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習聆卻是抬了眼,看著明秋毫好一會兒子道,“我倒是有一個法子,只是不夠穩妥,只看我們倆能不能做到了。”
明秋毫一聽也是立馬湊過臉去,“只要能化險為宜,冒點兒險不成問題,哥兒不怕!”
方習聆聽了也是點了點頭,卻是眼角掃了掃于上首坐著的六殿下和七殿下,曲指沾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幾個字。
明秋毫沉了眉。
過了會兒子,回過味兒來的明秋毫方才狠拍了方習聆的肩膀道,“好你個小子,算計到我頭上了,說吧,讓哥兒怎么做?”
方習聆卻是穩穩地受了明秋毫那下手不輕一下,卻是不著痕跡地掃了七殿下一眼,又低聲在明秋毫耳邊說了幾句。
只見那明秋毫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狐疑一會兒又恍然大悟的模樣,便不難看出他的性子。
“咳咳咳……”旻玹握拳置于唇前,咳嗽卻是怎么都壓抑不住。
旻臻在一旁臉色卻是不怎么好看,“出了這么個丫頭,明秋毫那小子的心全飛過去了,這些日子里總尋不到他比試,一身的不舒爽。”
旻玹服下止咳丸子,又喝了些許潤喉的藥水,用帕子擦了擦嘴后方才道,“算是明白你對那八小姐的成見在哪兒了。”
旻臻卻是面色微紅,隨即轉口道,“只是覺得太子爺喜歡的定不是什么好的。六哥當年的金鱗龍盞,我當年的腿,全折在他手上。哼哼……”
旻玹雖然臉色病態得發白,聲音也有些虛弱,卻并不受七殿下情緒的影響似的,只是押了口茶道,“你只當那八小姐就跟那金鱗龍盞和你的腿一樣就是,不過是可惜了而已。”
旻臻微愣,隨即道,“難不成太子爺存心要折了她不成呀,沒道理呀,前頭哪個府里送去的女人不管有何用心他都招收不誤,這丫頭不過是受幾個人待見,難不成……”旻臻直搖頭,“六哥可是知道什么?”
旻玹卻是擺了擺手,“那八小姐出生簡單,只不過,太子卻太過關注于她,到了皇后娘娘那里只怕最后……”旻玹別有意味地看了旻臻一眼。
旻臻傻眼了,伸出的食指訝異地指向了自己,猛地搖頭,“不行不行,那丫頭要是攤到了我頭上,明秋毫還不扒了我的皮。”
旻玹卻是淡笑不語,只是眼鋒兒卻是掃向了一旁,旻臻有些不可置信地瞅了瞅旻玹,轉而又有些凝重地盯著正朝著自個兒走來的明秋毫,心中的那一絲狐疑瞬間便化作了對六哥旻玹的膜拜,心道不愧是六哥!
“姑娘,請吧。”嬤嬤清淡的聲音在秦藍耳邊想起。
秦藍收拾起心里的驚疑,略掃了嬤嬤一眼,方才發現那嬤嬤的臉色不變,眼色也未變,似乎對方才那沖撞了自個兒的小太監的小動作沒有看見,不禁將攥緊了的右手緩緩納入長袖之中,“有勞嬤嬤帶路,這就走。”
嬤嬤微看了秦藍一眼,略點頭便帶著秦藍朝著冰場走去。
秦藍微垂著頭,一路上不多看不多問,心里頭卻沒有臉上那般平靜,只覺得右手心里黏糊得緊,也不知那紙條是否會被自個兒的汗水給化開。
“姑娘,這就到了。”嬤嬤停住了腳步。
秦藍微微一怔,抬起了頭,這才恍然聽到前頭似有哄鬧聲,隱約間似能聽到笑聲和掌聲,心里頭沒來由地覺得一陣發干,忍不住地就想抿有些躁的嘴唇皮子,只是瞅見身側嬤嬤那張糊了膠水不會變動的臉,秦藍不得不把內心的憂慮緊張和不安死死地壓下,只剩下一張平靜大方的臉孔和不被唬住的緩和氣息,有禮得朝著嬤嬤微福了福,“辛苦嬤嬤了。”
嬤嬤也是回了個福,卻是看了秦藍一眼,臉面依舊僵硬不會變動,只是那雙眼卻是微閃了閃,“姑娘且進去吧,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并著幾位殿下卻是都在的,老奴且祝姑娘得償所愿。”說著,卻是回轉了身兒走去。
秦藍聽著嬤嬤說著的話,心里頭也是一陣凝重,只是也不容秦藍多加思考嬤嬤那話頭里的意味,卻是有宮女領著自己進的一旁臨時設置的隔間準備,等候唱名。
好在一路走來,秦藍身子暖乎得緊,腦子也跟著活絡起來,心里轉了幾圈兒,這個時候也是犯不著糾結那嬤嬤提點的背后有誰授意,只覺得那嬤嬤在淑妃娘娘這四個兒字上卻是重了那么絲兒口音,這會兒再看向那手心的字條兒,秦藍頓覺得心里清明了很多。
置之死地而后生?
僅僅七個字,若無那嬤嬤的提點,秦藍尚無法明白其中深意,只是這會兒……秦藍不斷做著準備動作的手猛的拍到了一起,清脆的巴掌聲宣示著秦藍此刻下定的決心,兵行險招,反正自己不受皇后太子的待見,便是表現得再聰慧再優秀也只會遭到冷遇,但是這會兒她還非得表現得沒有腦子,越搶風頭越招惹人眼才好,這樣只會讓皇后娘娘覺得自己空有樣貌,心生反感,從此打消對自己的疑慮和關注才好……
“姑娘,請吧,這就到您了。”卻是一太監過得來。
秦藍只覺得這太監眉眼聲音極細卻不是方才的那位,心里微尋思了會兒,便明了了幾分,想著這太監來得玄乎,面上淡淡的,愣是將自個兒的一整個動作的最后兩式給舞完了,掐住那太監心生不耐的當兒道,“這就行了,請公公前頭帶路。”言辭間雖挑不出什么錯出,卻似有一絲怠慢。
那公公白凈的臉兒似糊著膠似的,眼睛愈發地細了,卻是沒再瞧秦藍一眼,卻是有板有眼的領著秦藍往冰場子走去。
這門撩一被撩開,秦藍便覺得一陣地冷氣兒沖入面鼻,嗓子眼也是一凍,有些冷澀。
“姑娘前頭去吧,奴婢這就不送了。”白臉兒太監聲音極細,這大冷天聽得人直發麻。
秦藍唔了聲,也不多話,微福了福,便直接沿著門路子朝前頭走去。
那太監瞅著秦藍不懂規矩的樣子,干癟的腮幫子也是微動了動,臉面上卻是看不出喜惡,也不再看秦藍一眼便轉了身兒卻是躬著身子從另一道小門抄路走向了冰場子的高臺子。
“前頭瞧不見你,你竟躲這頭來了?本太子便這般不受你待見?”太子爺背影直直。
“太子爺說笑了。”左承諾言聲音平淡。“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只可仰視,自然受閨閣女子的仰慕。”
“這么說來,言兒也是仰慕本太子的?”太子爺笑道。
左承諾言卻是沒有直接回應,只是道,“諾言只是尋常女子,哪里能得太子如此重視。”
太子爺瞇了瞇眼,眼神不知為何沉了幾分,身子朝著左承諾言壓了下去,左承諾言居然沒有回避,只是微垂了頭,身子卻是筆直,太子爺看著笑了,嘴湊到左承諾言耳邊,聲音卻是異常地低沉,“早就想撕裂了你這張臉,平靜得讓本殿下生恨,你知道么?”
太子爺的手就這么肆無忌憚地撫摸著左承諾言的臉面,轉而又卡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慢慢抬起逼迫她與自己對視,“別以為你存的什么心思本殿下不知道,生為本殿下的人就該有做本殿下的人的覺悟,別忘了左承一家,可不只是你一個人,這次母后那里本殿下替你瞞下,下次……”
太子爺挺直地鼻梁頂住了左承諾言有些發白的臉,薄唇卻是壓在了左承諾言的嘴上,啃咬廝摩了好一陣方才松開。
“這就哭了,日后有得你哭的。”太子爺的手指滑過左承諾言的眼角,隨即卻是溫柔道,“言兒乖,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是他的出現改變了一切,是他不好,本殿下聽你的,不拿他的命,可是他不該覬覦本殿下的女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這意味著,不可饒恕,不過,只要……”太子爺的手沿著左承諾言的下巴滿滿游移到左承諾言的胸前,狠狠地一握,“本殿下只要你這里只為我一人跳動,痛苦也好,歡喜也好,這里只準住下本太子一人……你好好想想,現在不急,離咱們的婚期還有很久很久,久到本殿下足以讓他死上上萬次!!!”
“咳咳咳……”左承諾言蒼白的臉和死命地嗆咳還有那脆弱不堪搖搖欲墜的身子尚印在秦藍心驚的腦秦里,太子爺那偶然瞥來的目光卻似那最尖銳的剃刀直中秦藍的雙目,秦藍猛然回縮雙眼,身子緊緊靠著蓬子。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太子爺,可算找著您了,皇后娘娘……”
“你給本殿下想清楚了,頂著一張看著就讓人生氣的臉,回去給本殿下丟人么……不要扶她……”
秦藍縮在棚子后面,不敢偷看,只聽到太子爺怒吼的聲音和那太監的諾諾聲。
一陣走動之聲逐漸遠去。
隨后的靜默中只有左承諾言的喘息咳嗽聲。
過了會兒子,秦藍方才從棚子后面轉了出來,卻發現只留下左承諾言一人孤孤零零地趴跪在地上,靜靜的沒有聲息,好像沒了動靜似的。
秦藍心頭也是一陣猶豫,耐不住對她的同情,終究還是走上前扶了她一把。
“謝謝。”左承諾言聲音依舊淡淡,仿佛現如今狼狽不堪的不是自己似的,秦藍不禁微怔,這一看左承諾言的眼,方才大驚,這雙眼好似丟了所有的靈光,只留下一絲空洞和淡漠,精神從肉體上剝離了出去,或者說精神被封閉了也不過如此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