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勸說二弟, “到底是父親的爵位,辛苦得來的,總要有人承襲啊。”
“你還發呆呢, 如今的皇家有多討厭那些曾經和他們爭位的人, 當年封爵是不得已, 現在自然要慢慢收回來, 不用說別個, 我就正在做這樣的事情,替皇上收拾那些不聽話的遺老遺少。那爵位我家的人可不要,要了爵位, 還得回府去,受那老太太的氣, 圖什么?有了爵位, 兒孫也就沒出息了, 就像你似的,然后為了個爵位打破頭?切!”潘將軍不屑一顧。
原來自己看重的東西, 人家根本不稀罕,為了這個東西,一家人受了多少苦,人家根本不稀罕。
侯爺也不知怎么一咬牙、一沖動,就把當年的事情說了。當潘將軍知道了大哥原來是養子的時候, 也是詫異了, 但是他更詫異地是, 大哥為什么會說出來。
“我本來就長得不像父母。父親過世, 我承爵了, 母親說了實話,我才知道你真正的大哥夭折了。我是抱來的。那時候我就羞愧, 為了我這個養子,把你這親生的分出去了。我就想找你,讓你回來。可是母親說,我已承爵,如果我輕舉妄動,她就被判欺君之罪了。為了母親,我不得已做著這個不屬于自己的侯爺,不對,一開始是國公來著,后來母親告我不孝,就成了侯爺了,你也知道的。”侯爺羞愧地解釋。
潘將軍一時想不到怎樣好,“雖然你欺瞞在先,可好歹你還有良知,比你那養母強。我尋思一下怎么辦,這可是欺君之罪,……你說你告訴我干嘛?你告訴我,我若不上奏皇上,豈不是,我也有了欺君之罪了。罷了,我們倆一起上個秘折吧,任皇上處置,這叫什么事兒!”
侯爺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兒子問他如何,他實話實說。世子心里也不是滋味,而老太太卻大喜若狂,“哈哈,那傻子,他還不要。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要闖禍。這樣也好,我們也讓過他了,他以后也不能出去說我們無情無義。不錯。”
“母親,剛剛我和二弟一起往宮里遞了個秘折,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到了皇上手里了,我認了這欺君之罪,替母親頂罪。”侯爺看見母親剛剛還狂喜,心里可憐她,黃粱夢要做到頭了。
“什么,你說什么?”不止老太太震驚,世子也震驚了,父親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果斷了。
“去,把折子給我撤回來,快去,不然就全完了。我們所有人!”老太太大喜大悲之下,昏迷了。
侯爺和世子忙著請大夫,叫下人。他倆都在想,老太太就算熬過這一次,只怕還有欺君之罪等著她。當然其他的人也要聽憑發落的。
世子再一次想起了鄭敏,虧得鄭敏沒答應嫁他,不然,今天又多一個恥辱的人。
侯夫人知道了一切后,就沒出自己的房門,她等丈夫親自來給她解釋。當世子把知道的告訴了母親,侯夫人聽到這荒唐事,多年的疑問全明白了。原來丈夫有這么多苦衷,倒是能原諒他些了,只是這么大的事情瞞著妻子,這一點侯夫人還是不滿意。
夫妻會面后,侯夫人問丈夫,“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夫妻一場,你不信任我嗎?”
侯爺慚愧地說,“你是世家女,我原先都覺得配不上你,知道了自己真實身份后,就覺得更配不上你了。”
“所以你就躲著我?你就委屈孩子?”侯夫人不明白丈夫這些年在干什么。
“母親也很可憐,親生兒子死了,都不敢發喪。這些年她也苦。我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醉生夢死。我之所以總想息事寧人,就是因為我不是母親親生的,我欠了她的。”
“可我們不欠誰的,你不該委屈我們,來成全你的孝道。即便是有這些不得已的苦衷,我對你也很失望。我打算讓兒子跟我的姓,起碼將來不用被人罵。你想想,真相大白,他該姓什么?不是潘家子弟,還姓什么潘呢。”侯夫人冷靜地說著。
“是,是。”這樣說著,侯爺突然覺得自己也不配姓潘,可自己又該姓什么呢?一瞬間,他迷茫了。
世子不知道自己會落個什么下場,他平靜地寫了休書給縣主,告訴她所有的事情,讓她回娘家后多保重,能走一個算一個。
縣主完全沒想到能遇到這種事,她是喜歡世子,可是如果他的身份都是假的呢?縣主不知道了,就哭著回娘家去了。郡主知道了,自然不會再放女兒回這種將要獲罪的人家了。
世子又開始打發下人,除了幾個忠心的留下,與主子共進退,其余的全打發了。至于,兩個牛姨娘,跑得比誰都快。侯爺跟她們一說家里獲罪了,就收拾東西,相伴著逃回老家了。
做完這一切,世子來見鄭敏,他想也許這是最后一面了。
但是,鄭敏不見他。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鄭敏越來越像鄭大將軍,養成個當斷就斷的性子,如果有些人注定是人生的過客,那就不要黏黏糊糊,好好地送走他吧。
鄭敏還以為他要說兼祧兩房的事情,就叫下人告訴他,以后不用相見,各自安好。
世子心灰意冷,是啊,還見什么,還有什么臉面見,自己跟本不是世子。算起來,不過是個平民子弟。憑什么結交人家一品人家的小姐。
回去的路上,世子十分沮喪,覺得人生從來沒有愁苦過,但是也奇異地好像變輕松了,好了,這下不用擔心誰算計自己了,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當他回到家,看著空空的院落,想起下人也都打發得差不多了,院子也沒來得及清掃,已經開始有些亂了。
母親跟他說起,讓他隨母姓陳的事情,他說,“都聽母親的。”
只是他突然想起,“我的姓氏解決了,父親呢,他該姓什么?”
“隨他。這是個糊涂人。總算做了一回有擔當的事情。”侯夫人輕聲嘆息,侯爺跟妻子說了出家的意思。侯夫人想想,這人又在逃避了,這回干脆逃離世俗了。隨他去吧。緣分已盡。
老夫人醒來,看見下人只剩了一個婆子,其他的都跑了,也是凄涼得很,她突然想,或許這就是她本來該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