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可起身了?老爺和二小姐已等候多時!”
“這就來了!”秦藍應了一聲。
碧桃是個丫環,進宮這樣的事情也輪不到她,秦藍獨自一人跟著秦貴走到秦府門前,只見門口停著一架綠呢八抬官轎,兩架四抬藍呢小轎。
看見秦藍出來,坐在第一臺官轎上的秦忠元哼了一聲,說:“秦藍,你把斛珠胭脂做出來了嗎?如果今天見到毛貴妃,你交不出斛珠胭脂,為父就不好再替你說什么了!”
秦藍朝著秦忠元行了個禮:“父親放心,女兒雖然愚鈍,但是斛珠胭脂倒也不算是很難做的東西,女兒已經做出來了,請父親放心吧!”
“嗯!上轎吧!”秦忠元放下轎簾,靠在椅背上,兩只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轎欞,秦藍能在兩天內做出斛珠胭脂?秦忠元可不相信,只怕是拿個什么胡亂買來的胭脂去充數吧。
毛貴妃是什么樣的人,若是秦藍的胭脂有問題,只怕秦藍有命去,無命回來!
秦忠元想到這里,突然覺得這鴻門宴自己不該去,如果去了,在毛貴妃面前倒底是幫秦藍說話,還是不幫呢?幫她求情又幫到什么程度才合適?不幫她求情,又會不會被皇帝認為是薄情寡義之人?可是如果幫她說話,又會不會被毛貴妃歸入太子黨的行列?
秦忠元可不想被毛貴妃歸入太子黨的門下。他決定今天無論如何要明哲保身為上,最好的法子是就把秦藍送到皇宮,自己卻想個法子避開這個鴻門宴。
主意打定,秦忠元肥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不由得從心里佩服自己,姜還是老的辣,自己并不是《秦氏醫經》的傳承人,卻能一直牢坐在這國相的位置,全憑的是這份精明。
秦藍經過第二乘轎子,轎簾掀開來,里面露出秦艾艾精雕細琢的一張臉,眉目生動如畫,她用一張粉色的絲帕掩住唇:“聽說姐姐花了兩天功夫做出了斛珠胭脂,妹妹也想去見識一下這聞名遐邇的斛珠胭脂呢!”
秦藍只是微笑,沒有說什么,她登上最后一頂小轎。
三乘轎子從秦府門口出來,沿著清晨的大邑都城朝著城中的皇城走去。
秦藍放下轎簾,轎子里暖意融融,轎身一搖一晃,她兩天兩夜沒有合眼,此刻不由得兩只眼皮仿佛要粘在一起般。
她用力地掐掐自己的手背:“秦藍,別睡,保持清醒!別睡!”心里一個聲音卻在說:“只睡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讓我的眼睛闔上一小會兒吧!”
“不能睡,不能睡!”秦藍在竭力掙扎。
突然,“咚!”一聲響,秦藍的頭撞在轎欄上,一陣疼痛傳來,秦藍頓時清醒過來,把轎簾掀開一條小縫,往外一看,轎子已經離開了車水馬龍的大邑都城,進入高高紅墻圍起來的禁城。
從轎簾里望出去,只見兩側高大的紅墻直插云霄,屋頂鋪著金黃色的琉璃瓦在朝陽下閃閃發光。
轎子又往前行了一段,停了下來。
秦藍坐在轎子里沒動,一個小太監打開轎子簾,把秦藍扶了出來。
秦艾艾也落了轎,和秦藍的樸素比起來,她打扮得象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披著一件曳地灑金雀羽大氅,嬌美的臉蛋上帶著不可一世的表情,看著秦藍的目光充滿鄙視。
看見崔安穩,秦艾艾的臉上掛起甜甜的笑容:“公公好!”
崔安穩笑笑,瘦削的臉上皺紋擠做一團,眼睛里卻半分笑意也無:“咦!正好呢,皇上今天一大早也去瑯玉臺呢,他說秦藍姑娘恢復了神志,他還沒有見過呢!正好今天一并見見!”
“啊!”聽見皇帝也在瑯玉臺上,秦忠元再無其它托辭,只得點點頭:“那也好,我不如去瑯玉臺面奏圣上也行!”
當下三人跟在崔安穩身后向前紅墻深處走去,一連拐了數道彎,眼前出現一道鑲著玳瑁玉石的月門。月門上用晶亮的玳瑁鑲成三個大字“御花園”。
秦藍一邁進月門,便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眼前是一個繁花似錦的大花園,滿園奇花異草,蜜蜂蝴蝶飛于其中。
眼前的景色雖然美,秦藍卻不敢多看,她前世宮斗文看得不少,知道自己已經踏進了步步驚心的宮庭內部,稍有不慎,就會把小命報銷于此處。她斂眉屏息,只管跟著前面小太監的腳步往前行。
又走了一會兒,面前的錦花玉樹中出現一座漢白玉的高臺,高臺上雕梁畫棟,這便是瑯玉臺了。
秦忠元帶著兩個女兒跪在臺下,口呼萬歲萬歲萬歲。
只聽從臺上專來一個宏亮的笑聲:“哈哈!秦愛卿不必多禮,今天又不是什么正式的見面,不過是自家人私下里見個面罷了!上來吧!”
秦藍緊緊跟在秦忠元身后上了高臺,只見高臺的正中擺著白玉臺,臺后坐著兩個人,一個中年男子,面目英俊,帶些酒色之氣,身旁坐著一名中年美婦,膚白勝雪,眉目如畫,整個人看上去風情萬種。
秦藍一上臺,坐在白玉臺后的兩人便將目光緊緊地鎖在秦藍的身上,皇帝的目光雖然有些探究,卻并無惡意,毛貴妃的眼中卻仿佛有千萬把眼刀飛過來,恨不得立即殺死秦藍。
“賜座!”
秦家父女三人依次在右側坐下,宮女們擺上各色水果吃食。
皇帝打量了秦藍半響,點點頭:“不愧是秦家的嫡長女,如今恢復清明神志,看起來竟然和聯的母后有幾分相似!”
毛貴妃以袖掩面:“可不是嗎?算起來,也是皇上嫡親的侄女兒呢,長得象姑祖婆可不是應該的嗎?倒是艾艾,有幾天沒見,看起來又水靈了不少!”
秦艾艾甜甜一笑,沖毛貴妃深深福下去:“民女謝謝貴妃娘娘夸獎。民女粗質素顏,不過是占著些年少的便宜,那里及得貴妃娘娘天生麗質,美若天人!”
毛貴妃樂得哈哈一笑,回頭對皇帝說:“艾艾這張小嘴,真會說話,每次都能逗得我開心不少!”
毛貴妃轉過頭來,挑起長眉,冷冷的目光向著秦藍射過來:“秦家的嫡長女醫心過人,精于醫藥,想必斛珠胭脂這樣的女子閨房玩藝兒定然不會讓秦藍姑娘覺得為難吧!原本約好的六天之約,本宮看在你父親秦國相的面上,已經給你寬限了兩天,今天總該把斛珠胭脂呈上來了吧!”
秦藍出列:“貴妃娘娘說得極是,秦藍多謝貴妃娘娘寬限秦藍兩天,倒是把這斛珠胭脂趕了兩盒出來,現在便呈給娘娘過目!”
毛貴妃的神色一僵:“你做出了斛珠胭脂?”
“正是!”秦藍恭恭敬敬地走到大廳正中,跪倒在地,拿出錦盒來雙手捧在手上。
毛貴妃朝崔安穩揚起下頜點點頭,崔安穩朝著秦藍走了過來,接過她手里的錦盒,雙手舉在頭頂捧到毛貴妃面前。
毛貴妃打開錦盒來,拿出一盒胭脂揭開蓋子來,用小手指挑了一點放在鼻端一聞,臉色大變。
“啪!”一聲響,把胭脂盒子扔到地上:“秦藍,你好大膽,你拿的什么破爛東西來欺騙本宮?這是斛珠香么?此香入鼻雖有幾分海氣,但后調卻分明是草木之氣!秦藍,你可知罪?”
秦藍心里咯噔一響,心想:來了!她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正在想該怎么找個托辭才好。
回首看一眼同自己一起來的父親,只見秦忠元坐在座位上,好象沒有看見毛貴妃的發難似的,正拈起一枚翡翠西瓜放進嘴里細細品嘗,而秦艾艾面露得色,仿佛正在等一場好戲上場。
秦藍定定神,以頭觸地:“貴妃娘娘恕罪,調香本不是秦藍所專長,斛珠香本身又極為難得,秦藍兩日兩夜未曾合眼才調得小半瓶斛珠香油,娘娘若說秦藍調得不好,秦藍技拙……”
秦藍辯解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從毛貴妃的手里拿過另一盒胭脂打開一聞,點點頭:“愛妃,秦藍大病初愈,你就讓她做這極為罕見的斛珠胭脂,她一個小女孩家家,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不易,這味道不錯,海氣悠長,你若是不喜歡,便讓宮里的調香師再給你另做就是了,何苦為難她?”
毛貴妃怒道:“陛下,可冤枉臣妾了,原本臣妾也沒有想讓秦藍調制這斛珠香,是她自己看了臣妾所用的斛珠胭脂,夸下海口說自己能調得出來,臣妾才讓她調的,那里想到那居然拿些下等貨色來欺騙臣妾!”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崔安穩崔總管,他親耳聽到秦藍夸下海口,說自己能調出這斛珠胭脂,半毫不差!”
崔安穩上前一步:“貴妃娘娘所言句句屬實,老奴親耳聽得秦氏秦藍說她能在六天之內做出這個斛珠胭脂!”
毛貴妃滿意地一笑,臉顯得色,她人證物證俱在,此刻只等皇帝將秦藍定罪。
“太子殿下駕到!”突然階下的宮人的聲音打斷了毛貴妃的怒氣。
一架輪椅被人從后面緩緩地推了進來,宋知寒身穿一件淡紫色的長袍,黑色的長發象緞子一般披散下來,緊緊抿著淡粉色的唇,臉龐英俊得象刀刻一般。他雖然坐在輪椅上,卻自有一股皇家的威嚴從身體里滲透出來。
走到殿中,他的目光淡淡地從跪在地上的秦藍身上掠過,便望著坐在高臺上的皇帝和毛貴妃行了個禮:“兒臣參加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兒臣參見母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毛貴妃冷冷應了一聲,皇帝卻關心地走下來,親手把太子推到左側的桌后:“皇兒,最近身子可好?上次為父賜給你的千年人參,你可吃了?有沒有覺得身子骨好一些!”
太子咳嗽了兩聲,蒼白的面頰上染上幾絲紅暈:“謝謝父皇關心,孩兒的身體比前些時候強健了許多!”
他坐到左側第一張桌子后面,望著跪在當中的秦藍說:“不知此女因何事跪在此處?”
皇帝說:“皇兒,這便是秦家秦藍,第五代《秦氏醫經》傳承人!”
“哦!”太子冷冰冰地點點頭:“我識得她,曾經見過一次,這便是最近變得伶俐起來的那個傻子。”
秦藍起初見到太子過來,心下一喜,但是此刻見太子的冷冰冰的模樣,心里又象澆了一瓢冷水,知道他定然不會出手來幫自己。
太子冷冷地哧笑一聲:“父皇和母妃今天游園賞花,罰一個傻子跪在下面做什么?憑白地壞了好興致,污了滿園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