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廟外,熊倜終於稍稍恢復了活下去的勇氣。
這時他才突然感覺到,原來,路面已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夜色已沉。雪,越下越大,風,越吹越冷。
彎彎的月亮,開始升起。
月光,依舊很皎潔,灑在雪地上,銀亮一片。
大雪封天。
在這遠方的路上,熊倜,就像個孤身旅客,縮起了肩。他穿的並不多,他感覺到了冷,異常的寒冷。
越走越遠,熊倜不斷地回想著剛纔那人在觀音廟裡說的話,那人似乎很肯定,這個仇他能報得了,他當然也很樂於相信。
逍遙子待他有如親父,如果,殺師之仇未報就急急地去見他,無論如何,是不是都會感覺很慚愧?
可是,苦苦地走了半個多時辰,熊倜卻居然又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這一路上,居然找不到一家能落腳歇息的農舍!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熊倜憤聲叫道。
剛纔就在他急著去尋死的時候,偏偏卻有人拉住他,但現在,他想活了,竟然發覺,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想要活下去卻委實極爲不易!
明天,會不會是個大晴天?太陽,會不會曬得人很煦暖?可是,他還能看得見明天的太陽麼?
“老天爺,你何其不公!”熊倜仰天怒吼:“爲何要這樣待我!”
正叫著,卻忽地腳下一個踉蹌,於是飢寒交迫的他,終於撲倒在地上。
“何必呢?”雪地裡的他,在費力地吐出這一聲輕嘆以後,就暈死了過去。
遠處,有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看,顯得很關心。
沒法不關心。
因爲,如果熊倜真的死了,那麼這個賭局也就結束,藍大先生當然很不希望看到這一點。
他知道,這個後果一定很嚴重,這關係到青冥王的全部身家。
就在藍大先生準備出手相救的時候,卻有一件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須臾間,也不知從哪裡突然掠出了一個極快的身影,竟如同老鷹一般,直往熊倜那邊撲去,轉眼又極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藍大先生放眼望去,卻發現那邊的雪地上已經空空如也,顯然,熊倜已被那人給帶走!
藍大先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暗暗輕嘆。
他嘆息什麼?
驀然轉身,黯然離去。臨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個字:“命!”
“還是聽天由命吧!”有人輕聲嘆道:“著急又有什麼用呢?”
說話的人,是位老者,夏蕓管他叫“哥”。他的身邊,正站著一個天仙般的姑娘,她很忙,在忙著擦眼淚。
這個姑娘,名叫夏蕓,是朵夏天的雲,曾經,她還笑著向有個人解釋過,這朵雲的上方呢,還頂著一個大草包。
當時的那個人還挺生氣,可是現在,他不會再生氣了,因爲,他已經暈迷了將近一天一夜。
此刻的熊倜,正躺在一張香氣怡人的牀上,顯然,這是一張女人睡的牀。這裡,熊倜曾經來過,這是一間竹林深處的小屋。
“我不管!”夏蕓說道,“你不是向來都挺有辦法的麼?”
“就不能再想想辦法?”
說話的時候,鼻音很重,聲音也有些不連貫,但老者依然能聽得很清楚。
作爲夏蕓的老哥,一直看著她長大,就算鼻音再重,他當然還是能聽得懂。
老者忽然轉頭奇怪地問夏蕓:“你不是說過不再理他了麼?卻又爲何一再地逼著我跟蹤他?現在,又一再地逼著我去救他?”
“他,真的好可憐,”夏蕓哭著說道:“雖然他總喜歡擺出一副很冷的面孔,可我知道,他的心裡,一定很痛!”
“好像,已經不僅僅是可憐了吧?”老者嘆聲問道。
夏蕓沒有回答。
“這個年輕人,”老者又說道:“幾次三番地將你氣走,幾次三番地傷你的心,難道,你又不恨他了?”
夏蕓還是沒有回答。
此時的她,心裡很亂,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你呀!”老者說著,轉頭望向窗外。
窗外,寒風凜冽,夜幕已經降臨。
“這個人,整個身體已經被凍僵了,”老者再次嘆道:“最要命的是,他的心已經冷了!”
“凍僵的人可以救得活,可是,一個人如果連他的心都被凍僵了,你說,還能怎麼去救?”
說完,看了一眼癡癡呆立在熊倜牀邊的夏蕓,忽地一聲長嘆,拂袖離去。
熊倜依然雙眼緊閉,依然暈迷不醒,臉色,顯得是那樣的冷,好像半點想醒的慾望都沒有。
夏蕓輕輕地坐到了熊倜的身旁,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
於是,眼淚就輕輕地滑落到熊倜的臉上。
“能不能,對我稍稍好一點,”夏蕓輕輕地哭道:“不要總是讓我傷心,好麼?”
熊倜沒有回答。
“那一次,你真的是傷到我的心了,”夏蕓嘆道:“那時,我真的是恨死你了,可是,爲什麼心裡卻總是放不下你呢?我是不是很傻?”
熊倜還是沒有回答。
因爲,他實在是沒辦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