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撓撓頭心想:曾經在教科書上看過假死的病癥,想不到居然讓穿越過來的自己遇上了,這年輕人假死已經三天,如果不趕快讓他恢復意識,只怕就要變成真死了。
秦藍站到木板床邊,翻開張華的眼皮,用手輕輕壓了壓他的瞳孔,只見他的瞳孔散大片刻后又恢復了圓形,這更加說明此人是假死無疑。
秦藍回過頭去,只見張氏少夫人頭上插著一枝簪,銀質的簪頭,頗為鋒利。她走過去,伸手一取,將銀簪取了下來。
張氏一頭烏發,傾泄而下,老翁大喝一聲:“公子休得無禮,調戲我家主母。”
秦藍一愣,低頭瞥見張氏一臉羞紅的嬌羞模樣,她才想起自己現在做的男子打扮,剛才伸手取下張氏頭簪的舉動當真是輕浮至極,頗有調戲年輕寡婦的嫌疑。
“對不住!事情緊急,只有夫人的這只銀簪合用!”秦藍朝兩人微微恭身,她握著銀簪朝張華走過去。
秦藍卷起張華的袖子,緊握銀簪在張華指端用力一扎,青紫色的指頭上出現一個血洞,用力一擠,一股青中帶紅的瘀血流了出來。
秦藍手下極快,不過片刻功夫,便將張華的右手五指全都扎出五個洞來,擠出五股紫黑的瘀血。只聽得床上張華“哎喲”一聲長長的呻吟從喉嚨里傳了出來。
“啊!夫君!你活過來了,你真的活過來了?”張氏又驚又喜撲了過去。
秦藍伸手攔住她,此刻四周已經站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們,大家對秦藍的舉動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秦藍只當作沒有聽見,她從懷里取出半截被小金啃剩下的百年老參,扔給張氏:“讓你家老仆熬成湯,給你家相公灌下去!”
張氏接過老參,眼睛里又瑩滿淚水,轉過身去叫老翁道:“張義,請照這位公子所說的做。”不多會兒,老翁便將人參湯端了上來。
秦藍看張華指尖的流血轉為紅色,便讓張義把參湯給張華灌進嘴里。
參湯水下肚,只聽得張華的肚子里發出一陣嘩嘩的聲音,肚腹鼓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張華噼噼啪啪打了好幾個屁。周圍圍觀的人群紛紛四散躲開,卻又不想放棄看熱鬧的機會。
秦藍站在木板床前,仔細地查看張華的情況:“再來一碗參湯!”
四百年的老參,雖然比不過千年老參吊命的功效,但若是這老參湯都不能把張華給拉回來,秦藍也不知道在這個時空還有什么東西她能利用得上。
又一碗冒著熱氣的參湯灌下去,“哎喲!”一聲,張華的手抽動起來,他緩緩地張了眼睛,四處張望。
“夫君!”張氏再也忍不住,沖了過去,撲到張華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四周圍觀的人紛紛鼓起掌來,有女人用傾慕的口吻說:“哎呀!這位醫者好帥,是誰啊?”
張義上前一步,老淚縱橫地跪在秦藍的面前:“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秦藍一怔:“小姓秦!”
“秦?”圍觀的人群中有人看到秦藍衣角處國相府的標記,不由得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秦國相府上的公子,真正是好醫術啊!活死人,生白骨,這份醫心醫德只怕天下無人能及!”
秦藍臉上有些尷尬,她起初的本意不過是想來買下這家店鋪,沒有想到歪打正著地救活張華,現在張華不用裝斂,也不用買棺材,看來這筆買賣是要泡湯了。
不過,救活一個人的感覺倒也真是不錯。秦藍想著,看張華無虞,她帶著碧桃打算離開。
張氏扶著張華在木板床上坐了起來,張華看起來仍然極為虛弱,不過臉上青黑色的死氣退去不少。
秦藍走過去,握住張華的腕脈摸摸,只覺得脈搏雖然微弱,但是有根柔和,比起剛才脈息全無,自然是強了許多。
“嗯!你家相公尚需要好好調理一番,身體會慢慢恢復起來,他的這個肺疾,卻不能根治,此生都不能再勞累!”
張氏“噗通”一聲跪倒在秦藍面前:“秦神醫救命之恩,小女子定當報答!”
“不必,不必!”
周圍的人把目光都投到秦藍的身上,一時之間,“神醫啊!這份醫術當真無愧是秦國相府里的人啊!”
“不知是秦家的那位公子呢?”
碧桃有些自得地上前一步,驕傲地想說什么,秦藍沖著他使了個眼色,讓她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秦家的公子,大公子,好象身材要高壯一些吧!”
“咦,難道是二公子?”
“年歲倒是差不多呢!二公子秦朝光吧!”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把目光投到秦藍的身上,秦藍有些窘迫,她朝著門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你家相公需得米粥養胃,和藥緩緩調理,現在應該并無大礙!我……先行告退!”
“恩公請留步!”張氏站起身來,她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交給秦藍說:“這是這間小宅的屋契,恩公救了我家相公,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這張屋契……”
“這個……”
張氏接著說:“我相公身子弱,也不能參加這應試,留在大邑都城也沒有意義,不如回鄉下老宅慢慢調養,所以這個屋子我們留著也沒用!所以請恩人收下這張屋契!”
聽見張氏如此說,秦藍站住腳步,她對這間小鋪倒是真的很滿意!“這樣吧,你的這個屋子原本準備賣多少錢?我還是把銀子給你吧!”秦藍摸摸懷里的銀票,準備掏出來。
“不必了!”張氏想阻攔。
“不給錢,那怎么能要你的這么大一所宅子呢?”
秦藍作勢要走,張氏撲過來,拉住秦藍的衣襟下擺,哀求地說:“恩公……”
“這樣吧,一百兩銀子!”
“嘶!”周圍的人們倒吸一口冷氣,議論紛紛這個價格真是太低了,這么大的一間鋪面,再加上后面的一個小院,按照市場價格怎么也得要個三五百兩銀子,現在才一兩銀子就賣了出去,秦藍可真算是撿了個大便宜。
張華從木板床上緩緩坐了起來,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定定地指向秦藍,他病了多日,原本皮包骨頭,此刻發狠地盯著秦藍,眼神竟然有幾分猙獰。
秦藍嚇了一跳,只見張氏回過身去扶住張華的手臂,溫柔地向他解釋:“相公,這位是秦公子,是他救了你的性命,我決定把這家小鋪讓給秦小姐,我們回鄉下去安心養病!”
張華目光呆滯地點點頭,張氏抬起頭來看著秦藍,深深地嘆口氣:“秦公子,你也看到了,我家相公現在這個樣子,我們拿著這個房契也沒有用,不如換成銀子回到鄉下去安靜過活!”
聽張氏這樣說,秦藍也就決定不再推辭,她從荷包里拿出三張百元銀票塞到張氏的手里:“好吧,我們成交吧!”
張氏死活不肯收下,她退了兩張回來,硬塞進秦藍的手里。
秦藍無奈,只能收下銀票,張氏又說:“秦公子,您看我家相公身子還沒有完全康復,還望您能寬限幾天,等他的身體全都好了,我們再搬走!你看可否?”
“沒有問題!”秦藍點點頭,她現在還用不上這間宅子,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張氏和張義千恩萬謝,張義把秦藍送出了門。
走出這件老宅子,秦藍才發現天色已晚,街上行人腳步匆匆,四周還跟著些看熱鬧的閑人,對著她指指點點。
秦藍手里攥著那張地契,只覺得心情無限好,好歹也算是個地主了不是!她嘴角噙著笑帶著碧桃走回秦府,
遠遠地在拐角處,看見一頂綠呢四抬檀木大轎停在府門口,秦忠元正從府里送了個什么人出來,那人的氣勢不小,頗為倨傲,鼻孔朝天地坐上了綠呢大轎,離開了秦府。
“大小姐,您今天去那里了?老爺和崔公公在中堂等了您一下午!崔公公才離開呢,您可巧就回來,不知道的人還當大小姐不愿意見到崔公公呢?”
“崔公公?”秦藍疑惑地皺起眉頭:“你是說大內總管崔安穩公公,他找我有什么事嗎?”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老爺命令小人在此等候您,老爺說您一回來務必去見他!”
“啊!”秦藍吃了一驚,她跟著華安往中堂走去,一邊走一邊在心里尋思:崔安穩和自己的唯一交集就是那盒斛珠胭脂,但是上次他只是說把這個胭脂拿給自己試試,能不能配出來,也沒有強求,只是說盡力而為即可,現在不知道他又來找自己有什么事?
到了中堂外,秦華安進去稟報,秦藍站在門外候著,她整理了下衣服,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大小姐,老爺有請!”華安從室內出來,沖著秦藍做了個請進的手勢,碧桃被留在室外。
秦藍吸了一口氣,挺直脊背走進中堂。正面的墻上掛著一幅云海迎客松圖,筆力蒼勁,力透紙背,看上去松枝翠綠,白云繚繞,頗有一番意境。
兩邊各掛一幅對聯,上聯是“立品如巖上松,必歷千百載風霜,方可柱明堂而成大廈!”下聯是“儉身若璞中玉,經磨數十番沙石,及堪琢玉璽而寶廟廊!”
中堂畫下面放著一張紫檀八仙桌,桌旁兩只鋪著錦墊的太師椅。屋里沒有別人,秦忠元坐在右側的椅子上,垂著頭,仿佛在沉思著什么。
秦藍走上前,朝著秦忠元施了一禮:“父親大人找女兒何事?”
秦忠元抬起頭的,眼神落在秦藍身上,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眼花,眼前分明是個挺拔俊秀的年青人。
他一怔,旋即臉色陰沉下來,臉色黑得象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堂堂大家閨秀,穿著男裝上街游蕩一整天,成何體統?”
“大齊法律并無一條,禁止女子穿著男裝上街的!秦藍此舉也正是為了維護秦府的聲譽,才改換成男子裝束外出!”秦藍斂眉,低聲地回答道。
“啪!”一聲脆響,秦忠元手里的青瓷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看著站在面前的秦藍,心里的怒氣止不住往上翻滾。
明明還是和嫡妻相似的眉眼,只是卻少了幾分溫婉,多了幾分銳氣,正是這幾分銳氣,仿佛一道濃墨把秦藍的輪廓和故去的嫡妻區別開來。
秦忠元從來不曾愛過孫茹,和她成親不過是迫于老夫人的壓力罷了,雖然孫茹溫柔賢淑,端方善良,但是從來也沒有打動過秦忠元的心,只因為她是被硬塞給他的。
況且,秦忠元也知道,在孫茹的心里住著另一個人,若是這個人不死,這秦府連同孫茹,都是他的,但是好在這個人偏偏在十八歲那年暴病而亡!
他的死才成就秦忠元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