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倜的耳邊,忽然又響起了幾聲很熟悉的呼喚,好像有個女子,一直在輕輕地叫他“郎君”。
使勁睜開雙眼,在昏暗的燈火中,他依稀看見,身邊坐著的可不正是夏蕓么?
狂喜之下,他一躍而起,抱著夏蕓笑道:“終于,還是能見到你了,真好!”
“是挺好的。”夏蕓說著,卻忽又一臉嬌羞地輕輕拉開他緊抱著的雙手,轉臉向身后掃了一眼。
她的身后,突然傳來了幾聲干咳,熊倜順眼望去,那不就是津姐么?
津姐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是位老者,夏蕓管他叫“老哥”。
于是,熊倜很驚訝地問:“你們怎么也來了呢?”
同時他還看見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這里怎么就這么眼熟呢?黑頂的帳蓬,精致的木幾,淡淡的香水味……
“我們為什么就不能來了?”津姐冷冷地問熊倜:“是不是很怕壞了你們的好事?”
話音未落,那位老者卻先笑了。
熊倜輕聲嘆道:“實在不知道,你們卻怎么也跟著過來了,畢竟,這不是個好地方。”
“那你覺得,這里應該是個什么樣的地方?”老者淺笑著問道。
“如果沒錯,”熊倜嘆道:“應該就是在地府了!”
“但你還是錯了,”老者笑道:“其實呢,你們都沒有死,都還活得好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都還活著?”熊倜失口叫道:“這好像,好像有點離譜吧?”
夏蕓不由得掩嘴嘻笑,“真是個大傻瓜,”她嬌嗔道:“跟你說正經的,你卻反倒不相信了!”
“我很笨,我承認,”說著,熊倜也笑了,“但咱們又是如何活過來的呢?莫非,連老天都被感動了么?”
“老天有沒有感動不知道,”夏蕓笑著說:“不過我的老娘倒真是讓你感動了。”
說著,她深情地盯著熊倜。
熊倜不覺臉上一紅,眼前的這個女人,這種眼光,實在太熱辣,辣得有些燙臉。
“昨天,咱們所喝下的,其實就是一杯摻入假死藥的酒。”夏蕓接著說道。
“假死藥?昨天?”熊倜奇怪地問:“咱們居然能假死這么久?還有,那個賤人為何要這樣做呢?好玩么?”
“那個女人,還不算太賤,”夏蕓忽地輕嘆道:“聽津姐說,后來,那女子就拿出了一包解藥,還說只是為了試探咱們,好讓她徹底死心……”
昨天,就在熊倜假死以后不久,小花含淚緩緩地說出了一句話,她說:“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在等著一個男人,可現在,我終于知道,來到這里,是多么的多余……”
將解藥與那封信輕輕放在桌上,小花默然離去,走得很慢,也很累,一步一步,悄然消失在云霧山里。
轉瞬間,青暝王、‘閻王’等人,還有那一大群圍在遠處的殺手們,亦都突然遁形不見。
看臺邊,沙地上,貴婦人深深看了一眼撲倒在臺階上的熊倜,嘴里輕輕地說:“真沒想到,世上居然還會有這般癡情的男子……”
聽完夏蕓的這句話,熊倜卻突然笑了,他笑什么?
自從小花出現,夏蕓就總是很憎恨地稱她作“賤人”,可現在竟又改口說她還不算太賤了,這算不算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難道,夏蕓居然也會被小花所感動么?
女人之間的事情,是不是總會讓許多男人捉摸不透呢?女人的心思,是不是有時候就顯得有些古怪,還有些可愛?
“天都快亮了,”老者望向帳蓬邊上的小窗,忽地說道:“時間過得,可真叫快呢……”
小窗外面漆黑一片,明月已悄然隱落,太陽尚未升起,此時,豈非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是的,”津姐淡然笑道:“天,終于就要亮了!”
說完,但見她驀然起身,從木幾上拿起一個東西扔到熊倜的身旁,隨后與老者一同向帳蓬外走去,邊走邊說:“這就是你想要的那封信,好好看看吧……”
熊倜輕輕地撿起這封信。
信封上,金漆封口,封面處,寫著幾個很雄厚的字:熊倜親啟。
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拆開這封信,取出了里面的信紙。
夏蕓陪他一道坐下,輕倚著他,一雙美目里,同樣充滿了好奇。
誰知熊倜剛看個開頭,卻不由得渾身一顫,他看到了什么?
只見此信的抬頭,分明寫著“倜兒”兩字。
這兩個字,頓時令熊倜感覺到無比的驚訝,在這個世上,除了爹娘,還會有誰喚他“倜兒”呢?
若說是娘親,她又何必要寫信?直接來找他不是更好么?兒子是娘身上的肉,問世間,還有什么能比母子情更深更重?
若說是父親,可熊倜卻分明從未曾見過面,在師父逍遙子的遺言中,不是說他早就死在海外了么?
那么,寫這封信的人,究竟會是誰?
稍稍平定情緒,于是熊倜又趕緊接著往下看。
信的正文寫道:
熊倜吾兒,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為父相信你一定很驚奇,也一定很難以接受。畢竟,這許多年以來,為父從未與你好好的接觸,也未曾給你應有的父愛,這是為父的不對。
其實,為父一直就在你的身邊,一直默默地陪著你,看著你成長,雖然讓你經受了諸多的苦,但你可知,為父的心里,會有多痛苦么?
可能你還體會不到,甚至還會很恨我,這種痛苦,普天之下也幾乎無人能看到見,因為它實在藏得太深,在許多時候,都會像刀割一般。
只有一個人,可能知道為父的這種心情,也知道,為父之所以如此待你的這份苦心,他是為父唯一的知心朋友,也是九道山莊的莊主,你可能有見過一面,他叫藍大先生。
回九道山莊去吧,那里,有你娘在望穿秋水地等著你,到時,藍大先生還會告訴你一切的一切。
你有你的路,為父終于知道,人各有命,亦各有志,為父不會再強求什么了。
為父走了,要去一個比較遠的地方,在走之前,先要很高興地祝賀你一下,你終于找了一位神仙美婘。她是個好姑娘,希望你能好好珍惜這份情緣,就過那種神仙般的日子去吧……
正文下面,還有落款,僅僅兩個字,那就是:父親。
看完整封信,信紙已經全濕了,不得不說,那上面熊倜的眼淚功不可沒,當然,也有夏蕓的眼淚。
“父親?”熊倜哽咽道:“原來,我父親是健在的,還一直都在陪著我……”
“可是,他卻為何總不讓你見面呢?他到底又會是誰?”夏蕓說著,鼻音有些重,用手絹輕輕擦掉眼角的淚水,也輕輕地,往熊倜臉上擦去。
“不知道,”熊倜搖頭輕嘆:“我真的很想不通,父親為何要這樣做,要這樣待我。”
夏蕓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地抱住身邊這個男子。
她知道,身邊這個可憐的男人,此時一定心情很亂,一定很需要安慰。
半晌,只聽熊倜緩緩地說:“等天一亮,咱們就去九道山莊吧,我好想盡快找到娘親,真的好想!”
夏蕓使勁地點了點頭,卻忽聽熊倜又奇怪地喃喃道:“我的父親,他究竟還要去哪呢?難道就不能先讓我見上一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