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塵吩咐隱衛去城里添購良駒、馬車,于官道等待,隨后,喬裝打扮成江湖人士的模樣準備啟程前往千沙樓,小白主動請纓,忙前忙后,腳不沾地,他竭盡所能地想要去補償之前犯下的過錯,而他的付出,孟慕晴一一看在眼里。
“小白他已經曉得錯了,你啊,別總沖他冷臉,現在他每每見到你,脊梁就矮了三分。”換上長衫,孟慕晴信步走出房門后,朝高塵感嘆一句,瞅瞅他這樣子,不假顏色,不是存心嚇唬人嗎?
高塵打量了她一眼,面露一絲極輕的淡笑:“你這扮相倒是比以往爽利多了。”
“有嗎?”孟慕晴順勢低頭檢查衣著,說起來,她還是頭一回打扮成江湖中人,且是男裝扮相,“江湖上的俠士不都要佩戴兵器嗎?要不我去問隱衛要一把來,既然要偽裝,也得偽裝到叫人看不出蛛絲馬跡,萬一被識破了,怎么辦?”
“嗯,說得有理?!备邏m作勢去解腰間的玉帶。
“你干嘛?”大庭廣眾,他難不成想寬衣解帶?孟慕晴嚇得急忙將目光挪向別處,只余光好奇地朝他偷偷瞄去,一副想看,卻又不敢看的模樣,可愛極了。
高塵頗有些無奈,這丫頭,想到哪兒去了?
他搖搖頭,將玉帶夾層的布帛里安放的軟劍抽出,輕如薄翼的長劍泛著鋒利的寒芒,然,劍身又柔軟似帛,軟與堅完美的合二為一。
孟慕晴吃驚地瞪大眼:“你竟把兵器藏在腰帶里邊?”
還能這樣的?
“以防萬一罷了?!备邏m伸手牽住她的柔荑,“你把腰帶除去,將劍藏好。”
她不說他險些忘了,要為她備些隨身兵器的事,這柄千風劍是以寒鐵打造,劍身輕盈,其鋒銳利,極適合女子防身。
“給我了那你怎么辦?”孟慕晴有些不太愿意,“我剛才只是說笑而已,你別當真,這兵器我拿著沒什么用,還是你自個兒留著吧,反正有你在,又有隱衛和千沙一路相隨,難道還能出什么事不成?”
她一不會武功,二不會劍法,就算拿了劍也不起用。
“無妨,寶劍本就該贈與美人?!备邏m柔聲說道,端坐在木椅中,用剪子將玉帶從中間剪開,再把軟劍包裹進去。
美人?
孟慕晴秀眉一擰,含笑的面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冷了許多,隱隱還透著幾分憎惡。
如今只要聽到這二字,她就會想起遠在草原的星羅爵炎。
“在想什么?臉色這般難看。”高塵略感奇怪,但稍稍一想,就猜到了她的心緒,清冷如月的眸分外冰涼,“不許想他?!?
強勢的命令里,還帶著一股濃濃的醋味。
孟慕晴撲哧一聲轉陰為晴:“這種事也值得你吃味?”
高塵面上微褐,卻理直氣壯的看著她。
他便是吃醋又如何?
“你這人。”孟慕晴哭笑不得地嘆道,心中充斥著一股暖和的熱流。
將玉帶改造好,高塵親手為她系上。
修長挺拔的身軀從后圈住孟慕晴嬌小的身子,遠遠看去,像是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似的,盡顯親密。
出發時,高塵趁著孟慕晴與清訖談笑的空擋,悄無聲息走到了小黑身邊。
“師兄,草原的動靜麻煩你盯好,不要再讓星羅爵炎有可趁之機?!彼吐晣诟赖馈?
這段日子他得靜心閉關,盡快將武功尋回,朝廷這邊,有隱衛盯梢,即使有何波瀾,他將來亦有翻身之時,但番邦卻不得不更小心謹慎,他不想靜修的這段期間,星羅爵炎再掀起什么風浪。
“放心,那狗賊這會兒哪有功夫再興風作浪?”小黑咧嘴陰笑,“他啊,現在肯定為草原上的災害頭疼呢。”
“謹慎為上。”那人決不可小覷。
星羅爵炎這次絕算不上占了上風,草原被他先前一番滋事,至今損傷仍未停止,據師兄潛入營地打探回的消息來看,草原仍被無糧食及銀兩的難題困擾,以至多出難民無法安頓。
相比之下,他和晴兒僅是受傷,大陽未有太大損失,若只以此比較,這次的交手他們還算小贏了幾分,而星羅爵炎是斷不會咽得下這口氣的,必定準備著后招。
瞬息間,高塵的心思千轉百回,但面上卻不露分毫。
“不出發嗎?”孟慕晴停住了朝院外走的腳步,疑惑地轉過頭來輕聲問道。
高塵微微頷首:“這就來?!?
不管星羅爵炎還有什么陰招,他接著便是,總歸他與那人間,早已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一行人大搖大擺地出了錦州,守城的士兵在見著他們的衣著后,以為是江湖門派的門人,沒有任何阻撓,痛快放行。
馬車??吭诠俚琅缘陌讞顦渑?,兩名隱衛牽著馬,翹首等待,直到高塵一行人前來,他們才徹底放下心。
“千沙樓是什么樣的?”孟慕晴剛在車廂的軟墊上坐穩,忍不住好奇地問出聲,“我聽說千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聯盟,想來大本營應當很是繁華,而且地處無人能找到的密地。”
“嗯?!备邏m淡淡應了聲,面上浮現了絲絲贊許。
“說起來,你怎么會認識師傅的?”孟慕晴歪著頭問道,自從傷口拆線后,她的話也多了許多,性子比起以往更是活潑了不少。
高塵大概猜到,定是養傷的日子把她悶壞了,倒也不覺奇怪。
聞言,他略一愣,眸光微微閃動,言簡意賅的說:“幼時師傅去宮里,偶然間發現我根骨極好,便動了收徒的念頭。”
“這樣嗎?”孟慕晴不疑有他,“能得到師傅的賞識,的確是一樁幸事,若是沒有當年的緣分,恐怕你的處境,會比現在更難啊?!?
她不敢去想,若高塵僅僅是一個沒有勢力傍身的皇子,以他的本事、才學,在朝堂將會是怎樣艱難的境地。
還好,還好他背后有千沙為后盾。
“也許?!备邏m的回答模棱兩可。
馬車堪堪駛出數千米,忽地,有馬蹄聲從遠端傳來,一群披盔戴甲的士兵策馬揚鞭從馬車旁經過,擦身而過時,士兵們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駕車趕路的小黑、小白一眼,確定只是江湖中人后,蹄聲不止,繼續朝錦州奔去。
“是錦州外駐扎的騎兵。”孟慕晴放下簾子,奇怪地喃喃低語著,“朝廷早就下過旨,各地兵營不得擅自入城,恐防擾民,這些騎兵今兒個怎么出動了?”
而且看他們去的方向,分明是錦州城!
不知怎的,孟慕晴心窩里竟泛起了幾分不安的感覺。
“許是進城添購些軍備?!备邏m云淡風輕地說道。
“唔。”孟慕晴不太相信,方才那幫人腳步匆匆,怎么看都像是有命在身,不過,她一向不喜庸人自擾,這事和她無關,想不明白自是被她拋在了腦后,她又纏著高塵,問起了千沙樓的事來。
高塵耐心地向她解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然而,孟慕晴一直沒有發現,他看似如常的面龐下,隱藏著的那抹凝重。
深夜,趕了一日的路,孟慕晴有些乏了,便輕靠著軟墊迷迷糊糊熟睡過去,睡顏恬靜且安寧,偶有月光合著刮入的風,穿過車簾投入車廂,灑落在她的面上。
高塵輕輕替她撥開額上落下的幾縷秀發,又取出件薄毯,蓋住她的身子,隨后,才輕手輕腳下車去了。
“主子,”小白正巧在這時從后方回來,身影旋身落地,恭敬稟報,“那幫騎兵的確進了錦州城,進城后,與錦州的衙門匯合搜查城內各處。”
“嘖,還真是沖師弟和師弟妹來的?”小黑臉色一沉,“朝廷到底想做什么?”
上次在半道上遇見官府的衙差,這回又碰上騎兵,難不成朝廷想掘地三尺,把他們找出來帶回京師去嗎?若說只是圣上想見兒子,大可不必出動軍隊,如此大張旗鼓,怎么看都不像好事。
“主子,要命暗風喬裝打扮去探查情況嗎?”小白凝聲問道,腦袋一直垂得很低,沒勇氣直視高塵。
“讓暗風打扮成你的模樣去探個究竟,這主意不錯,不用讓他現身在人前,只需稍微泄露下行蹤,就能試探出這幫人的來意了。”他的推測是真是假,一試就知,小黑對這辦法很是認同。
高塵沉吟片刻,點頭道:“照你們說的去做,切記,不要與朝廷的人直面相對?!?
“放心吧,你的顧及我們心里有譜?!毙『谂牧伺乃募绨?,壞笑道,“和離的事沒有解決前,真的你,或是假的你,都不會出現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高塵漠然點頭,眸中隱有暗芒掠過。
四日后,從邊關到錦州沿途的各要道、各城鎮,都迎來了朝廷軍隊的搜捕,當地衙門極力配合,滿城尋找五皇子高塵及前五皇妃孟慕晴的下落,對外卻不露任何口風,只說是有悍匪入城,一時鬧得人心惶惶。
京師,三皇子府,一只白鴿撲閃著翅膀飛躍過墻頭。
高湛直身孤立在窗柩邊,手臂一伸,白鴿穩穩落在了他的臂上。
【查無所獲】
紙條上四個大字清晰無比的映入眼眸。
“失蹤了嗎?”高湛眸色一冷,似伺機而動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