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即使是膽怯后怕,也要在心痛的人眼里才會引起憐惜,否則的話只會被人當作矯情。
何必呢!在宣承燁的眼里,自己原本就只是個無關的人,所以他才能剛才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候保持住那樣的冷靜吧!
既然如此,又何苦給他機會當自己矯情?“嗯!”宣承燁點點頭,他原本不擅長哄女人,剛才雖然擔心得要死,卻也沒有表露出來分毫:“那我先走了,剛才那人你也看到了,他手里有很重要的情報,我得順去審問!”
“小小恭送太子殿下!”蘇小小穿著男裝,朝著宣承燁躬身行禮。
禮儀完美而生疏,好象兩人之間的關系。
目送著宣承燁的黑金馬車緩緩離開疾人所,蘇小小收回目光。
李時辰站起身來:“太子妃,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我這里有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藥膏,太子妃你要不要涂一點!”
蘇小小點點頭:“你拿來我試試!”
李時辰拿來一個藥罐,打開來,里面是些青綠色的膏藥,氣味芬芳。
蘇小小對著銅鏡,掀開衣領一看,只見脖頸上一圈青紫的指印,根根入骨,猙獰可怖。她打了個寒戰,細思極恐。
仔仔細細地給自己涂好藥,確定沒有一處被遺漏后,蘇小小才走出房間。
李時辰早已不知去向,一個藥僮模樣的少年站在門口等著蘇小小。
“蘇公子,我叫清藥,是疾人所的藥僮,李大人讓我跟著你,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我去做!”
蘇小小點點頭:“嗯,現在疾人所有多少病人啊?” 清藥說:“那可不好說,這里天天都有人被送來,天天都有人被抬走!”
他帶著蘇小小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負責守衛的士兵們離開后,疾人所的四合院里,倒處呻吟倒地等待救治的病人。和清藥一樣穿著黃白色麻布衣的疾人所學徒們四處奔忙著。
“前院的都是些比較輕的病人!”清藥說:“后院的病人才更重!左側后院的病人是些受了外傷,正在等著手術的病人!右側后院里,基本上就是些等死的病人了!”
蘇小:“哦,那你帶我去后院看看!”
清藥臉上顯出為難的神色:“李時辰大人說,您身份尊貴,就帶著您在前院看看就好!后院病人重,穢氣重,不能帶您去!”
蘇小小臉一沉:“你知道我身份尊貴,還打算不聽我的嗎?叫你帶我去,你就帶我去唄!”
清藥無法,只得帶著蘇小小穿過一道月門來到后院里。
幾名學徒穿著米白色的麻布罩衣,臉上蒙著黑紗,在院子里奔忙著。
“清藥,你來了,快快換了衣服過來幫忙!”一名看起來比清藥年長一些的學徒看著走進來的清藥大聲地命令著。
后院的墻上原本有一扇門,那扇門突然打開來,門外停著一輛牛車,破舊的車廂里躺著些人,身上胡亂蓋著稻草和谷秸,看不出死活。
學徒們奔過去,七手八腳地把車上的病人往下卸。
“這兩天瘟疫的病人又增多了!”蘇小小正在凝神細看,突然身邊響起一個聲音,聲音很熟悉,她轉過臉去,原來是李時辰不知道什么時間站在了她的身畔。
李時辰摘下臉上蒙著的黑布,說:“太子妃,這里穢氣重,您還是回去吧!”
蘇小小搖搖頭,走到一旁去穿上一件晾在院子里的米麻布罩衣,說:“您都能呆得下去,我自然也沒問題!”
“那……您的自己注意保重!”李時辰遞給蘇小小一塊用醋熏過的黑布,示意她蒙在口鼻之上。
然后他帶著蘇小小向著剛才抬進來的幾個人走過去。
那些人被抬進屋里,有氣的放在一旁,沒氣的或者是看得出來肯定活不了的放在另一旁。
有氣的人身上便扔過去一床破棉絮,有一名學徒過去對他們的病情進行查看。
蘇小小跟過去一看。
清藥拿著個本子在一旁記錄,低聲詢問著這些病人的發病經過。
大部分的人已經說不出話來,少數幾個倒還能回答一兩句。
蘇小小看了一會兒,剛才抬起來的十來個病人就死了五個!剩下的幾個也氣息奄奄,看來撐不了多久。
問來問去,原來這些人大部分都來自于城面一個名叫馕市的地方。
死人又極快地被抬了出去,給新來的病人騰出位置。
李時辰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他命令學徒熬了藥來,但是這些病人很多還來不及服下藥物就一命嗚呼!有些勉強喝下藥去,也立即就吐了出來。
整個大殿里面空氣污濁不堪,充滿病人嘔吐物的味道和藥味,雖然蒙著一層用醋熏過的黑布,還是中人欲嘔。
有些學徒當下便沖出殿外,在門外吐起來。
李時辰卻一直留在殿里,監督著每個能喝下藥的病人把藥喝下去。
可是一個接一個的人在他面前死去,李時辰饒是心理素質再好,也忍不住罵起娘來。
蘇小小看著死去的那些人發紫的唇,和青色的指甲,突然心中一動。
她從藥箱里拿出一支銀針來插進病人的嘔吐物里,果然不出她所料,那銀針極快地變成了黑色。
蘇小小把李時辰拖到殿外,給他看那只變黑的銀針,李時辰一呆!“太子妃您這是什么意思?莫非您想說這些人其實不是時疫,而是中毒嗎?” 蘇小小點點頭:“您剛才所開的方子清香芬芳,顯然是針對時疫的用藥,但是您看這太極城氣候嚴寒,一般來說,時疫比較容易發生在春夏季節!發生在這么寒冷的時候多半不可能!”
“而且,”蘇小小接著說:“這些來的人都集中在城南,從馕市而來!” 馕市原本是太極關里一處買賣面粉和食物的地方,那里有一口太極關里最好的水井,剛才蘇小小已經讓清藥盡量的問了那些病人們。
這些病人中的百分之八十,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然后喝了水井里的水,或者是吃了用那種水煮的東西后,就開始上吐下瀉。
在送來疾人所的路上,就死了好幾人,現在又死了差不多十之八九,這個完全符合中毒的表現。
經過蘇小小這么一說,李時辰也醒悟過來,他一直按照時疫來對這些病人進行治療,現在看起來效果并不明顯!既然是中毒,那便按照中毒來治療吧!
李時辰命令人熬了大劑量的解毒劑來,這些解毒劑主要用的藥是甘草和綠豆等藥物。
熬來后,便給剩下的幾個病人灌了進去。
甘草綠豆水灌進去后,這幾個人倒是沒有再吐了。
李時辰又找人向宣承燁報告了城里被人下毒的事,宣承燁命令人把馕市的那口井的看守起來。
取了水樣回來,果然,銀針一插進那水里,立刻變成漆黑,顯然水井里被人下了劇毒。
李時辰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多謝太子妃機警,不然的話我們還是當時疫來治療,那便殆誤病情了!”
“既然查明是中毒,那倒還好辦一些!派人把那井封鎖了便是!”宣承燁亦趕到了疾人所:“李愛卿,真是多謝你了,你一來這太極城,便立了大功!” 李時辰搖搖頭:“時辰不敢居功,這水井中被人下毒是太子妃心思縝密發現的!可不是時辰的功勞!”
宣承燁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李時辰身邊穿著一身米白色隔離衣的蘇小小,說:“總之,都是你們太醫局做得好,等這邊的戰亂平定了,回到大邑都城,我一定奏明陛下,重重地賞你!”
李時辰說:“既然已經查出是有人投毒,那余下的事情就交給時辰吧!天色已晚,太子妃還請歸府上歇息!”
蘇小小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早已黑透,原來自己竟然在疾人府里呆了一整天!
她點點頭對李時辰說:“那好,既然李首座如此說,那小小恭敬不如從命,明天早上我過來換你吧!”
她脫下隔離衣,洗凈手,和宣承燁朝著疾人所外走去。
宣承燁的黑金馬車在夜色里顯得格外高大。
蘇小小也不和宣承燁多說什么,一到車上,她便覺得一股倦意從身體內透出來。
靠在軟軟的座墊上,蘇小小閉上眼假寐,車體搖晃起來,不知不覺她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這一段行程好象很長,等蘇小小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馬車正在向前疾馳。
宣承燁坐在對面的座位上,正在埋頭看著些公文,他專心工作的樣子很專注,而且有幾分小性感!
蘇小小凝神望了他一會兒,把眼光收了回來,雖然說這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可是,可是這樣地望著他還是讓人覺得羞答答。
這些公文可能報告的是些喜訊。
宣承燁看完了手里的公文,抬起頭來,正好對上蘇小小的眸光,極為難得的,他沖著蘇小小笑了笑。
“醒了?”
“嗯!”
“你不是一直說想泡澡嗎?今天我就帶你去北疆最好的溫泉!”
“啊!”蘇小小一怔,不知道這個性格多變的男人又要玩些什么花樣!是因為那些公文的緣故嗎?倒底是些什么消息居然能讓他一改冰山臉的作風,能夠對自己屈尊笑了出來。
不過想到有溫泉可泡,蘇小小的心情還是不錯的,想想有多久沒有好好洗浴過了?好象自從離開大邑都后,蘇小小就再沒有泡過澡,這真是極好的!
馬車在黑夜里向前疾馳,蘇小小掀起窗簾的一角向外望去,只見滿天燦爛的星光,頭頂的天空象一只鑲滿鉆石的大碗,在她的頭頂上不斷向身后奔去。
四周一遍漆黑,只有這駕黑金色的馬車在不斷向前奔馳。
終于前面露出了一絲紅光,紅光夾雜著霧氣,遠遠望去,那些水霧閃著五顏六色的顏色,仿佛仙景一般。
“那邊有個地熱處!”宣承燁指著紅光的方向對蘇小。
“嗯!”從雪山上流下來的溪流,到了此處,變成一灘一灘的小水洼,最后匯成一處較大的清澈的湖泊。
宣承燁命令金魄遠遠地停下車來,他推著輪椅走下馬車,帶著蘇小小往湖邊走去。
走去一看,只見湖邊還長著些青綠的草葉,一排排綠色的棕櫚樹在水旁搖曳著枝條,仿佛在邀請蘇小小下水去。
“這里?”
“嗯!”宣承燁握著蘇小小的手,把她帶到水邊。
金魄離得很遠,蘇小小四處張望一下,慢慢脫下外衣來,走進水里。
水溫正好,不冷不熱,讓人覺得極舒適。
她沒有脫去所有的衣服,雖然和宣承燁早已是名譽上的夫妻,但是畢竟還是只是名譽上的夫妻。她還沒有和他赤裸相對的激情。 為了掩飾兩人之間的尷尬,蘇小小沒話找話說:“這里叫什么?” “月亮泉!”宣承燁低下頭,聲音有種說不出的低啞,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也許不應該跟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