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回頭張望,已經被她未卜先知地喝停,“我數一二三就會揮手假裝打你,你聽我數到三,就把臉轉向右邊配合我的動作,轉頭的動作幅度要大些,最好給人看到頭發亂了才好,天這么黑,對方不會看得非常清晰,你準備好了嗎?”
沒問她為什么必須這么做,但是我本能地相信她,默默地給自己確認好“右”的方向,當她數到三時,我驚叫著捂臉用力側倒在右邊。
她低喃道,“走吧,進房間,我要去堵對手了。”
說著,我先低頭沖進房間,她跟著進房,我們走到陽臺外看不見的位置時,她笑容狡詰地在胸前比話了個“OK”,然后豎了豎大拇指,轉身對爸爸揮了揮手,悄悄說了句,“先走。”就迅速離開了。
對于這么一個驟來驟去的謎一樣女孩,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我明白了一件事情,肖從來都沒離開過我。
少利于算計,坦然面對生活,舒暢的是自己的心。
女孩帶給我的消息,讓我興奮得一整夜晚都無法休息,我腦海中的肖平時而如韓劇《城市獵人》中男主角般的智慧不羈,時而如美劇《X檔案》中男主角般的機敏警惕,甚至連《名偵探柯南》都跑進了我的腦子客串一回。
東方曙光微露時,我已經按捺不住起身,走向陽臺呼吸新鮮空氣。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好讓自己遠離胡思亂想。
再看昨晚那女孩說可以監視人的方位,那個位置是醫生護士曬衣物的露臺,平時都由護工鎖起來,閑人根本不可能在那個里出現,不由奇怪那個女孩難道是故弄玄虛嗎?
想想因為那女孩的出現,我整夜都在胡思亂想,連我自己都想嘲笑自己好愚弄,也許人家純粹就是想作弄我一下,估計她離開后會狂笑我愚蠢吧?怪不得她一直說我笨,看來我是真的笨呢。
一夜的興奮化成烏有,我頓時像極了霜打的茄子,就連媽媽走進病房我都沒能像往常一樣“熱烈歡迎”。
“晚丫頭怎么了?”媽媽關心地問到。
我懊惱地搖了搖頭,“沒事,笨吶……”
“什么?”媽媽不解我意,奇怪地看了看我,“昨晚你爸沒好好休息?”
“老爸?他休息得挺好。”我黯然搖頭。
“那你怎么蔫蔫的?一臉沒休息的樣子?”媽媽就是不明白。
“小丫頭片子……鬼靈精,早餐給你放桌上了,我去打壺開水,你快吃。”媽媽笑著拎起水壺走了出去。
媽媽打完水進來時,我正坐在爸爸的病床邊,嘴里含著一口米粉發呆。
“哎喲!我說晚丫頭,你不會是被嚇到了吧?”媽媽關切地問。
“嗯?什么?什么被嚇到?”盡管我在發呆,還是抓住了媽媽的關鍵詞。
媽媽回身指了指陽臺,笑到,“這里的護工說昨晚有兩套醫生制服被盜了,聽說這個賊偷東西的手法還挺專業,門鎖的鎖膽整個都被卸了下來但門沒壞,丫頭是不是聽見什么嚇到了?”
我的心里砰的一跳,邊搖頭邊趕緊追問,“什么時間的事啊?”
“昨晚九點后的事吧,你怎么啦?真是聽到什么了?”媽媽仍不放心。
“九點后……”我嘟囔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異樣。原來那女孩沒騙我,真有人出現在那個位置,當然我也相信對方的目標不會是醫生制服這么簡單,否則樓下自行車篷旁邊晾曬著好多醫生制服,為什么偏偏跑樓上來偷呢?還要撬鎖這么大費周章。
低頭草草吃完早餐,我匆匆拿起包,“媽,我上班去了,你放心,我真沒事。”說完不由媽媽分說,貼著媽媽的臉“啵”上一口就跑。
身后傳來媽媽的笑罵聲,“這丫頭,也不擦嘴,都蹭我臉上了,小壞蛋!”
一口氣跑到露臺門前,果然就像媽媽轉述的一樣,大門完好無損,鎖孔周圍的油漆都沒花,但鎖膽卻被卸掉了,盡管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的,我起碼敢初步肯定,這不是一般小賊有技術能力可以做到的事。
走進露臺,爸爸病房的陽臺赫然入目,病房的陽臺在這里一覽無余,確實是觀察的好方位,只是我心里納罕,我……到底有什么價值值得別人這樣對待呢?
雖然有太多的不解填滿大腦,但我這一刻徹底相信肖沒有變心,這個快樂的念頭讓朝氣迅速地回到我的體內,心情大好地哼著歌正準備上班,才意識到昨晚那女孩讓我扮演的角色很悲情,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讓開心這么外露呢?
為了配合肖,管它有用沒用,我先哭喪個臉吧。暗自給自己定好了方向,我強忍著想噴笑的臉,一臉扭曲地低下頭,走在了上班路上。
哈欠連天地回到公司,剛好碰上總監,“穆穆,你還好吧?你最近看起來憔悴多了,沒休息好吧?”
尷尬地笑笑,我那有膽子告訴總監,我犯困不是因為照顧老爸,而是因為我整晚都在胡思亂想呢?
“照顧病人是很累的事,這樣吧,今天你做完手頭的工作就回家休息吧,我去跟老總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讓你在令尊出院前都維持這樣的上班方式。”總監關切地為我安排。
“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堅持的,真沒關系。”我慌忙擺手拒絕,我根本連想都沒想過要利用老爸的病情爭取什么特殊待遇。
“你不用客氣,我在職場這么些年,很少見到像你這么負責的員工,這也是公司挽留價值員工的方式。更何況你現在也處于特殊時期呢?”總監笑著點頭鼓勵我,沒等我繼續作任何反應,就走開了。
媽媽呀……我這次不是裝哭喪臉,而是真的哭喪臉了。最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爸爸身邊現在有李伯照顧,我其實并不算太累,如果總監真的去為我爭取什么“福利”,貌似我有打著老爸幌子招搖撞騙的嫌疑啊……
帶著一腔的負罪感,我飛速處理完工作后開始結合本職補充專業知識,不知不覺一天就這么過去了,下午臨近下班時間,老板悄然來到我的身邊。
“分倉好(非常好)!”老板的德式普通話,在我身邊響起。
“誰叫我“粉腸”?”我嘟囔著抬頭才發現老板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您好。”我吐舌笑道,這老外的普通話真不是蓋的,分分鐘讓人笑噴。
老板示意我稍等片刻,便拿起我桌面的電話,撥通了總監的分機,稍事片刻總監已經來到了我的位置前。
“穆小姐還沒走?”總監雖然是在問我,但能看得出他很滿意我的存在。
老板拍拍總監的肩膀,告訴總監他申請的事宜獲得批準,我這才明白鬧了半天,是因為總監早上替我申報了靈活工作時間的問題,老板既然批準,當然親自來看望我,以示公司的人文關懷。
感謝完總監和老板的關心,暗自告訴自己絕不會做打著老爸幌子提前休息的事,便埋頭處理完瑣事離開。
前臺阿MING笑著湊上來,“威風啦,靈活工作時間哦,我以前就聽說公司有這項政策,可是沒福氣享受哦,你好厲害。”
“你瞎樂什么,今天給你這個便利條件,是為了你未來的日子里死心踏地為公司做事!”身旁的一位同事插話道。
“一點甜頭,十倍奉還!”另一個準備下班的同事也搭話。
“哇!你們都是火眼金睛!英明!英明!小妹佩服。”阿MING抱拳一臉崇拜狀。
人如果太計較別人做的事情都隱含什么深意,其實會很累,想不開事情,自然身心都無法坦然,我笑著看大家議論紛紛,心里想到一個很應景的詞“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精于算計的人不是聰明,反而是愚蠢,因為算計的時候,往往累的是自己的心。
放下未必就是放棄,執著未必就是堅持。
爸爸的病情日趨穩定,肖氏服裝畫冊通過最終審核并投入印制,日子在我的掰算中飛快地渡過一周。
Vincent除了偶然的電話,也沒有再出現在我的視野,我唯一掛念的就是肖,不知道他是否健康,不知道他的什么“釣魚”計劃會不會有危險,他什么時候才能聯絡我呢?又或者我所經歷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我們執著什么,就容易被什么所騙。我們執著誰,就容易被誰所傷害。所以我們要學會放下,凡事看淡一些,不牽掛,不計較,是是非非無所謂,那樣不管遇到什么人或事,我們基本都可以處之泰然了。
話雖這么說,道理我也懂,可我終究是癡人一枚,所以常常沉浮于自己的執著,時而想通了豁達一會兒,時而鉆了牛角尖,郁悶一陣。
所幸這么浮浮沉沉的日子終于有了另一絲波瀾,爸爸經醫生批準可以出院了。
這個消息對我和媽媽來說都是天大的喜事,證明爸爸完全渡過危險期處于穩定狀態,可以全面進入復健治療了。
媽媽的開心可謂溢于言表,幸福的笑容在媽媽的臉上像花兒似的朵朵綻放,就像那天我給媽媽聽爸爸第一次說話的錄音,媽媽臉上溢出的幸福如彩虹般耀眼。
我知道今天對媽媽來說,是最值得慶賀的一天,“媽,我留下來辦出院手續,你和李伯先帶爸回家,然后安頓李伯住客房吧,晚上我們一起到外面吃個飯,慶祝老爸出院和李伯入伙,怎么樣?”
媽媽歡喜地看著爸爸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倒是李伯頓了頓,以商量的口氣問我和老媽,“施教授,小穆,穆教授現在的情況外出吃飯方便嗎?”
“這……”顯然媽媽為難了。
“那我先聯系看看,如果不方便,我再打包回家一起吃,好嗎?”我笑看媽媽。
從來不知道老爸有那么孩子氣的一面,聽說可以出院,歡快地一直嚷嚷,“媽媽……媽媽,媽媽……”臨離開時還整整衣服和頭發,偷偷直樂。
我依偎在媽媽的身旁看著爸爸可愛的樣子,覺得上天對我真是眷顧,有這么好的爸爸和媽媽,我還奢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