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幾片田園,走了近兩刻鐘,終于在一個半山腰處,隱約看到了一處并不顯眼的豪宅,雖然也很華麗,但畢竟隱蔽在大堆巨石之中。
熊倜當然不知道,就在此山的頂部,還有另一座豪宅,那里,便是他親父一直以來的住處。
藍大先生默默打開豪宅的大門,帶著熊倜他們悄然來到二樓,誰知就在這時,卻也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個中年男子,一把就抱住了夏蕓,嘻笑道:“這次看你往哪里逃!”
這個男子,年近四十,正用黑布蒙著雙眼,渾身上下無不散發(fā)出一股令人作嘔的酒氣。
夏蕓一臉厭惡地慌忙掙脫,卻不料,那人的力道竟然十分強勁,她越是掙扎,卻居然反被抱得越緊!
熊倜冷哼一聲,憤然拔出長劍,卻被藍大先生給用力拉住,只聽他搖頭輕嘆道:“公子怕是看錯人了吧……”
“怎么會呢?”那公子笑道:“先生此番到來,想必又送來了一個新鮮可人的尤物,待來日,本公子定要好好感激一番!”
說完,他一把扯下黑布,卻驀然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來,藍大先生的身邊,竟還站著一個年輕男子,正用那種很冷地目光盯著他。
那公子一聲冷笑,卻更緊地抱住了夏蕓,只顧低頭看著懷里的這個女子,忽地情不禁脫口贊道:“實在想不到,世間居然還能有這般靚麗的佳人!”
夏蕓一臉無助地望向熊倜,熊倜怒聲喝道:“無恥之徒,還不趕緊放手!”
“放手?”公子奇怪地笑了,他說:“憑什么要放手?就憑你?”
熊倜忍無可忍,正待再次舉劍,誰知,卻竟然又被藍大先生輕輕按下。
只聽那公子再次說道:“如果識趣,你就馬上滾蛋!否則,哼哼……”
“否則如何?”熊倜冷笑著問。
“也沒怎么樣,”借著酒興,公子狂笑道:“若你知道,本公子的父親便是當世的殺手之王,這座山莊也是本公子的,只怕你再滾遲一步,就只好去喂野狗了!”
聽他這句話,一股無名怒火頓時涌上心頭,卻苦于持劍的右手被藍大先生緊緊抓住,但見熊倜猛地揮起左手,一拳就向那公子的臉上狠狠打去。
那公子委實沒想到熊倜竟然還敢這樣做,再說,也實在舍不得放開懷里這天仙般的女子,一個躲閃不及,倒實實在在地生生挨了這沉重的一擊。
這一拳,幾乎用盡了熊倜所有的力量,那公子由不得身形暴退,一把就坐到了地上去,竟捂著臉帶著哭腔叫道:“來人哪,還不快將這廝拿下!”
趁著這個時候,夏蕓終于得以脫身,猛然扎進了熊倜的懷里,開始幽幽地抽泣。從小到大,她哪有受過這等屈辱呢?又有誰敢如此對她?
藍大先生束手站在那里,只是冷冷地看著地上的公子,也根本沒有一個家奴出現(xiàn),反倒卻在突然之間,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了十來個年輕美貌的少女,團團將公子圍住,又是輕揉,又是嬌聲安慰。
藍大先生甩了甩袖,黯然拉起熊倜跟夏蕓走下樓去。
到了門外,藍大先生輕聲嘆道:“這個人,算是已經(jīng)廢了,自打成人以后,就終日喝酒,終日泡在女人堆里,還玩起了捉迷藏……”
熊倜奇怪地問:“他口口聲聲自稱公子,還說他的父親就是當今的殺手之王,驕蠻無禮,先生卻為何非要帶我們?nèi)ヒ娺@種人?”
藍大先生轉身看著熊倜,少頃,只聽他緩緩地說:“因為,他的父親,也正是你的父親!”
“我的父親?殺手之王?”熊倜驚訝地失聲叫道:“就是那個總是戴著面具的青暝王?”
若果真如此,那么那天在海邊沙地里,熊倜豈非已經(jīng)親眼見到過自己的父親么?
“是的,”藍大先生淡然說道:“你的父親,所積累下來的家產(chǎn),恐怕你連做夢都想不到,不但這座山莊是他的,普天之下,所有的殺手組織,也幾乎全都是他的。”
“所以,那天在觀音廟里,我說你終將富可敵國,總沒錯吧?”
熊倜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喃喃地道:“這些我都不需要,其實父親不知道,我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溫暖的家!”
家人的溫情,家人之間相親相愛,這份天倫之樂,問世間,還有什么能比這更美好的呢?
這份美好,是不是即便再多的財富,也是無法買到的?
“可能,你還是很恨你的父親,”藍大先生嘆道:“但有件事情,我必須得告訴你。”
那又會是一件什么的事情呢?熊倜奇怪地望向藍大先生。
藍大先生接著說道:“現(xiàn)在,你是不是應該知道了,樓上的那位公子,其實,就是你的哥哥!”
“哥哥?”熊倜更覺得詫異,他怎么可能還有那樣的哥哥呢?是不是很有些莫名其妙?
“是的,”藍大先生說:“但非同胞所生,他的親母,早在他剛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
藍大先生說完,熊倜與夏蕓卻都沉默了,他們終于知道,樓上的那個人,其實也很可憐。
一個人,如果從小就失去了母愛,那么,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心中的創(chuàng)傷,是不是就很難得以彌補?是不是就始終找不到那種幸福的感覺?
稍頓,只聽藍大先生嘆道:“在你哥剛出生后不久,你的親父就開始發(fā)跡了,所以,他雖然很忙,卻待你哥很好,總是想盡辦法去關愛他,滿足他,可是,結果如何呢?”
熊倜深深嘆息,他說:“實在無法想像,父親如此寵愛他,卻反倒讓他變成了現(xiàn)在這般模樣!”
藍大先生再次嘆道:“這樣的人,顯然已經(jīng)做不了任何事情,所以,為了能有人接下他肩上的重擔,后來他就再娶了一房,生下你以后,他就下決心讓你們娘倆去過一陣苦日子……”
“到我八歲那年,還設了個局,居然讓我在這里足足當了十年的奴隸!”熊倜說著,眼睛開始有些泛紅,“何必呢?”
“你的苦,我知道,”藍大先生說:“我還知道,你的親父,其實也是當過奴隸的,也是九死一生才得以逃出,為能使你有足夠強大去接他的班,他就復制了所曾經(jīng)歷的那種苦難,還很迫切!”
“但他還是錯了,”熊倜嘆道:“我并不是父親所希望的那種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去接他這個班的!”
緩緩地,藍大先生點了點頭。
這一點,其實他豈非早就已經(jīng)看得出來?
還有,早在兩年多前的那場秋賽,青暝王居然用昂貴的“生命之水”去救那個叫八號的奴隸,還設下了那個很不可理喻的賭局,藍大先生就知道,這個八號跟青暝王的關系,定非尋常。
隨著八號漸漸長大,他亦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個八號,竟如此酷似于當年的青暝王!他是個聰明人,完全有理由猜測出他們間的那種特殊關系,可他還是很困惑青暝王為何要這樣做。
十余天前,就在那次擴大會議之后,青暝王讓他先行一步回九道山莊,臨走前,也終于對他說出了實情。
所以,他終于能理解到,作為一個父親,又有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好好地接下這份極為不易才打下的事業(yè)呢?
熊倜忽又問道:“我的父親,他又會是什么模樣的呢?是不是顯得很霸氣?”
前幾天,就在那片海邊沙地,他只見到父親戴著一副相當猙獰的面具,很高大,也很威風,武功還很不錯。
“你的親父,其實已經(jīng)很老了,所以才會如此急切地一再逼你……”
“很老了?”熊倜奇怪地問:“我怎么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他平常總是戴著面具,當然就極少有人能看見,他面具后面的那張臉,”藍大先生輕嘆:“但我知道,你還是有親眼見過他真面目的!”
熊倜很困惑地盯著藍大先生。
藍大先生接著說道:“在京城,你跟逍遙子是不是曾去吃過一次大排面?”
熊倜不由瞪大了兩眼,驚訝地道:“你是說,那個賣大排面的老頭?”
藍大先生默默地再次點頭。
愣了半天,卻見熊倜兩眼中,開始有傷感之物在悄悄滑落,他說:“原來,他就是我的父親,竟已老成了那樣,那般的滄桑……”
夏蕓緊緊地拉住熊倜的手,輕輕替他擦去臉上的淚痕。
藍大先生嘆道:“現(xiàn)在,你是不是可以原諒他了?”
這個問題,熊倜沒有回答,卻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便好,”藍大先生說道:“接下來,我就再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個你做夢都想見到的人!”
那個人,顯然,就是熊倜一直惦念不已的娘親。
那么,她現(xiàn)在還好嗎?有沒有,也一直在想念著她的親生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