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藍只覺得心頭的火瞬間便沖到了腦門上,燒得兩臉直發躁,就是兩眼也跟上了火似的有些發紅,“明秋毫——”
“誒……”明秋毫也不介意秦藍氣惱的聲音,直接應下,杯子被拋起,一根食指抵住了落下的杯子,穩穩當當得就跟生根在了他的指頭上似的。“不就一杯奶茶么,這就倒給你好了。”說著撈過熱壺就往杯子里倒了個滿,轉手便遞到了秦藍面前。
秦藍的第一反應便是想伸手打翻它,只是……
明秋毫直直地盯著秦藍有些閃爍的眼,眉毛抬了抬,“怎么,方習聆那小子的馬車坐的,哥兒倒的茶就喝不得?”
秦藍一愣,心里升起一股子怪異,難不成這廝是在吃醋?但隨即又是心里一沉,眉眼也是微挑,“坐過的馬車可以再用,喝過茶的杯子豈能再用?小侯爺難不成竟喜好共用他人的茶具么?”
明秋毫卻是眉頭隆起,“你這丫頭好不干脆,哥兒尚不嫌棄你,你倒嫌棄起哥兒來了?喝不喝由你就是!”說著砰一聲將杯子頓在了小幾上,竟然背過身。
秦藍驚訝地發現這廝居然也會臉紅,只是這奶茶她是萬萬不會喝的,她可是沒那喝旁人口水的喜好。
一時有些尷尬。
“小姐,小姐……”陶琦忍不住扯了扯秦藍的袖子,“時辰不早了,咱們……”
秦藍不禁瞅了瞅勿自別扭著明秋毫,不禁低嘆了口氣,朝著至始至終都不再理會自己的明秋毫福了福便帶著陶琦離了去。
“哼……”明秋毫瞇著眼看著秦藍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一拳便是轟向了小幾上的那個杯子,卻是又在半路子硬生生地收回了拳頭,想著那瑩口小杯觸碰過秦藍嫣紅的唇瓣的場景,又想到秦藍似被紅霞覆臉的羞澀模樣,明秋毫沒來由地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秦藍帶著陶琦行走到門口也是一愣,著實是被眼前的兩輛馬車給弄得哭笑不得,心道明秋毫那廝還真是別扭得很。
當下也是不遲疑,直接上了相府另派來的馬車。
只是這也就剛撩起門撩,秦藍的臉便癱瘓了。
明秋毫那廝居然翹著腿斜躺在了馬車的軟靠上,這讓秦藍忍不住又瞥了瞥馬車外的標志,的的確確是個宋字,那這坐錯地兒的人就是眼前這個笑得欠揍的明秋毫了。
“你可是說過的,這坐過的馬車可以再用,難不成你想用外頭那輛?”明秋毫伸出拇指比了比旁邊。
秦藍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道,“那就煩請小侯爺移架,讓我再用如何?”
明秋毫卻是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道,“其實哥兒也不愛坐這東西,也就方習聆那家伙故作風雅,長日里躲在馬車棚子里,不風吹不日曬的,整個小白臉,跟個姑娘家的差不多,哥兒才不會與他一般見識。”說著也是抖落抖落衣衫彎著腰就要出馬車。
秦藍連忙后退,卻還是不及他快,竟然一把撈住秦藍就是往里頭一拽,秦藍另一只扒住車框的手還露在外頭,大半個身子卻是斜倒在明秋毫的懷里,那廝朝著秦藍路出一口白牙,“退退讓讓的太過磨嘰,你進來,我出去,多簡單。”說著更是撈了秦藍一把,在秦藍的掙扎中愣是一把將秦藍按坐在軟塌上。
秦藍抬著頭,滿眼的憤怒和厭惡,明秋毫卻是低著頭,瞧著秦藍怒容卻是一陣好笑,“氣什么?我不過請你坐下罷了。”說著更是在秦藍雙手揮動間愣是尋了個空子掐了秦藍的臉頰一把。
“小姐——”陶琦眼瞅著秦藍竟像是一下子栽倒進去似的,也是心里一急,連忙攀著馬車爬了上來這一掀開門撩卻是撞見秦藍一臉怒容一把子抓住明秋毫襟口,一手高揚就要揮下去的強悍模樣,而那明秋毫卻似被拽得身子前傾雙手卻是擺在兩側毫無阻擋的模樣,陶琦不禁眨了又眨眼,“小姐……小侯爺……你們……”
秦藍只覺得面上訕訕,有口難辯,偏生自個兒還是吃虧的那個,按耐住胸口的怒火,秦藍不甘心的松開了手。
明秋毫卻是嘿嘿一笑,捋了捋衣襟,還特意在秦藍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擠了擠眼,這才在秦藍憤怒的眼神中悠然的轉身。
陶琦連忙退開。
明秋毫一出馬車,便躥到馬車旁,頂開窗撩,對秦藍道,“還真當哥兒是別扭的不成,告訴你,那輛馬車上這會兒子坐著的可是我母親,你沒上去是對的,只不過她看到的卻是我從你馬車里下了來……”
“無恥!”秦藍瞧著那露在窗撩外的半個腦袋就氣憤,一把拽過窗撩打上扣石,再不看外頭半眼,身子猛的靠在車廂上,胸膛起伏不定。
馬車很快便開動了起來。
經過這幾番折騰的秦藍也是身心疲憊,偏就合不上眼。
哪怕是回到府上,躺在自個兒的床上,秦藍都覺得胸口郁堵得慌,近乎失眠。
這腦子里一會兒是明秋毫那張可惡的臉,一會兒子又是方習聆那俊挺的騎姿,但更多時候腦子里卻是閃現出那雙仿若帶著漩渦般的黑眸——旻鉉,對,就是他!那雙眼,自己絕對不會認錯!秦藍心道。
水玉皺著眉頭給旻鉉的手敷著傷藥,上面出現的勒痕深紫帶血,看著十分猙獰,“雖說良駒難得,但少主萬金之軀,又豈是它可比的,那馬受箭痛瘋本就危險,少主原該是棄了它才是。”
旻鉉眼看著水玉給自己的手纏上繃帶,腦子里卻莫名地出現秦藍那雙在無助恐懼之下睜得很大的黑眸,就如同鏡子般照射出自己那張哪怕是被遮住卻依舊露出緊繃之感的臉,心里不禁一陣哧笑,原來自己竟也是在乎她的?
閉上眼,左手兩指抵住眼角緩緩摩動,旻玹的嘴角卻是慢慢地揚起一絲冰冷,就如同一把刮刀,緩緩而又殘忍地將他心頭在不察之中滋生而出的那層雪薄雪薄的柔軟一點點刮去,再睜開眼,他的眼依舊暗沉如夜,越看越深,永無透徹之日,“方習聆卻不是個簡單的家伙。”
水玉卻道,“若非他朝著少主射了一箭,幸得只是中了馬,否則,他縱有萬般能耐屬下也斷不會饒了他!”
旻鉉卻是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對于水玉的氣話更是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只是彈了下指甲,左手托起一只金口玉杯轉了起來,微微瞇起的眼似變得很長,“查得如何?”
水玉趕緊道,“少主與兩位侯爺接觸本就是機密,這次引出的兩批刺客,一批出自太子府,一批出自六殿下麾下。可見太子爺與六殿下在兩侯府埋下的探子確實厲害。”
旻鉉哧笑一聲,“那又如何?”手中的金口玉杯落在小幾上,轉動得嗡嗡直響,旻鉉的眼緩緩落在了那漸漸停止轉動的玉杯上,“晃人眼的把戲,原樣是什么,自變不了。我也好,他們也好,想要得到的,不過是一樣東西而已。”說著卻是一把扣在了玉杯上,那玉杯就如同被吸附在了他手心似的隨著旻鉉的手的抬起而移動。
只見旻鉉眸色一利,手一把抓住玉杯,微一震,玉杯化為粉末緩緩從他的指縫里溢出,拍了拍手,旻鉉朝著水玉道,“該怎么做,還需要我說么?”
水玉一怔,隨即臉色發白地跪在地上,“屬下一定不負少主所托,只要屬下能活著……”
旻鉉卻是一擺手,“表衷心的話,等你活著回來再說!”說著卻是衣角一閃,離了去。
水玉被淚濕透的眼方才眨了下,淚水如珠般滾落在地,“少主……”
場外風嘯如吼,場內卻熱火朝天。
凌亂的鼓點聲就跟孩童在撒野似得亂扔石頭,聽得明秋毫心里一陣一陣的不耐,眉頭蹙了蹙,不禁抓過棋盒子蹲在大腿上,一手扶住棋盒子,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抓把子棋子撥弄,一會兒又嘩啦啦地落在棋盒里,如此幾番,明秋毫的耐心終于耗盡了,不禁道,“方習聆,你倒是下還是不下?等得哥兒心肝兒發焦。”
方習聆卻是淡然一笑,“下棋最是要耐得住性子才行。”說著卻是一子落下。
明秋毫瞅著方習聆那比女人還優美的手,就是太陽穴一抽,手下動作卻是很快,啪一聲落子。接著兩人你來我往,一莽沖莽沖,一淡然淡然,偏兩人愣是可以下上大半天。
啪……
纖長兩指頭夾住的瑩玉白子緩緩落盤,宣告此局結束。
明秋毫撐在岔開的兩腿上的手不由得指頭彈著大腿,兩眼瞧了棋局一眼,皺眉,“天冷得哥兒手都木了,怎的次次都平局,難得你小子也有不輸不贏的時候啊?”
方習聆眸光微閃,卻是淡笑著捧上了香茗,眼睛則是看向了冰場子上嫻熟地旋轉著的秦藍,撇了撇茶沫子,方習聆對明秋毫直言道,“你我兩人打賭,便也算作平局吧。”
明秋毫聽了也是面上一陣怪異,“那丫頭竟比哥兒厲害,當初哥兒想在冰上跑不摔,還練了個渾身發青,她竟這么兩三次就練順暢了?哥還賭她五天能跑冰來著。”
方習聆卻是只看不語,對于明秋毫的自爆其短更是不感興趣。
明秋毫本就沒想讓他附和,只自顧自地說道,“瞧著那丫頭腰細的跟蛇似的,一把就能掐斷,長得也不怎么樣?怎的偏你方雅子卻喜歡上了這樣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