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事?”蔣寒洲終于說了句人話。
停云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一事,看了眼門外,壓低聲音道:“過幾天是蔣夫人的壽辰,我家小姐想給老夫人一個驚喜。”
“所以呢?”蔣寒洲倨傲的眉微揚。
停云說道:“我家小姐自幼擅長歌舞,想給老夫人表演一個節目祝壽。”
蔣寒洲緩緩踱步,仿佛在打量這間空蕩蕩的屋子,又仿佛在思量什么問題,鷹隼般的目光掠過桌子上和床榻上鋪滿的錦緞百合,最終他在內閣僅剩的圓桌邊坐下,抬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在百樂門的時候,你答應過我,會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情。”停云望著他,“你可不可以幫我家小姐混進當日演戲的戲班子里,現在的戲班子班規嚴厲,如果不是東家指名,定不會讓外人加入的。”
蔣寒洲輕輕叩了一下桌子,冷笑一聲,“我開的條件就這么廉價,真是什么人都能拿來用。”
“我不想跟你爭論,就問你這句話你還認不認。”停云低聲道。
“你跳嗎?”蔣寒洲冷冷問道。
停云微微一怔,點了點頭,“跳啊。”
“那好。”
“希望你能幫我隱瞞,除了你我,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好嗎?”停云低聲道:“我家小姐身份特殊,人言可畏,不想惹出什么風波。”
蔣寒洲一臉傲慢輕蔑的表情,十分不屑于她說的這句話。
瞧他這一副欠揍的樣兒,停云心頭怒火中燒,不想再跟他多說什么,拉開門,看了眼,院子里沒人,偏閣的房門緊閉。
她硬生生的將蔣寒洲拽起,躡手躡腳往外走去。
蔣寒洲忽然俯身靠近她,“我們像不像一對狗男女?”
“你趕緊滾吧。”停云將他推出院外,“事情安排妥當了,兩日后,在后門的梅花樹下給我留個紙條就好了,你不用再來找我。”
蔣寒洲剛要轉身對她說什么。
停云一溜煙兒的鉆進了屋內,躲得遠遠的。
為什么她總是一副他欠她的感覺,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這會不會太不合常理了,蔣寒洲凝眉,明明是她有求于自己。
正在這時,偏閣的門打開,蔣寒洲大步一邁,消失在院子的拱門之外。
停云一邊趕制百合花,一邊數著日子,距離老夫人五十大壽還有兩日,她開始前往后院門外的那顆梅花樹下,尋找好色男留下的線索。
采靈發現這些日子停云的不同尋常,心下分外留意,趁著停云溜出去之際,她偷偷摸摸的來到停云的房間,看到長恩坐在床榻上,面前鋪了一層層的五彩百合,流光溢彩,十分絢麗。
“做這么多花干什么?”采靈大咧咧的走入內閣,拿過一朵花問道。
停云不在,長恩十分懼怕采靈,飛快的將她手中的花奪了過來,全部護在懷中。
采靈從兜里拿出上次撿來的百合,笑道:“長恩,你看,我這里也有,你告訴我,你們疊這么多百合做什么,我就把這支送給你怎么樣?”
長恩怯怯的看她一眼,伸手想要拿她手中的花。
采靈往后退了一步,“你告訴我,我就送給你。”
“壽……”長恩含糊不清的說了兩個字,“壽用……”
采靈微微一怔,壽用?忽然她眼睛一亮,老夫人最喜愛百合,這么多百合是老夫人壽辰上要用的?
呵,采靈冷笑一聲,她還以為多么了不得的用處呢,居然選擇用這種方式討好老夫人,她將手中的百合丟在地上,碾了兩腳,方才轉身向著外面走去。
剛剛姓艾的離開的方向,應該是后院吧,這樣想著,她得意而又惡毒的往那個方向走去,本著散步碰碰運氣的打算,卻當真發現驚天秘密。
停云按照約定來到后門的梅花樹下時,發現一個梳齊耳短發,留著八字胡的先生等在那里。
“您好,您是……戲班子里的人嗎?”停云暗暗咬牙,他只是讓他留下信息,她自己出去找人就好了,沒想到她把人都給安排來了,如果被府上的人看見,只怕又添一層間隙。
八字胡的男人一副風仙道骨的樣子,禮貌的脫帽,欠了欠身,“有人安排我來見您,您就是二姨太吧。”
停云微微一愣,搖了搖頭,“我是二姨太的丫鬟,二姨太此次想要為老夫人表演一舞,還望先生給安排個上臺時間。”
八字胡的男人十分恭敬客氣,欠了欠身,“既然是二姨太的節目,自然時間是最好的,這是我們此次的節目單,二姨太想要表演什么,可以自己選時間。”
停云接過一張單子,從頭到尾六支節目,母親甚喜西洋舞蹈,她自幼在洋老師教授下學習了五年西洋芭蕾舞,許久不跳了,但是芭蕾舞的底子還是有的,定是能在這傳統舞曲中,一鳴驚人的。
她的手指落在第三個舞曲的空隙間,“這個時間段,我家小姐要表演的是西洋舞。”
那八字胡的男人為難的擰了眉。
“先生有問題嗎?”
“我們戲班子非常抵制西洋曲藝。”八字胡的男子猶豫道:“恐怕硬生生的此曲,引發班底眾怒。”
停云想了想,既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又不能破壞戲班子的紀律,“這樣吧,我家小姐會結合傳統舞藝和西洋舞藝來一支,定不讓班主為難。”
八字胡先生贊賞的看她一眼,“多謝姑娘體恤,樂曲上有什么要求。”
“要一架鋼琴,一個鋼琴手即可。”
兩人低低的在后院外的梅花樹下私語,由于距離太遠,采靈并不能聽到交談的內容,等停云離開,她方才從后門走出,原地逗留了一會兒,匆匆往明華臺走去。
明華臺內,蔣夫人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難得的好天氣,蔣寒洲一身英姿卓越的軍裝,少見的陪坐在一旁喝茶,閑聊幾句。
采靈前腳剛踏進去,看見蔣寒洲也在,急忙又縮回腳,往院外退去。
“靈兒。”蔣夫人忽然喚了句。
采靈白著臉,緩緩走了進去,她眼角掃了一圈,張嬤嬤站在老夫人身后,兩排丫鬟垂首立在門口。
“夫人。”采靈欠了腰。
“來了,怎么又走了?”蔣夫人的語氣中多了幾分責備,連日纏綿病榻,她消瘦了許多,穿著藍色的掐腰錦袍,靠在椅背上,只挽了簡單的發髻,話里有話的嘆息一聲,“自從派你去杏花閣,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蔣寒洲垂眸喝茶的手勢一滯,抬眸看了眼采靈。
正巧,采靈閃躲的目光迎上了蔣寒洲探究的目光,她急忙低下頭,臉紅的能滴下水來。
“你是杏花閣的?”蔣寒洲忽然問了句。
采靈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夫人,少爺,恕靈兒冒昧,靈兒是來找……來找……”
她偷偷看了眼張嬤嬤。
張嬤嬤目露戾氣,輕輕側了側臉,示意她什么。
老夫人生平最恨結黨營私,如果說她來找張嬤嬤,指不定引起老夫人的猜忌,于是她又看了眼垂首站在門外的一個微胖丫鬟,低頭道:“靈兒是來找小蘭打聽夫人的身體狀況的,靈兒伺候老夫人慣了,許久不見老夫人,總惦記著,所以……所以……突然看見夫人和少爺,靈兒惶恐,就……就……”
垂首而立的微胖的丫鬟小蘭憤憤的盯了采靈一眼,又垂下頭去。
“回答我的話。”蔣寒洲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語氣平淡,卻不怒自威。
采靈一哆嗦,叩首下去,“是……靈兒是杏花閣的。”
蔣寒洲多看了她一眼。
蔣夫人側目捕捉到了這一畫面,很是體恤的說,“二姨太懷著身孕,作為丈夫,有空也去走走吧,別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