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玹卻是擺了擺手,緩緩開口,竟然道,“她自有她的好處。”
旻臻聽著旻鉉這話似是對秦藍的肯定,也是心頭一愣,隨即道,“六哥您該不會也……”
旻玹卻是瞥了旻臻一眼,隨即坐在了椅子上,合上了眼,“站在咱們的位置,身份,意味著生命,其他,一切莫談。”
這話音剛落,那頭秦藍便出現在了門口。
“你這丫頭倒是跑得快。”旻臻瞪著眼瞅著站在門口端著茶杯的秦藍不樂意道。
秦藍原也是剛到只隱約聽到旻玹說什么身份生命什么的,卻不料這一抬頭卻是對上了旻臻那豹子眼,心想這廝莫不是趁自己不在時候說了自己壞話,這會兒子心虛了,只是嘴上卻道,“這不是要伺候兩位殿下用茶么,這緊趕慢趕著就過來了。”
旻臻哼了聲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卻是招手讓秦藍過去。秦藍也不遲疑便端著茶走上前,放在了旻鉉手側。
旻臻掃了眼不樂意了,“怎么就一杯?”
秦藍卻是垂了眉,心道我又不是伺候你們的丫頭。
那頭旻臻卻是又掀開茶蓋子看了眼嚷道,“還是半杯?難不成你偷喝了?”
秦藍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這趕得急,不小心給潑出去了,好在還有大半杯,殿下若是不喜,我這就喚人過來上茶。”
旻臻臉面發黑,“你怎么沒把自個兒給潑出去呢?真是有夠笨的。還不……”
旻玹卻是攔道,“六弟既然口渴,就喝了吧,左右不過半刻鐘便過去了,也不必再著人另上茶了。”
旻臻這才收了收豹眼,抓起茶杯便灌了口,隨后又是一抹嘴,暗自嘀咕道,“怎么有股子怪味兒。”
秦藍在一旁低眉不語,心里卻是笑抽了,想著自己剛一出門便撞上手捧茶杯在廊子里溜達的明秋毫,想也沒想便從他手里奪來了這半杯子茶,不想全孝敬給了七殿下,心里頭便是一陣的爽氣兒。心道,誰讓你們不顧禮節,隔壁公子們歇息的地方不待,偏上姐兒這兒的安靜地兒搗亂。
不過這著實是秦藍冤枉了兩人,旻玹有嗑疾,不宜呆在人多的地方,這才找個安靜地兒呆呆,卻不想撞上趕走了盯哨丫頭們的秦藍,這才鬧了各烏龍。
不會兒子,卻是有丫頭過來在門口侯著,雖是奇怪兩位殿下的出現,卻也規矩地沒有隨意打擾。
秦藍這時候對著二人福了福身道,“恕臣女無法奉陪,得緊著時辰先過去了。這就命人過來伺候兩位殿下。”
旻臻眼瞅著秦藍要溜便道,“一塊走便是,錯不了你的時辰。”
秦藍一愣,這廝今兒是卯上自個兒了不成,這哪里合規矩,只這臉上卻是平靜道,“兩位殿下的去處與臣女無法同路,只怕……”
“讓你走便是,我和六哥作何與你何干?哪兒那么多的話。”旻臻不耐煩道。
秦藍頓時惱了,心里一口氣一提,就要發作……
旻玹卻是朝著旻臻斥道,“八小姐做事你摻和作甚,在這耐心侯著就是。”說著又是一陣咳嗽。
秦藍詫異地看了旻玹一眼,隨即施禮趕緊開溜。
這時候也顧不得再找地兒修整儀容,一路走過一路讓丫頭們收拾了番,又靜了下心,方才邁入正廳。
這時候正廳左前側已然垂下簾子,隱約可以瞧見里頭的數張桌椅。而右側方則是排溜的座椅小幾擺著茶點,正有小斯引領各府公子入位,秦藍瞅了眼正前方擺放著幾張主坐,蹙了下眉,隨即移步躲在了簾子后。
本次冠禮由相爺親自主持,待的人到齊后,秦藍方才從老夫人口中得知此番圣上下的禮卻是一頂金冠,由太子帶禮坐賓,以示恩寵。
秦藍安靜地站在老夫人身側,純郡主坐在王爺夫人身后側,兩位侯爺夫人以及幾位貴重夫人以品次排位倒是錯不了。
不會兒,對面的公子坐席也是就坐完畢。
聲漸歇,畫面就此定格在知寒出現的一瞬間。
只見他披著一頭狂發,身著紫水紋重錦袍,垂手行走間寬袖及地,袍子不長,剛剛及靴,前擺晃動中露出高靴,腰間系一寬玉帶,前垂玉佩,掛劍。一張臉卻是邪媚不羈,眉眼與嘴角一道上揚,那份子羈狂隱露三分。
秦藍只覺得空氣兒有點悶,不禁轉眼看著純郡主,只見她面色紅亮眸子亮堂堂的難掩愉悅和驕傲,微勾起的嘴角亦如同宋知寒,似邪似傲。一時間秦藍只覺得這兩人好像。
不料那純郡主卻是突地轉過頭,朝著秦藍嫣然一笑。
秦藍只覺得那笑里頭卻是無比的自信,似在向自己證明什么,秦藍心頭一陣苦笑,臉上卻擺上善意的笑容,朝著純郡主微點了點頭,隨即淡然地轉過眼看向前方。
“六殿下、七殿下駕到——”
眾人起身行禮。
只見旻鉉步態輕穩,旻臻落腳實重,兩人一前一后,行舉頗有皇家風范。倒是減少了幾分眾人對旻鉉那消瘦臉面的關注。兩人也不落坐,只站在座前朝著坐著的老王爺拱了拱手。
這時候外頭卻是響起一尖利似在扯鴨脖子的聲音,“太子殿下駕到——”
頓時除了老王爺外的眾人皆行大禮。
只見太子爺一身金色莽龍袍子,頭戴金蛟冠,腳踏犄角金靴,行步生風,眼觀生勢,“皇上有口諭……”
連同秦藍在內的相府一干眾人連忙行跪下。
“右丞長孫宋知寒人品貴重特賜金冠一頂。”太子爺面肅詞嚴,眼風一掃,身后的太監手捧托箱,箱子打開,一頂綴珠金冠流光溢彩。
“謝主隆恩。”丞相雙手跪接過后交付于一旁躬著身的總管,并伸手作邀請狀道,“太子殿下先請。”
太子爺這時候也是笑道,“相爺請。”隨后卻是又對一旁的老王爺道,“皇叔得此孫婿,真是可喜可賀。”
老王爺很是高興,“太子殿下同喜。”
于此,正前方的五位按身份坐滿,冠禮開始。
秦藍只覺得膝蓋猛的一彎,似要站不住了,如果她沒瞧錯的話,那在太子爺身邊的太監不是方殘子又是誰。
“丫頭可是不舒服?”老夫人適時的開口瞬間便將秦藍的出神拉回現實,只著臉上的蒼白之色卻是掩不住的,只是道,“確實是被這陣勢給嚇著了。”老夫人眸子微沉,卻是伸出手拍了拍秦藍道,“去吧,仔細點。”
這時候那宋知寒已然坐在方圓金凳上,一頭烏發洋撒在后,很長很黑,似火似水兩位陪房一持玉梳一捧玉盒,只見似火沾著玉盒里的金水梳透宋知寒的發,并逐漸歸籠收縮,扎成冠發髻。
秦藍站在宋知寒身后,只覺得宋知寒的勃頸與他的臉無異,一樣的邪媚精致,周圍偶有喺唆之聲,但大多都是平靜,無形之中那無數只眼睛就跟交織而成的密網將秦藍與宋知寒罩住,好似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萬般放大到眾人眼中。
秦藍從來沒覺得自己會如此的平靜的不可思議,心下不禁嘆了了口氣,臉面上卻是嚴謹著,轉身便從箱子里托出金冠,慢慢地抽出金簪,似火接了把簪子,秦藍這才穩穩地將金冠罩在了宋知寒的發髻之上。
金冠落下的瞬間,秦藍只覺得那金冠磨蹭柔發的聲音竟跟磨砂紙在摩擦瓷器似的,硬生生地將秦藍心頭的最后一點起伏也給磨平了。
秦藍穩穩地接過金簪,緩緩轉動著插入穿孔,直到盡頭,這一瞬間很短卻又很長,秦藍似聽到了宋知寒的心跳和呼吸聲,平靜中帶著一股子壓抑和沉悶,轟擊得他胸膛空鳴。
端端地福了福身,秦藍垂眉退走,行走間卻是挑不出一絲半點,就連秦藍自個兒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輕松。
那頭相爺已經是開始命人唱詞,秦藍垂眉站在老夫人身側,很是平靜。
公子們已經鬧開了,很多刁難都砸在了宋知寒身上,他竟都招架住了,秦藍不禁有些訝異間,那純郡主的眼神卻是愈發亮了。
也不知那純郡主在王爺夫人耳邊低語了句什么,她徑直朝著秦藍走來,秦藍皺了眉,老夫人這時候卻是開了口,“丫頭,府上你熟悉,便陪郡主去更衣吧。”
秦藍福了福身,便在純郡主似有隱晦的眼神中跟著她從側門走了出去。
這一穿出側門,拐了兩個彎兒,純郡主便停下了。
秦藍道,“前面便是秀閣,郡主可在那兒更衣。”
純郡主卻是手搭在一旁丫鬟捧著的衣服上,摸了幾把,那透紅的罩衫飄帶在風中卷出了飛花,“我知妹妹心里沒有他,可我竟不信他了。方才他雖一直笑著,可我這心里頭卻知道他其實是一直繃著的,他那笑也就做給旁人看的。他這心里頭竟……還是掛著你的。”
秦藍聽著純郡主的話兒,只覺得左右不適,又不知如何開口,只是干道,“郡主有話且說就是,只要是青兒做到的,必不推辭。”
純郡主卻是松開了那耷拉在衣裳上的手,卻是親熱地握住秦藍的手笑道,“我就知妹妹是真性子的。只希望著待會兒子寫合庚書時候,妹妹莫讓他瞧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