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知寒動都沒動,一張白皙俊俏的臉隱約間浮現出秦藍的掌印,散落的發模糊了他的臉,短暫的沉默之后,一聲嘆息,知寒的聲音里帶了分悵然若失,“打得好,打得好,當年的虎娃,果真陶大了。”
知寒緩緩起身,衣衫如水般滑下,掃過秦藍愈發冰涼的手。
秦藍卻是閉上了眼。
風打鈴鐺,響聲冰涼。
知寒背著秦藍望著窗臺上的風鈴好一會兒,“我本心狠之人,奈何狠心不得,最終傷人傷己,你該恨我,我卻該擔得。”
臨走前,知寒停了一下,卻是沒有回頭再看秦藍一眼,就這么走了,走得跟風一樣輕。
秦藍睜開了眼,茫然地盯著屋頂許久,眼淚漸漸干涸,繃住了臉也繃住了心,不禁嘆了口氣,忍不住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從此自己這雙眼,這顆心,再也容不下他的影子。
“小姐可是睡醒多時了?”陶琦推門而入,手上端著熬好的藥,“大哥兒早前送來張方子,奴婢和陶喜陶歡可是尋了好一會兒子才將藥湊齊,甚至連四夫人那兒都讓陶歡跑了趟來著。奴婢瞅著小姐睡得香,便下去熬藥了。”
秦藍輕搖了搖頭,“方才醒的。”
陶琦將藥蹲在書桌上,這才將椅背收回,讓秦藍坐正了,正要取藥給秦藍喝卻是發現那桌子上的藥膏盒子卻是敞著的,不禁嘀咕道,“難道是奴婢忘記了蓋上?這等子東西一忘記蓋上,就會被風干。我竟昏了頭了。”
秦藍卻是沒有吱聲,只是想起知寒將手送到自己嘴前時候,自己從他手上聞到的味兒,不禁心里頭一疼,想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眼周附近打轉,秦藍只覺得眼睛周圍一片火熱,心卻像是掉進了冰窟。
“小姐,這藥是苦了點,您忍忍,都是些難得的藥材入的藥,也就四夫人那兒能尋到。您可不能不喝呀?”陶琦聞著手上的藥,也是鼻子犯抽。
秦藍卻是冷清道,“喝,自然要喝,不僅要喝,還要大口大口地喝。”
陶琦只覺得秦藍那口吻似是要生吞活剝了誰似的,險些手下一抖,打翻了藥碗。
秦藍適時地扶了把,隨即奪過陶琦手中的藥碗,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那下咽的聲尤其大,聽得陶琦莫名地生起了一身的毛。
喝完藥,秦藍甚至還伸舌舔了舔唇竟細細地將那苦味給品味了一番,方才道,“還能更苦么?”
陶琦傻了,不禁傻傻道,“小姐,您沒事吧?”
秦藍轉過頭,看著陶琦一笑,“你覺得我像是有事的樣子么?。”
陶琦很想點頭,可一看到秦藍的眼,趕忙直搖頭,她是真嚇著了。
“去把妝匣子去過來,給我梳妝一下。”秦藍對著陶琦開了口。
陶琦應了聲便朝著內間走去。
“小姐可要來點干果甜甜口?”陶歡端了碟子干果糕點和一壺子酸奶進了來,“這吃了藥卻是喝不得茶的。”陶歡說著將托盤擺在書桌上,又將其上擺放著的茶壺挪走。
秦藍瞧著那干果紅艷艷的,不禁黏了個放進了嘴里,卻是酸酸甜甜的,只道,“七姐兒可是回來了?”
陶歡道,“七姐兒如今可是府上的姐兒,過了頭七便得回來。今兒早上就已經到老夫人那兒請過安了。”
秦藍卻是咬著嘴里的干果,半會兒子才嘆了口氣,“身為人女卻是連為母守孝都不能,才過了頭七卻便要在老夫人身邊侍疾,這孝字最是身不由己。回頭撿些好的送到七姐兒房里去。”
陶琦這時候卻是站在秦藍身后,替秦藍理著發,“到底是小姐心軟。這時候卻還是憐著她。”說著用銀篦子挑了發別起,一轉一扭再一固定,但隨即又頓了下,“七姐兒到底是帶孝的,大哥兒的冠禮只怕還是得落到小姐頭上。”陶琦說這話時候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秦藍的表情。
秦藍卻是打量著自己的腿好一會兒子,聲音平淡道,“那會兒子,這腿傷怕也是早就好透了。”
陶琦琢磨著秦藍的口氣,一時也是心里嘆了口氣,想著小姐若真能放下,又何必強做無事樣,心里也是對那宋知寒生了怨氣。
一日的沉默不語,整天的面無表情,秦藍只覺得自己的心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發麻起來,痛算什么,忍住痛過活也好,忘卻痛過活也好,活著,就要過活。
她該慶幸知寒帶給自己的痛,現在還只是一道坎而不是一座逾越不了得大山么?
還是該慶幸自己對他始終保持著三分清醒么?
不是完全的投入,不是全身心的愛,小心翼翼的自我保護,所換來得傷痛和失望原來還是可以在自己的承受范圍內的。
只是這種能承受的痛,算得上是愛的代價么?
自己又當真愛他么?
還是說自己對知寒的感覺只是一種對于溫暖和依賴的渴求?
這種心情,最終算不得愛!
看著搖晃的燭火,架著腿的秦藍只覺得眼前瞬間清晰很多,心里的清明讓她的心情也隨之好了很多,不禁磨了磨嘴皮子,“陶琦,我餓了。”
聽到聲兒的陶琦立馬便彈了起來,“小姐餓了?奴婢這就給小姐熱粥去,還是小姐先吃點點心,都是太后賞下來給老夫人的呢……”
“點心?”秦藍呢喃了句,腦子里突然想到那毒,只覺得喉嚨口吞咽的唾沫愈發苦澀了,不禁閉上了眼。
用過熱粥,秦藍靠在靠枕上,“陶琦,我瞧著四夫人身邊細梅姑姑抱著的湯圓圓滾滾的很是漂亮,咱們也養只吧。”
“小姐不是素來不喜歡貓么?”陶琦有些疑惑。
秦藍面色閃了下,卻道,“現在卻是有些喜歡了。”
陶琦不疑有它,“行,擇個日子就到圈養閣里給小姐挑個過來。”
過了幾日,陶琦不但挑了只雪白毛皮的球貓,還順帶帶回了那只靈鳥。
“奴婢原還不知道,原來這鳥是有名的,居然叫來兮,小姐你瞧……來兮來兮來兮……”陶琦喚了幾聲,那鳥果然就撲騰了過來落在了陶琦的掌心,啄食著陶琦手心里的一些糕點碎屑。
來兮?
歸去來兮?
秦藍不禁蹙了眉頭。
“這貓可有名兒?”秦藍指著那只繡球大的球貓問道。
陶琦道,“聽著圈養閣里頭的飼養婆子喚它球球來著。”
秦藍聽了,再瞅著那球貓的樣子也覺得那名字貼切,只是想到知寒,秦藍心里一沉,便道,“便叫歸去吧。”
歸去不如歸去以知寒的智慧,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智。
“喵……”陶琦剛將歸去放在地上,它卻兇吼一聲直接撲向了鳥籠子。
“嘰嘰……”吃得正歡的來兮驚得連忙撲騰著翅膀,卻在籠子里撞來撞去愣是撞了好幾次方才尋到門一閃便撲騰遠去了。
“呀!”陶琦驚呼一聲,“怎么這貓一脫手就撲那鳥去了?”
秦藍也是驚奇地看著歸去上肢掛在鳥籠空隙里,身子卻是吊著鳥籠子晃來晃去,甚至瞇上了眼,舒服得很。
陶琦傻了,“……”
秦藍卻是噗哧一笑,心情很好地翻開了書。
“小姐可得仔細著眼睛,這坐躺著看書時間陶了也傷腰。”陶琦見怎么都沒法將那貓拽下來,便只能容它掛著籠子睡覺去,看著秦藍視書如命地樣子,也是嘆了口氣,忍不住得勸叨了句,說話時更是將側窗打開,內室里瞬間亮堂了許多。
畢竟心里有事兒,午睡得不如往日沉,也就半個時辰,秦藍便是自個兒醒了過來,這才發現陶琦已經不在外間小榻上,便自個兒起了身坐在了妝臺前。
過了會兒子,陶琦從外頭進得來,發覺秦藍已經醒來也是不奇怪,只是吩咐陶喜端來溫水供秦藍洗漱。
待的秦藍洗漱完畢,拿起茶杯喝茶時候,陶琦才打著哈欠道,“奴婢聽說昨個七小姐院子里頭鬧了大半宿,卻是因著七小姐紅事加身,痛得睡不著,大夫說是七小姐心氣郁結導致氣血不暢,滯內而難出,故而痛下。奴婢倒是覺得那是七小姐報應到了。”
秦藍卻是隨手拿了本書翻開,壓了壓書頁,眼風兒掃了陶琦一下道,“這等子事也值得你說道?”
陶琦睜大了眼道,“小姐自是知道奴婢的性子,奴婢這不是還沒說完么。那七姐兒痛肚自是不干咱什么事兒,只是小姐恐怕不知,七小姐怕這幾日便要點砂了,只是雖說七小姐頗受太子爺喜歡,但大伙兒都等著瞧呢,就看這太子爺派不派人來給七姐兒點砂了,若是來了人,那七姐兒日后的身份自然水漲船高,就是咱老夫人也得給她些分面子了。”
秦藍聽得陶琦這般說,腦子里卻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開耳時候那肥嬤嬤說過的話,說那左承諾言開耳時候用的卻是金制排夾,當時還不怎么明白,這會兒心里卻是突的一陣豁然開朗,只怕這日后慕容玲與左承諾言有得斗了,嘴上卻是道,“你自等著看好了,這等子事兒就算……也算不得什么。”
秦藍說完卻是不再看陶琦一眼,手上的書下意識地翻著,腦子里卻是有些脹痛,心里不住地想著自己開耳時候的銀制排夾,總覺得不管自己怎么走,冥冥之中都有只大手將自個兒攥得死死的。一時只覺得這胸口窒悶得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