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一條崎嶇的山路上去,他們?nèi)齻€人都沒有再說話,一刻鐘后,在一座稍顯破舊的大宅院前,藍大先生停下了腳步。
“你們進去吧,”藍大先生嘆道:“我就不打撓了……”
說著他轉(zhuǎn)身默然向山下走去。
畢竟,闊別這么多年的一對母子,在相見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會很傷感,也很感人?即便是藍大先生,會不會也難免情緒失控?
熊倜輕輕地推開大門,帶著夏蕓走進院內(nèi)。
里面一片沉寂,很安靜,安靜地讓熊倜很擔(dān)心。
娘呢?
今天,陽光很好,她卻為何沒有出來活動一下,曬曬太陽呢?莫非是出去了么?這么巧?
這個宅院有點大,熊倜找了好幾處廂房,終于,在東首的一個房間里,他看見了一位中年婦人。
但這位中年婦人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因為此刻的她,正躺在一張大床上,正緊閉著雙眼。
“好像,你娘還在睡覺呢……”夏蕓輕聲說道。
夏蕓話音未落,忽見熊倜一個箭步就竄到床前,“撲通”一聲猛地跪了下來,輕輕握住那婦人的手,哽咽地叫道:“娘!”
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婦人,就是他的親娘,于是這么多年來所積累的思念,頓時如洪水般涌上心頭。
實在,他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臉上的淚水滑落如雨。
幾聲叫喚,這位婦人終于睜開了雙眼,卻忽地猛然坐了起來,盯著熊倜奇怪地問:“倜兒?你就是倜兒?”
熊倜趕緊將她扶住,點頭抽泣道:“娘親,是倜兒,倜兒來了!”
看了半晌,那婦人卻居然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你騙我的,你不是倜兒!”說著,她又猛地甩開熊倜,跳下床去一把抓住他身旁的夏蕓,笑道:“娘知道,你才是娘的好倜兒,娘終于見到你了!”
說完,卻又抱著夏蕓“嚶嚶”地痛哭起來。
夏蕓也哭了,此情此景,作為女人她又怎能不感動?她又怎能不傷心?
她還傷心什么?
顯然,熊倜的親娘,此時已經(jīng)瘋了。
一位母親,如果十幾年時間都無法去跟她的兒子見面,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件極為痛苦、又極為殘酷的事情,是不是想不瘋都很難?
夏蕓被熊倜的娘緊緊地抱在懷里,一雙淚眼偷偷地望向熊倜。
熊倜的那一雙淚眼,正緊緊地看著他的娘。
他看見,娘雖然還是中年,風(fēng)韻很好,可她的頭上,卻分明已經(jīng)長滿了銀發(fā)!
就這樣,他傻傻地愣在那里,任憑淚水肆虐。
他手足無措,居然不知該要如何才好,娘都已經(jīng)瘋成這樣,那么,究竟要怎樣才能將她喚醒呢?
就在這時,房外突然闖進一個人來,只聽得“咣當(dāng)”一聲,那人手中捧著的一盤東西掉到了地上。
地上,開始散發(fā)出一股濃濃的藥香,顯然,這人端來的是一碗藥,是來喂他娘親喝藥的。
熊倜被這聲音驚醒,轉(zhuǎn)眼望去,卻不由又愣住了!
“是你?你也在這里?”
說著,熊倜那通紅的雙眼,又不禁有串串晶瑩之物在滑落。
實在,他根本就沒想到,在這里,居然還能見到這個人。這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臉色略顯蒼白,楚楚可憐,卻分明可見,已然出落成一個相當(dāng)美貌的姑娘。
情不自禁地,他又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深情地叫道:“嵐……”
卻見嵐突然低下了頭去,顧自走到熊倜娘親身旁,一邊低聲地說:“少主怕是認(rèn)錯人了……”
“怎么可能呢?”熊倜盯著嵐,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他說:“在這座山莊,我當(dāng)了十年的奴隸,你足足陪了我八年,又怎能忘得了你?”
但此時,卻忽聽夏蕓冷哼一聲,冷笑道:“那個小花說得果然不錯,原來,你在這里還真的有女人!”
嵐一聲輕嘆,只是默默地扶住了熊倜的娘。
熊倜的娘在見到嵐以后,情緒居然平穩(wěn)許多,開始慢慢松開緊抱著夏蕓的手。
夏蕓的兩眼,又轉(zhuǎn)過去冷冷地盯著這個叫“嵐”的女子。
前幾天,剛剛走了小花,今天,卻又突然出現(xiàn)了另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熊倜很在意的女人,她的心里,能不難受么?
是不是想不酸都很難?
這個男人,卻為何總是要讓她這般地難受呢?難道,就不能視其他女人于無物?
于是她冷笑著問熊倜:“你是不是,還很舍不得這個嵐?還很想跟她再續(xù)情緣?”
熊倜沒有回答,他避開了夏蕓那種很復(fù)雜的眼神,卻再次奇怪地問嵐:“你不是奴隸么?怎地會來這里了?”
嵐抬起頭看了一眼夏蕓,又低頭輕聲說道:“少主,我只是你娘的一個奴婢,那幾年去陪你,其實,是莊主安排的。”
藍大先生之所以叫嵐去陪他,這當(dāng)然也是父親的主意,是想激勵他勇敢地活下去,這一點,熊倜又豈能不知?
可即便如此,這八年以來,嵐待他的種種好,早已令他情根深種。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尤其是,最初最純的情感?
熊倜又走到嵐的身邊,深情地說:“我不管,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再離開你!”
正說完,卻忽聽身后的夏蕓又冷冷地道:“可是,我要管,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這樣!”
熊倜于是又轉(zhuǎn)頭看向夏蕓,看著她那張畫滿淚痕的俏臉,只得輕嘆道:“心愛,說心里話我是真的很愛你,可是在最艱苦的時候,嵐一直都陪在我的身邊,我、我又怎能……”
話音未落,只聽嵐輕聲地說:“請少主,就忘了我吧,你知道,我是配不你上的……”一邊說話,她一邊小心地攙住熊倜的娘坐到了床上。
熊倜的娘又開始喃喃地念著“倜兒”,一雙眼睛,是那樣的空洞。
熊倜再次來到床前,再次緊緊抓住娘親的手,哽咽道:“娘,倜兒來了,來跟您團聚了!”
嵐默默地扶著這位可憐的母親躺到床上,蓋好棉被,站起身來低頭輕聲說道:“奴婢這就去再端碗藥來。”
熊倜無語地看著夏蕓,見她一臉的陰沉,他又轉(zhuǎn)頭望著嵐離去的身影,心里暗嘆不已。
哪知,就在嵐剛剛走出門口的時候,門外突然又闖進來一個人,這個人,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