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樣？”
“老樣子。”司徒燁閉上眼睛揉著太陽穴, 他的樣子太憔悴了，哪裡還有平時瀟灑不羈的模樣。
“哥，你不是博士麼？你不是還有勳章麼？怎麼關鍵時刻這麼沒用……”司徒優撕啞著聲音控訴的看著他。
平時司徒燁都會和她鬥上兩句, 尤其是她在質疑自己的醫術時, 可是現在……他根本沒有心情。更因爲這事是她闖出來的, 他現在還要憂心白夜寒會怎麼處理這個妹妹。
段以諾的眉這段時間就沒有展開過, 看著這一層唯一的房間, 也是重癥病房的房門沉聲道。
“有沒有把握？”
“……”
衆人的目光又沉重的投向重癥病房，原本以爲得不到答案，哪知司徒燁忽然悠悠開口。
“她的身體就像一隻破布娃娃, 被人不高興時撕開，高興後又縫起來……”
“她受過很多次傷, 傷後營養不錯, 老大會以各種名貴的藥草養著, 所以她可以恢復得很快，但就像娃娃一樣, 撕開了又縫上……再好的身體條件，再好的藥，也禁不起折騰……”
“這次我真的沒有把握能救回她，她身上的鞭傷雖然嚴重，但是外傷可以養, 就是那道傷口……刀當時是整柄沒入後背, 如果不是距離太遠影響射程, 恐怕小憶當場就會斃命。所以, 其實我不敢說, 如果兩天後她再醒不過來，可能……真的永遠醒不了了。”
走廊又陷入一陣沉默, 所有人都被籠罩在一層窒息的氣氛中，唯有司徒優的哭泣聲迴盪在廊內。而另一個女人，伊藤優奈則是一臉蒼白的靠在牆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支撐著她。
加重病房的門忽然打開，白夜寒一臉慘白，全身狼狽卻又極其平靜的出現在衆人眼前。曾幾何時，這個對於這羣人來說是個神一般存在的男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形象出現過？
頭髮凌亂，眼圈發黑，雙眼充血，鬍子拉喳……雖然全身穿著無菌服，可是那副模樣讓人以爲會隨時倒下。
“滾！”他輕輕的從嘴裡蹦出一個字，極輕極輕，彷彿是怕嚇到屋裡躺著的人，卻清晰的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沒有誰還敢逗留，包括這段時間半步不敢離開的司徒燁，他轉身時看到倚靠在牆壁上的伊藤優奈，正張張嘴，似乎是想對白夜寒說什麼。司徒燁眼一沉，扶著她強行帶著離開了。
關上門，白夜寒閉上眼睛靠門坐下，他聽到了，其實他知道是司徒燁不敢對他說，故意叫來這麼一幫人，裝作是來看望，實則是想給他說真實情況。
牀上躺著的那個人，全身或插或貼滿了各種冰冷儀器，滴滴的心率聲那麼輕，卻響徹在房內。不敢去看屏幕上顯示的心率數字，他怔怔的凝視著牀上的人，腦海中不由想起司徒燁的話。
【她就像一隻破布娃娃，被人不高興時撕開，高興後又縫起來……】
【每次受傷後老大會以各種名貴的藥草養著，所以恢復得很快……】
【如果兩天後她再醒不過來……】
是啊，說什麼愛她，保護她，可哪一次受傷不是因爲他？甚至那一次……是他親自動的手。
猛地閉上眼睛，雙手緊握成拳，深深的呼吸幾口充滿消毒水的味道的空氣，這才平復了剛剛那種彷彿巨浪撲來的疼痛。不，他絕對不會讓她死，絕對不！
司徒燁戴上口罩，輕輕的敲了敲門房。“老大。”
自然是沒有迴應，他推門而入，見到呆坐在牀前的白夜寒，目光黯了下去。
“老大，你吃點東西吧！”
“……”
知道是愚蠢的行爲，但他不得不繼續下去，已經三天三夜除了喝水以外沒有任何進食，也多虧是老大身體素質強，換了旁人早就不行了。他理解他的心情，但如果繼續下去，秋憶醒不來，他有種感覺，他也……
閉了閉眼睛，他不想再想下去。
“老大，我叫人熬了白粥過來，多少吃一點，不然你倒下了誰來照顧她？”
白夜寒的目光動了動，雖然極細微，司徒燁卻抓到了，彷彿得到了極大的鼓勵趕緊道。
“老大，你不能倒下，小憶需要你，孩子也需要你……”
說到‘孩子’時，白夜寒終於擡起了雙眼，可就這一錯過，卻錯過了重要的細節，因爲與此同時牀上的秋憶右手小指突然動了一下，只一下便沒了蹤影，只可惜房內的兩人都沒有發現。
“白管家把宸兒抱了過來，說是這兩天哭得厲害，誰都哄不了，你去看看吧！”
“……走吧！”
門關上的剎那，白夜寒回頭來看，牀上的秋憶仍舊沒有任何改變，只是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剛纔動了一下的手指現在又動了一下……
白胤宸在白逸的懷裡很不老實，聲音吵啞，鼻子眼睛全部紅通通的，一看到白夜寒怔了一下，下一秒嘴撇得老低，嗚咽著又哭了起來，比之前還大聲。
白夜寒眉頭皺得死緊，讓人覺得就算是鬆開了也會有痕跡留下。雙手接過兒子，還沒來得及哄他，卻見他把腦袋枕在自己的肩上停止了哭泣，好像是哭累了終於可以安心睡了，一瞬間心酸的感覺泛上心頭，白夜寒閉上眼睛把臉埋在兒子的頸側，卻覺得他的身上好像有某個人的味道……
白逸送上了白粥，除了粥和一碟小菜再沒有了，本想把孩子放下再吃，可是隻要一鬆開白胤宸的小手就會下意識的抓得更緊，沒辦法只好抱著他吃飯。
一旁的白逸斟酌著開口。“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白夜寒搖搖頭，幾下吃完了粥，拒絕了白逸再添第二碗的行爲，再站起來時眼前忽然黑了一下，嚇得白逸伸手去扶他。
“還是休息一下吧！您這樣……”
擺擺手，白夜寒走出了屋子，徒留下白逸站在原地搖頭嘆氣的。
再回來時卻愣在了原地，只因看到玻璃門外站著的那個人，他的目光一下子冷了起來。
藍諾看了一眼白夜寒懷裡的孩子，藍眸有瞬間的黯淡，無視了白夜寒的不歡迎，又把目光調向重癥室內的病人。兩人在走廊裡僵持了一會兒，冰凍了片刻，終於由藍諾先開了口。
“如果不是知道她愛的是你，她現在不會躺在這裡……”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更可以理解爲，他比他更會照顧人。
白夜寒忍了下來，畢竟現在他沒有心情與他說話。但他的僵硬讓睡夢中的白胤宸感受到了，迷濛著睜開眼睛。在爸爸的脖子上蹭了蹭，然後看向藍諾。
白夜寒的目光一下子柔了起來，這如果讓守候在外面的人看到一定會鬆了一口氣，畢竟從一個月前秋憶躺在這裡時白夜寒就像個活死人般沒有了任何情緒。
“等等。”在白夜寒的手搭上門把時藍諾再次開口，不過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牀上的秋憶。“我有話跟你說。”
白夜寒理都沒理徑直進了屋，不過腳步還是頓了下來，只因藍諾的下一句話。
“如果你想她醒來……”
藍諾走了，前後不到一個小時，臨走時說了一句。【聽說她小時候愛給你塞‘紙條’？】
白夜寒沒有回答，不過難看的臉色已經做了答案。於是藍諾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他，但是白夜寒卻沒有接，倒是白胤宸接了過來。
藍諾捏了捏他的臉，轉身離開了。只不過在門口還是忍不住回過了頭，但是迎接他的卻是一對睜得圓圓的大眼，面對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藍諾有些怔仲。
與此同時白胤宸突然笑了，然後揮了揮胖呼呼的小手，似乎是在做‘再見’的姿勢。藍諾也笑了，下意識的擡手揮了下，做完了，看向自己還揮在半空中的手，眉毛挑得老高。
白夜寒抱著兒子站在玻璃門外看了很久，直到白胤宸忍受不住這種窒息的感覺開始鬧騰，他才終於從發呆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奇蹟的是那張紙條還好端端的捏在白胤宸的手裡沒有被撕爛，若是平常早就成了紙屑。
【The quickest way to receive love is to give the fastest way to lose love is to hold it too tightly and the best way to keep love is to give it wings.（得到愛最快的方式，是付出愛；失去愛最快的方式是把愛抓得太緊了。留住愛最好的方法是給愛插上翅膀，讓它飛翔）】
【我猜司徒燁還有一個原因沒敢告訴你。】
【她醒不來，有一部份的原因是不願醒過來。】
【人是羣居動物，若一個正常的人離‘羣’太久，精神上會受到很大的衝擊，尤其是建立在被信任的人關押的情況下。】
【你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最依賴也是最……愛的人，從立場上來說，最不應該背叛的也是你，但偏偏所有的傷害都和你有關。她沒有完全崩潰真的要感謝上帝了……嗯！或許該感謝她的心理素質……】
【如果你願意聽我的意見，把孩子放在她的身邊吧！一個昏迷的人意識是有的，試試，或許她會醒過來！】
失去愛最快的方式是把愛抓得太緊……
是嗎？
白夜寒捏緊了手中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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