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氣窗旁的木板被拆開,哐啷一聲垂下,卻沒有落下,就向窗扉似的在晃動,顯然一端是被連接固定的。
緊接著便是一個黑影,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是一個人腦袋探了進來,因為背光,秦藍看不出模樣,只覺得鋪面而來的濕氣并著血風(fēng)掃了自己一下,來人的落地聲卻是不大,只覺得胸前一疼,身子一僵,頓時無法動彈。張口難言,睜眼難動,就是秦藍被點了穴道的最直接的感受。
“你放心,我們不會要你的命,你只需要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來人說話的聲音有一絲老邁。
秦藍這才就著碳火瞧清楚了對方的面容,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背后居然還背著一個人,一個明顯比來人身子要高些的此刻卻是生死不明的人,因為那背后的人的腳正被拖在地上。
那人突地正過身來,就著火光,秦藍發(fā)現(xiàn)來人赫然是那個賣大碗茶的婆子,只是此刻的她似乎并不擔(dān)心秦藍會做出什么異常舉動,而是平靜地將背后的死人,不,應(yīng)該說是一個將死的姑娘輕放在了床上,一只被故意斬斷的箭羽正插在那女子的胸膛,血液已經(jīng)不再流淌,但是那婆子似乎還不放心,卻是從濕漉漉的胸口里掏出瓷瓶子拔了塞子就往傷口處倒藥。
秦藍眼睛微微一緊,明顯地瞧出了那婆子中指上長年握毛筆所留下繭印,但更多的卻是她手心磨出的發(fā)黃發(fā)硬的繭子,以及被磨得有些平的手指頭。
一切的跡象都狠顯然地告訴秦藍眼前的兩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被搜查的刺客!
那婆子卻是轉(zhuǎn)頭看了看地下道,“這樣可不行,血跡和濕跡留在地面上,以太子爺?shù)男宰樱夭榈膸茁屎芨撸仨氁幚淼簟!?
秦藍很想翻了眼道,“除非你和那位的身上能不再滴水。”只可惜她說不了話。
婆子瞅了秦藍一眼,隨即熟門熟路的打開了床邊上的一只竹箱子,從里頭拿出了干凈的衣裳先是給自己換上,然后又是給躺在床上的女人換上,動作很是利索。
秦藍的心不禁抽了下,這才明白過來,不是自己倒霉被刺客挑上了,而是自己不長眼挑上了刺客準(zhǔn)備好藏身的房間,瞧那裝著衣服的箱子,明顯就是早就備上了的,只是自己進來時候為什么就沒有注意呢?
做好這些,那婆子又清理了下地面的痕跡,更是將一桿子換下來的衣服透過透氣窗給扔掉了。當(dāng)真是仔細謹慎,不留絲毫破綻。
“聽著,你若是將我們兩透露出去,代價便是一個字,死……”那婆子盯著秦藍的眼,聲音壓得格外地低,眼神卻異常犀利,好似兩把尖刀架在秦藍的脖子上,冰涼冰涼。
秦藍無法回答,但她更知道這個時候反抗只會造成無謂的犧牲,便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心跡,自己絕對會好好配合,何況自己對那太子爺也并沒有什么好感。
老婆子盯看了秦藍好一會兒方才在秦藍胸口點了好幾下,秦藍只覺得喉嚨口突然一松,好似可以說話了,但同時脖子上更多了一只手,“聽著,待會兒該怎么回答,照著我說的做。”
秦藍連忙點了點頭。
只聽得外頭突然傳來一道雅公嗓,“姑娘可是在里頭休息,我家主子說了,既然姑娘是七殿下的貴客,自然不能虧待了,如今已然在二樓備下房間以供小姐歇息,還請姑娘移步說話。”
哪有請人還帶著那么多人的,分明就是有所懷疑,老婆子的耳朵可不是白練的,推了秦藍一把道,“就說你身體不適不方便出去。”
秦藍被猛的一推也是肩膀子發(fā)疼得慌,為避免那婆子再下黑手,便趕緊道,“實在是對不住,我身體不適,暈船得厲害,這會兒已經(jīng)躺下了,實在不適合走動,煩請公公代為轉(zhuǎn)達,殿下的心意,臣女心領(lǐng)了。”
方殘子略沉了眉,又道,“姑娘既然暈船得厲害,奴才這就命人備下暈船湯藥,煩請姑娘稍后開門,奴才給您送進去。”
秦藍又被那婆子兇狠得推了一把,心里也是郁悶,但嘴上卻是配合著道,“方才上船時候已經(jīng)服過湯藥,就不勞煩公公了。”
方殘子卻是道,“那湯藥若是有用的,姑娘這會兒子怕就不會這般不適,奴才這道藥方子卻是不傷身又與其他湯藥不相沖的,姑娘不妨試試?!”
秦藍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婆子,只見那婆子卻是點了點頭,自己便對外道,“那就有勞公公了。”
敢情那閹人是打定了心思要進來瞅瞅了?秦藍心想。
那婆子卻是道,“你給我小心點兒,不該說的,呢若是露出半個子,老婆子就是拼了自個兒的命也是拉上你做墊背。”說完卻也不再看秦藍,而是背著那姑娘在自己腰間綁上了幾圈兒,踏了腳桌子,騰了下,便抓住透氣窗一吊,爬了上去,隨即又將那塊木板拉上扣緊,頓時透氣窗由可容一個半人鉆入變成了連腦門都無法鉆入的狹小地兒。
只不過,那婆子的一腳桌是有些中,聲音哐啷地一下,秦藍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外頭傳來了方殘子的聲音,“姑娘怎么了?”
秦藍只覺得喉嚨一干,“不小心摔下床了。”說著更是小心翼翼地將床上收拾妥當(dāng),又把有些歪的桌子扶正,這才噓了口氣,只覺得頭頂上依舊被盯得緊。
“姑娘,藥來了,煩請您開個門,奴才給您送進去。”方殘子道。
秦藍趕緊正了正衣服,又抹了抹有些發(fā)涼的臉,故作虛弱的慢悠悠地走到門前開了門。
方殘子那雙眼兒就跟帶著針?biāo)频膾呱淞饲厮{一下,又連帶著將屋子里也是掃了一圈,也不知是秦藍臉色的嚇白著實是她顯得有些病態(tài)還是什么的,他除了開門那會兒看了一眼外便沒再多看一眼,只是規(guī)矩地垂著頭,捧著藥碗端了進去道,“姑娘呆的地兒著實有些委屈,這里地兒小,又不透氣兒,姑娘身子虛自然受不住,還是先將藥喝下緩緩,也能舒服些。”
湯藥,又是湯藥?
秦藍只覺得嘴巴里直發(fā)苦,眼睛里更是要苦哭,胃里卻是又有要泛濫成災(zāi)的趨勢,一日兩遍的暈船藥,她算是太招哪路神仙惦記了,只是瞅著那方殘子垂首半敬著站在一側(cè),也不說話,就那么默默的候著,秦藍沒法子,只要一咬牙一仰脖,端著湯碗就灌了下去……
咕嚕咕嚕……
唔……惡……噗……
哐啷……
藥碗落地,聲音極響,秦藍還在彎腰嘔吐,方殘子卻是被噴了一頭的藥水,只見他臉上不露悲喜,只是從袖間抽出一條帕子,隨意地在自己臉面上抹了一把,卻是道,“姑娘這般不適,奴才覺著還是著人看看的好,不如先讓人挪您去二樓,收拾下。”
秦藍嘔得只剩下干嘔,聽著方殘子的話也是點了點頭。
方殘子隨后朝外頭道,“來人,伺候姑娘挪步。”
看樣子是算好了的。秦藍不禁沉了眉頭。連丫頭都在外頭候好了的。只是……秦藍突然想起方才在外頭候著的七殿下的隨從好像不見了,頓時心里一沉,難道太子爺是想將計就計栽贓嫁禍給七殿下還是想……
秦藍趴在了一個丫頭的背上,一旁還另有丫頭扶著就這么被小心翼翼地背出了房間。
方殘子略有停留地掃了屋子一眼,尤其是頭頂?shù)哪莻€透氣窗,他似乎很感興趣地看了許久,隨即目光卻是順著穿透進來的光束落在了桌子上那半碗子剩下的暈船藥上,伸手抓過藥碗,聞了聞,隨即又用帕子捂住了嘴,卻是將藥碗轉(zhuǎn)手遞給了身邊的人道,“拿回去隨后讓太醫(yī)仔細瞅瞅,這味兒甚異。”
秦藍被放在了軟綿的錦塌之上,身旁的兩個丫頭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倒是甚是仔細地為秦藍換了衣服,只是那兩人木然的表情和沉默的眼神,總讓秦藍有一種被看管和輯押的感覺,那種剛出了狼窩又跳入了虎坑的感覺很不好受。
“姑娘稍等,一會兒主子的隨行大夫便會過來給姑娘診治。”
秦藍點了點頭,有些木然地盯著屋頂,覺得這屋頂好低好低,竟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姑娘可要喝茶?”
秦藍搖了搖頭。
隨后便是一陣靜默。
直到,房門被突然推開,秦藍身邊的帳子被放下,自己的右手被擱置在了小擱上,手腕上搭著一塊紗帕,來人的三根手指很快便壓在了秦藍的手腕上有一會兒方才退去,接著一切又恢復(fù)了平靜。
“姑娘若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下,奴婢已經(jīng)為您點上凝神靜氣的香,這香味兒清淡,也可止吐,最是對付姑娘的暈船癥。”那丫頭的話尚還在秦藍耳邊徘徊,秦藍卻是聞到了滿鼻子的清香,順著呼吸道直入心肺,很是舒爽,不禁閉上了眼兒。
很久之后,昏昏欲睡的秦藍猛的覺察出帳子外似有人影晃動,不禁一驚,左右瞧看之后卻是發(fā)現(xiàn)身邊的兩個丫頭早已不見。
“總算是醒過來了。”來人的身形挺傲,此刻卻是坐在圓桌前,手持一圓口小杯,喝的卻是玫瑰紅色的酒釀,味道剎是芬芳撲鼻,都快蓋過屋子里的熏香味兒了。
秦藍一聽這聲兒,自然是知道來人是誰,“勞太子爺掛心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