褥里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你不是說要一個月才出關嗎?怎的這么快?”
是不是重拾武功失敗了?那他的身子可有受到傷害?
這念頭剛一升起,孟慕晴哪還坐得住?忙想起身替他診脈。
“躺好。”高塵反手又將人給按了回去,“別亂動。”
“我……”紅唇輕啟,奈何,話沒能說完就被一只微涼的手指摁住了唇瓣。
“無事的,我現在好生生在你跟前,不要胡思亂想。”輕柔的安撫似春風吹拂過心尖。
孟慕晴狐疑地將高塵打量了許久,他不動也不躲,任由她看。
“真的沒事嗎?可之前你說要一個月才能出關的。”事反無常必有妖,會不會閉關的這段日子出了什么變故,才使得他提早回來?
孟慕晴如何也安不下心,她太了解高塵,縱然他身子有恙,在她面前是決計不可能流露出半分不妥的,他常說自個兒逞強,可實則真正逞強的家伙是他!
“師傅贈與我丹藥,助我事半功倍,故而能提早出關。”高塵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末了,口風一轉,“怎的,我能早些回來,你還不高興?”
“不是。”孟慕晴唯恐他誤會,“我是擔心你,你把手給我。”
她固執地想親手為他診脈,唯有這樣做,才能真正相信他的話。
高塵無奈地輕嘆聲,終是隨了她的愿。
小手輕按在他的脈上,高塵寵溺的目光始終落在她專注的臉頰上,半響后,他勾唇笑道:“如今可能安心了?”
“嗯,脈象的確平穩。”不像是有受傷的樣子。
孟慕晴收回手長松口氣:“你的武功恢復了嗎?”
“自然。”高塵坦然點頭,“若未大好,我怎會回來?”
“聽你這話,如果這次閉關失敗,你就不打算回來咯?”孟慕晴敏銳揪出他話里的錯處,小臉當即沉了,隱隱透著幾分惱態。
高塵抬手點住她微攏上的眉心:“莫要皺眉。”
“不許插科打諢。”別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轉移話題!
孟慕晴握住他的手指挪到邊上,鐵了心要問出個結果來。
“為夫并非那意思。”高塵既無奈,又覺好笑。
這丫頭任性的樣子倒是可愛極了。
“還說沒有?我都聽出來了。”孟慕晴臉上寫著‘別想騙我’四個大字,壓根不信他的話,“那你說,若事情真如我猜想的這般,你會如何?”
高塵被問得愣怔,若閉關失敗,無法重拾武功么?
“當然是繼續尋辦法。”他斷然不會允許自己淪為一介廢人。
“唔,”孟慕晴含糊地應聲。
“此回答,娘子尚能滿意否?”高塵輕笑道,語調中帶著幾分期待。
“算你勉強過關。”孟慕晴大度的放過了他,“反正只是假設而已,又不是真的。”
她才不想去這無畏的牛角尖呢。
“話問過了,娘子,你再不歇息為夫當真要生氣了。”高塵斂去面上的輕柔之色,正色道。
孟慕晴吐了吐舌頭,握著他大手的手掌微微一緊,乖乖閉上眼。
也許是他陪在身旁,困擾她多日的煩躁,這一刻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滿滿的安心,不多過會兒,就陷入了夢鄉里。
高塵在床邊靜坐了許久,如一尊萬年不變的雕塑。
“扣扣”,敲門聲在天黑時響起,高塵不悅地皺了下眉,點住孟慕晴的睡穴,輕輕撥開她的手指,這才放心的出門去了。
門外,清訖與小白一左一右分別站著,見他出來,忙拱手道喜:“恭賀主子武功大成。”
“你們有心了。”高塵微微頷首,衣袖輕揮,身后大開的房門,被內力形成的氣浪帶上。
他抬步往樓梯口走去,邊走邊問:“清訖,這段日子夫人一切可好?”
清訖不敢隱瞞,如實將他離開后孟慕晴的種種事告知。
“屬下未能遵照主子的交代,守護好夫人,請主子降罪。”
高塵搖頭道:“怪不得你。”
晴兒的倔強天底下再無人比他更清楚,哪是清訖三言兩語就能說服得了的?
“這丫頭。”他低聲輕斥,雖是責備,但何嘗不是滿滿關切?“近日外邊有何異動?”
問到正事,清訖的神色立即變得凝重起來,一五一十地將大陽傳得風風雨雨的事說了,順帶把孟慕晴早先的應對之策一并告知。
離開的步伐驀地頓住,高塵平淡清冷的面色沉如夜幕,氣息也多了幾分令人膽寒的危險。
“求娶?”寒芒在眸底凝聚,“哼,他想得真美。”
想把晴兒占為己有,憑他星羅爵炎也配?
“夫人懷疑星羅族另有目的。”清訖將那日的推測說了出來,這才讓高塵心中的冷怒降了些許,然,他的臉色始終不太好看。
哪怕星羅爵炎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求娶這事上,可只要想到有男子覬覦著他的丫頭,他就恨不得手刃對方,將其千刀萬剮!
“按晴兒的叮囑去辦。”高塵沉默了片刻,才幽幽說道,“她的法子確是能暫解燃眉之急,傳信回京,明日早朝,讓九門都統等武將上折,全力制止星羅族抵京,莫要讓他們的奸計得逞,另,我夜里寫一封親筆信,著令人快馬加鞭送去宮中,呈交到父皇手里。”
“是。”清訖和小白異口同聲的應下,沒有追問,沒有探究,只要是主子的吩咐,他們都會一一照做。
高塵本是想去找白胡子商量瑣事,如今聞聽此事,便拐了道,徑直去了書房提筆疾書。
“主子……”清訖研磨的手忽然停了下來,驚訝地看著信函上所述內容,似受到了驚嚇一般。
主子竟在信上抗旨,拒絕和離,且還自請除名于皇室宗碟,攜嬌妻退出朝堂歸隱于山林。
這封信若真的落到圣上手中,勢必會引得圣上雷霆震怒!甚至會認為主子在以這樣的方式要挾朝廷收回和離旨意。
高塵沒有解釋,待筆跡干涸后,將信函放入信封,交給清訖。
“速速送達京城,在暗中將此事告知母妃。”他淡淡地叮囑道。
“可是!”清訖還想再勸,然而,當她對上高塵主意已決的堅定神態后,這些話紛紛卡在了嗓子眼。
主子絕不可能在強敵未除前退隱,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必有更深的含義。
清訖心思一轉,便忍住了游說:“屬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