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馬車,趙珍珠一直沉默不語,看著她那副板著臉的樣子,趙珍媞也只是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安慰她道:
“二皇姐,你就別這么生氣了……依我看啊,奪回鄂州,并非不可能之事……”
趙珍珠苦澀地笑了笑,之后,她卻換了副猙獰的臉孔,咬牙切齒地說道:
“張晏然那個懦夫,竟然敢臨陣脫逃,這次,是他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二皇姐,你……這是要做什么?”
趙珍珠流淚了,她攥緊了手心,沉吟片刻,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膝蓋,說道:
“我……我要破祖宗之法,我要……”
“你怎么了?”
趙珍珠拔下金簪,將其插在了馬車的夾板上,一邊銀牙緊咬,低聲道:
“這次,為了殺一儆百,我要下詔,槍斃張晏然!”
“這……這不好吧?”
面對趙珍媞的懷疑,趙珍珠長嘆一聲,伸手抓了抓趙珍媞的手背,一字一句地說道:
“當年,正是我們太仁慈了,以至于,邊境叛降,韃子入寇……如今,我等對于叛臣逃兵,心不可再慈,手不可再軟!”
“這么說,你這是要下狠手了……”
趙珍媞若有所悟,然而,她似乎仍舊有些不忍,于是乎,她給趙珍珠講了個故事:
“二皇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當年,神宗皇帝在位之時,曾經和夏國(即西夏)打了一仗,那一仗,我大宋軍隊傷亡慘重,死傷相藉,事后,群臣議事,認為是一個轉運使失職,沒有將糧草及時送達前線,神宗陛下亦這么認為,決意殺掉此人,卻不曾想,宰執(zhí)大臣們紛紛反對,神宗只得退而求其次,說,將他刺配邊遠州郡,總可以吧?然而,宰執(zhí)們仍舊不依不饒,神宗無奈,只好嘆息一聲,說,連件快意事也做不得!”
“如果是我,我非砍了他不可!”
……
“賈太師,你來此與我們相會,究竟有何貴干?”
“趙珍珠,怎么又是你?”
數(shù)日過去,迫于太學生的壓力,賈似道不得不進宮面見謝道清和趙嫣,準備與她們一起商量開大都督府抵御韃子南下之事。
然而,令賈似道沒想到的是,剛到慈元殿,他卻發(fā)覺,趙珍珠在正堂里忙著掃地除塵,還不時丟下掃帚整理東西。本來,他還以為,趙珍珠此時正在家里休息,根本不可能來此,因而,才選擇了清晨時分進宮面見謝道清。
“我聽說,賈太師你準備出征,可有此事?”
趙珍珠用衣袖擦去額上的汗珠,將掃帚放回原處,而后,她這才走回到賈似道面前,指了指后苑,說道:
“方才,我母后和趙嫣去后苑散步了,她們一時半會不會回來,所以嘛,你還是在這等等,等她們回來吧!”
“趙珍珠,此事關系朝廷江山社稷,難道,身為大宋公主,你對大宋的將來就沒有一絲憂慮嗎?”
趙珍珠愣住了,再看看賈似道那副嚴肅的神態(tài),直到這時,她才發(fā)覺,這回賈八哥是動真格了,根本就不像是在玩弄是非。
“嗯,既然這樣,你就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把她們請回來!”
片刻過后,趙珍珠就回來了,然而,出乎賈似道的意料,跟著她回來的,不是謝道清和趙嫣,而是趙嫣的女兒趙珍媞。
“我娘說了,讓我代替她和賈太師商量出兵之事,至于兵員糧秣,和我說就是了,空軍到時候一定盡力滿足!”
“這……”
賈似道瞪了趙珍珠一眼,斥責她道:
“趙珍珠,你竟敢戲耍本官,難道,你想將江南半壁也送給韃子嗎?”
“真是可笑,你還私自與忽必烈議和呢,咋有資格說我?”
趙珍珠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而后,她故作矜持,示意道:
“賈太師,既然珍媞她受趙皇后委托,那你就直說便是,畢竟,如今的大宋空軍,早已經掌握在我手中了!”
“也好!”
賈似道思索片刻過后,最終還是答應了趙珍珠的要求。
“公主殿下,如今,本官需要十萬大軍對抗韃子,只是,軍餉和糧秣,本官一時無法湊齊……”
“是這樣???”
趙珍珠輕聲一笑,朝著趙珍媞揮了揮手,故作隨意地說道:
“妹妹,我們還是先喝一些茶,再談籌集糧餉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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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去就是了……”
說著,趙珍媞起身,走到了火爐前開始燒水。而趙珍珠卻是氣定神閑,看著趙珍媞燒水的樣子,她拿著賬簿瀏覽了片刻,對著賈似道說道:
“糧餉倒有不少,但是,要我等籌措武器,恐怕還需些時日!”
德祐元年(1275年)元月,得知劉整死于淮西之后,賈似道大喜過望,集中了十三萬宋軍,浩浩蕩蕩地從臨安府出發(fā)了,同時,為了以防不測,賈似道特地吩咐禁軍都統(tǒng)制韓震做好準備,萬一宋軍在戰(zhàn)斗中失敗,即可護送皇帝車駕入海前往流球,以防在臨安府被韃子一網打盡。
與此同時,趙珍珠也緊急從流球調集了海陸空三軍十萬駐守建康,準備策應賈似道作戰(zhàn),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她還特地從流球調來黃金二十萬兩,準備用以支付軍費開支。
宋軍的總兵力約有二十五萬,只有元軍的一半。然而,從來戰(zhàn)爭開始,趙珍珠卻根本沒有打算讓她的十萬精銳參戰(zhàn),她只想著,該如何盡可能地保存實力,讓這支最后的精銳之師能夠完好無損地撤往流球。
“公主,你真的打算與韃子拼命?”
“你覺得呢?”
面對蕭婈的疑問,趙珍珠不禁輕聲一笑,說道:
“倘若,我等與韃子拼了,只怕大宋的將來就……”
“我知道了!”
蕭婈抿了抿嘴唇,突然間,她將手伸進了衣袖里,從里邊掏出了一支手槍,將槍口對準了趙珍珠的額頭:
“公主殿下,你這么做,無異于是將將士們陷入死地!”
“你……你想做什么?”
“公主殿下,蕭婈雖為一介宮婢,然,自知大宋江山社稷的興亡……難道,你真想讓大宋丟棄江山,撤到流球小島上嗎?”
“你誤解我了,那也是沒辦法的選擇啊……”
趙珍珠推開槍口,擦去了額上豆大的汗珠,她沒想到,這個蕭婈,竟然敢用槍口指著她。
“公主殿下,倘若你真想名垂青史,那就請按照我說的做!”
“嗯,我聽你的!”
趙珍珠渾身顫抖了一陣,而后,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你放心,珍珠也不是那種唯利是圖的小人,倘若,你真能夠打敗韃子,我自然會言聽計從的……”
聽聞此言,蕭婈這才放下了槍,走上前,一把抓住了趙珍珠的手腕,熱切地說道:
“公主殿下,其實……是你娘和你母后讓我來的,你娘算了一卦,說,賈似道此戰(zhàn)必敗無疑,但是,大宋卻不會因此滅亡……”
“你這是啥意思?”
趙珍珠呆住了,然而看著蕭婈那副不同于往日的臉孔,她也只能咬了咬嘴唇,勉強贊同她的想法:
“既然是我娘說的,那……我照做便是了,你就不必擔心了……”
原來,在趙珍珠前往建康之后不久,一個隱士模樣的人就來到了臨安府,點名要向趙珍珠獻計獻策,聽聞此言,蕭媞幾乎不假思索,就想到了一個人:
“呵呵,此人一定是金履祥,錯不了!”
“既然蕭司言你一再追問,那在下也就不隱瞞了……”
在臨安府的一家小茶館里,見到蕭媞,金履祥當即就從包袱里掏出了一疊奏疏,“啪”地一聲將其扣在了桌案之上:
“蕭司言,早在襄陽被圍之時,在下就曾勸過朝廷,一定要派海軍直搗幽云,這樣,襄樊之圍,自可不戰(zhàn)而解……不過,賈太師卻對在下的建議不理不睬,以至于有今天之事!”
“我也知道,賈似道剛愎自用,連趙珍珠的話都聽不進去……”
蕭媞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口茶,說道:
“如今,賈似道已經去了前線,暫且管不著這里,先生有何高見,盡管和我說出!”
金履祥撫須淺笑,打開奏疏,指了指紙上畫著的地圖,說道:
“蕭司言,大宋海軍亦曾航行至幽云外海,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蕭媞一愣,而后,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
“當年,趙嫣曾經為了救趙珍珠,帶領軍艦前往北國,而李毓之,則也有攻略山東的舉動!”
“甚好,蕭司言,不如就試一試,說不定,還可以挽社稷于垂危,救大宋于死地!”
說著,金履祥喝了一大口茶,鄭重其事地拍了拍胸脯,說道:
“在下以為,調十萬大軍,利用韃子水師薄弱的缺點,直搗黃龍,方可不戰(zhàn)而勝,即使到時韃子兵臨臨安府城下,又何足道哉?”
此言既出,蕭媞也沉默了,她知道,如今元軍氣勢如虹,而宋軍則士氣低落,倘若,此戰(zhàn)再敗,別說翻身,就是保命也困難……然而,正當她猶豫不決之際,一句話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霎時就令她醍醐灌頂:
“富貴險中求!”
“好,先生所言極是,妾身聽了就是……”
說完這,蕭媞拿出了一塊象牙令牌,將其扣在桌上,用手推到了金履祥的面前:
“現(xiàn)在,我以天子的名義,任命先生為武修郎兼幽云宣撫大使,全權負責率領大宋海軍北上直搗幽云!”
“那……萬一趙珍珠不交出兵權,你又該如何是好?”
聽了她的決定,坐在一旁一直一言不發(fā)的蕭晴趕緊捅了捅她的手臂,嘀咕了句:
“趙珍珠和你一樣不老實,倘若,她玩什么花花腸子,我們可就有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