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對本后做什么?”面對法提瑪的咄咄逼人,謝道清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她一把從蕭媞手中奪過趙珍珠,將其蹲下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
“做什么?”法提瑪陰險地笑了笑,說道:
“當然是要懲罰你們……皇后說了,要讓你們嘗嘗大蒙古最殘酷的刑罰……來人!將她們砍去手腳之后綁在馬后,拖行至死!”
“慢——”正當蕭媞她們性命難保之時,一個蒙古兵忽然上前,當場就攔住了法提瑪:
“大人,這三個婢女可是皇后的欽犯,不如將她們押回和林,交由皇后處置為好……”
思索了片刻之后,法提瑪終于點頭同意,轉身吩咐手下將蕭媞和趙珍珠綁在一起,而謝道清則橫放在另一匹馬上,掉頭朝著哈拉和林的方向進發。
“姐姐……蕭媞對不起你……”
路上,蕭媞默默地看著謝道清在馬背上顛簸得痛苦不堪,一股愧疚感不由得涌上了她的心頭。然而,面對蕭媞的潸然淚下,謝道清卻嘴角一翹,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妹妹,事情過去就算了……到時候你就說逃跑是姐姐的主意吧……”
蕭媞愕然,謝道清的話讓她再度想起了曾經在她身邊替趙嫣頂罪的蕭晴,當年,為了使趙嫣免受刑罰,蕭晴選擇了替她擔下砸傷董宋臣的“罪名”,因此趙嫣還被她蕭媞給怒斥了一番……而今,謝道清似乎又要故技重施,至于目的,蕭媞想都沒想就料到了,她這么做,當然是為了犧牲自己保全她們娘倆的性命。
清晨時分,明媚的陽光籠罩著面積不大哈拉和林,這座剛剛經過“浩劫”的城市里早已經沒有了一棟完整的建筑,甚至連萬安宮都未能逃過被火舌舔噬的命運……而為了“安撫”人心,脫列哥那卸磨殺驢,將鎮海隨同耶律楚材一起趕出了朝廷,為了保命,鎮海幾乎是一路逃竄,一直跑到了涼州才停了下來……趁著這個機會,法提瑪和奧都合剌蠻掌控了政權,將朝政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啟稟皇后,逃跑的婢女謝氏和蕭氏母女已被押至帳外……請皇后處置!”
聽聞手下關于抓獲蕭媞她們的報告,在宮帳里本來還處于昏昏欲睡之中的脫列哥那幾乎是霎時清醒過來。當即,脫列哥那就披衣起身,帶著通事徑直就來到了宮帳外邊。
面對脫列哥那不懷好意的眼神,蕭媞索性上前走了一小步,主動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妾身早已想念江南,故帶著道清姐姐和趙珍珠逃走,若是要殺要罰,則罪止蕭媞一人,與她們毫無干系……”
“這……這和蕭媞無關……”
“蕭氏,還跑嗎……”不等謝道清將早已編好的謊言說出口,脫列哥那就點點頭,裝出了一副似信非信的模樣。趁著蕭媞不注意,她轉身來到謝道清身后,沖著她的膝關節就是凌空一腳:
“謝氏,還不給本后跪下?”
劇痛之下,謝道清的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待她跪下之后,脫列哥那掄起腳,沖著她的脖頸就是用力一踩。
“還嘴硬嗎?”
“此事……真是我做的,與蕭媞無關……”謝道清雖然已經被踩在腳底,但卻依舊不依不饒。見此情景,脫列哥那冷笑一聲,朝著身后的怯薛揮了揮手。
“喲,竟敢欺瞞于我?來人,將謝氏拖下去剁去手腳,以示懲戒!”
“不要……”當通事淫笑著將脫列哥那的話語翻譯過來之后,蕭媞當即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求求你開開恩吧……此事與道清姐姐真的毫無干系,蕭媞自知難逃一死,愿意以死贖她和趙珍珠之罪……”
“也好……”脫列哥那的眉毛抖了抖,看起來似乎是若有所思。蕭媞悄悄抬頭一看,卻發覺了一個蒙古兵已經提著鬼頭大刀悄然無聲地走到了她們的身邊,將刀鋒對準了謝道清放在掙著地面的雙手。
“求求你了……”蕭媞閉上眼睛,額頭上漸漸滲出了豆大的汗珠,隨著時間的流逝,汗水隨著她的臉頰緩緩滑下,帶著她臉上的污垢滴進了淺綠色的草地。
“既然如此……那本后就先饒過謝氏!來人,將蕭氏拖下去,斬斷雙腳以示懲戒……”
“皇后,這么一個大美人,斬斷她的雙腿實屬可惜,不如將她交給怯薛們,也不枉她來這世上一趟……”
在脫列哥那的身旁,幾個怯薛早已經用**的目光盯著蕭媞,巴不得脫列哥那爽快之下將蕭媞交由他們處置,不過,脫列哥那卻并不買賬:
“放肆!”
迫于無奈,那些“提議”的怯薛只得退下。兩個蒙古兵當即上前準備將蕭媞拖下去受刑……這時,蕭媞忽然掙扎了一陣,提出了一個請求:
“妾身只想再抱抱趙珍珠……萬望皇后成全妾身……”
聽聞通事將蕭媞的言語翻譯過來之后,脫列哥那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對著通事低聲說道:
“也可,就說本后開恩……”
通事點點頭,沖著脫列哥那就是一鞠躬,接著,他來到蕭媞身旁,對著抓住她的兩個蒙古兵用蒙古語嘀咕了幾句,蒙古兵領命,當即就將她給直接扔在了地上。蕭媞起身之后,急忙來到趙珍珠的面前,蹲下身緊緊地摟住了她,雖然她已經盡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但是仍然無法掩飾住內心的悲痛:
“珍珠,娘只不過是……出去走走……以后娘不在了,你可要聽謝皇后的話喲……”
趙珍珠抬起頭,用她那天真無邪的目光打量著蕭媞:
“娘,我答應你……”
蕭媞欣慰地點點頭,轉而拉著謝道清的雙手,低聲細語地說出了自己的一個請求:
“姐姐,蕭媞要去另一個世界了……到時我不在了,你就是趙珍珠的母后,好嗎?”
“別這么想……”謝道清強忍著內心的痛楚,伸手輕撫了一下蕭媞的面頰,將上邊的淚水給輕輕擦去,一會之后,她這才閉上眼睛,從蕭媞的手里接過了趙珍珠,將她緊緊地摟住:
“你放心,到時候,我就是她的母后……”
“再見了,珍珠,如果以后想娘了,記得看看這些青絲……”蕭媞起身,將從頭上拔下的幾根青絲放在了趙珍珠手中,兩滴清淚順著她的臉頰緩緩落下,在向著她的刑場走去的那一刻,她不經意間回眸向著南方看了看,一股思念與不舍霎時涌上了她的心頭:
“沒想到,我此生竟然……再也無法回到江南,亦或者……這就是我的命運……”
“快走——”
蒙古兵在她身后推了她一下,蕭媞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頭也不回地走向了不遠處的廢墟深處。
“母后,我娘這是……”
面對趙珍珠的疑問,謝道清這才急忙將自己的目光從蕭媞身上收了回來,眼里流下了兩行熱淚:
“珍珠,你娘不是不要你了,她這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她,恐怕我們早已經不知魂歸何處了……”
對于謝道清的這番話,趙珍珠當然是無法理解的,看著遠處的廢墟,她耷拉著小腦袋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母后,你說我娘還會回來嗎……”
“哎,再也不會了……”
謝道清一臉絕望地看著趙珍珠,心里不禁祈禱,希望佛祖能夠保佑她們安然回到大宋,并讓趙珍珠從此遠離苦難,不再與饑餓和死亡為伍……最后,謝道清還在默默許愿,若是她們能夠回到臨安,自己就不再母儀天下,而是出家為尼,去荒山古寺與青燈古佛相伴,了此殘生。
“砰——”地一聲,一只茶杯從蕭晴的手中落下,砸在了木地板上,轉眼間就成了碎片。蕭晴的手不住顫抖著,心里也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痛楚,不過她卻想不起來,這股痛楚究竟來自何方。在她身旁,那些方才還在聽她講課的小宮女們全部相視無言,沒人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算了……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
蕭晴朝著徐姈她們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可以先回去歇息。待繡春堂內只剩下她一個人之后,蕭晴走到院內,望著遙遠的天邊不由得思緒萬千……忽然,像是料到了什么一般,蕭晴的嘴唇微張,呆在當場自言自語著:
“蕭媞……是你嗎?不要,你不要死……”
當天夜里,在疲倦的驅使之下,蕭晴終于按耐住內心的不安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朦朧之中,她仿佛回到了臨安府的御街之上,但是奇怪的是,這里卻一反常態地被濃霧籠罩,且根本就沒有一個市民……好一會兒,濃霧消散,她不禁揉了揉雙眸,這才看見了有個女子早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晴兒,當你見到我時,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蕭媞,是你嗎?”蕭晴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人,方才發現,原來她正是早已經被擄往北國的蕭媞,再定睛看看,蕭媞身上雖然穿著著石榴色的齊胸襦裙,但是,腳底下卻已經是鮮血淋漓,在她的脖頸兒上,一道傷口赫然橫在橫亙在了她的咽喉部,鮮血正一點點地從中流出,無聲地滴落在了她的衣襟上。
“我已經將趙珍珠送給謝皇后了,等她們回來之后,請你幫我……幫我照顧好她們,就像我還活著一樣……”
蕭晴愕然無語,她想要上前握住蕭媞的手,然而,她每走一步,蕭媞就在無形中向后退一步,她們之間始終是近在咫尺,但卻無法觸及。
看著可望而不可即的蕭晴,蕭媞忍不住悲傷也哭了: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你且去,蕭媞是不會真正離開你們的,有機會,我們再見……”說完這句話之后,濃霧再次泛起,蕭媞也隨之逐漸淹沒了白霧之中,待霧氣再度散去之時,蕭晴驚訝地發現,自己一下子就身處荒郊野外,周圍是荒蕪的墳地和枯萎的老樹,夜空中,一輪彎月已經西沉,到處都充斥著貓頭鷹凄厲的叫聲。
“蕭媞,你在哪兒……”
蕭晴聲嘶力竭地喊叫著,但是卻毫無回音。就在此時,一個蒙面人提著一個黑色包袱悄悄走到了蕭晴的身后,待蕭晴發覺之后,蒙面人打開包袱,將一雙血淋淋的腳丟在了她的腳下。接著,蒙面人掀開了面紗,舉刀緩緩地向她逼近……蕭晴這才發現,此人竟然是忽必烈。
“啊——”蕭晴驚叫一聲,當即失足跌落懸崖,霎時,一陣劇痛傳來……醒來之后,她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自己已經從床上翻滾到了地面,原來這只是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