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再張口說些什麼,突然一陣冷風吹來,直接讓她又打了兩個噴嚏,使得眼裡的淚花也直接給憋了出來。
蕭清朗微微皺眉,回身走過來,行至許楚身側時候纔將她狐裘上的帽子提起帶上,順便吩咐魏廣道:“讓楚大娘過來一趟?!?
此時許楚的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帶著幾分淚意讓蕭清朗心中不由自主的就憐惜了幾分。然而,他最擔心的卻依舊是楚大娘所說的屍毒之事。
他出身掌管刑獄之事的地方,自然知道所謂屍毒是何等霸道厲害。雖說如今許楚還不嚴重,可若遇上難纏的風寒之癥,難免讓人擔憂。
楚大娘縱然平時有些不著調,可在醫治屍毒跟創傷之類的病情上,卻是頗有建樹的。三法司中許多驗官,都曾受過她的恩惠。
純白的狐裘映襯著許楚一張發紅卻又萎靡的臉,越發顯得她弱小起來。就算只是燈籠燭火之下,蕭清朗也能看清那細膩的肌膚之上,如同三月展開的桃花一般明豔的色彩??v然這種紅潤並不正常,也難抵落在他眼眸中的灼熱。
於是一向冷靜自持的蕭清朗,難得的連番摸索那狐裘脖領,就好似情人之間的耳鬢廝磨一般似的。
許楚逆著光擡頭,眼裡的淚光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卻不妨礙她看清近在咫尺的冷峻輪廓。許楚心裡莫名的就涌出了一股子忐忑跟希冀,不自覺的呼吸一滯,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當她抿著雙脣猶豫著如何開口時候,就見張有爲身邊的捕頭帶了兩個手捧書冊的官差過來。那捕頭瞧見幾人,連連笑著拱手道:“公子,姑娘,虧得你們還未歇下呢。這是大人讓人從劉家取回的賬本,不知現在可否要送去公子房間?”
其實倆人之間的感情流轉,也就他們二人心知肚明。魏廣是早已習慣了,蕭明珠也只是覺得自家楚姐姐那麼好是該好好護著,同時有些懊惱自己怎得沒先三叔一步表現一下,害的楚姐姐吹了冷風。當然,他們二人的想法,並不在蕭清朗跟許楚的預計範圍之內。
如今有了捕頭跟官差的來訪,使得來人之間詭異的曖昧跟旖旎瞬間消散。
許楚幾不可聞的鬆了一口氣,趕緊衝著蕭清朗曲了曲腿,說道:“公子,我先帶明珠去休息了。”
說實在的,她今天本來就難受,又強撐著去了劉家查探,後來又在分析案情,此時早就有些乏累了。只是方纔被蕭清朗這麼一嚇唬,腦子裡的那點混沌跟睏乏直接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羞澀跟亂七八糟的如線頭一般的胡思亂想。
回到房間,許楚解下狐裘,然後用盆子裡的冷水擦了一把臉。許是冷冽的寒氣打在滾燙的臉頰上的緣故,讓她舒坦的長出了一口氣,而後自言自語道:“若再這樣下去,日後可如何是好?”
她心裡的界限,現在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曾經,縱然倆人有無意識的接觸,她也會告誡自己一番,然後爲著尋找爹爹的下落,也爲了查案行事方便而跟隨在蕭清朗身邊??扇缃?,她好像連自我欺騙都有些做不到了。
縱然她於感情之事再遲鈍,卻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蕭清朗表現出的關切跟愛護,其實早已超越了對一般屬下的界限。而自己,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裝聾作啞罷了。
她微微發怔,一時之間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楚姐姐?”蕭明珠解了衣衫,著著寬鬆的裡衣在牀榻之上翻了兩下身。她興高采烈的說著小話,卻沒聽到自家楚姐姐的迴應,於是滿腹狐疑的爬起來探頭看過去。見楚姐姐神情糾結,不由低聲問道,“楚姐姐,你怎麼了?可是又難受了?”
她不太會照顧人,可也知道既然生病了就要吃藥。又想到三叔提到府上的女大夫楚大娘,於是說道:“楚姐姐你等會,我去尋楚大娘給你熬藥?!?
說著,活蹦亂跳的她就又披上了外衫,急急忙忙的要往外走。
許楚見狀,趕緊抓住她,小聲哄騙著說道:“你啊,性子怎得一直如此急躁。今日我都喝過兩次湯藥了,那苦勁兒可是難受的很,你就當饒了你楚姐姐吧昂?!?
實話實說,楚大娘的藥管用不管用她倒是沒感覺,唯一的感覺就是苦......就算舌頭鼻子都因爲風寒品不出問道,可喝那湯藥時候,都會又變的靈敏起來。
蕭明珠嗤笑一聲,叉著腰道:“楚姐姐,原來你居然怕喝藥啊?!?
她還以爲會驗屍的楚姐姐天不怕地不要怕呢。
“我自然會怕了,不僅怕喝藥,還怕你三叔的冷臉呢?!痹S楚嘟囔一聲,順手將盆子裡浸水的布巾擰乾放好。
“哎,你怎得也怕三叔啊,三叔對你好的我都嫉妒呢。我都沒見過他對整個三法司跟京城裡的誰這般上心過,要非得說是有,也就是之前三叔尋到了一個驗官家的獨女?!笔捗髦橐娫S楚做到了桌前,也趕緊的過去,雙手託著臉說道,“那還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當時書院裡有個公子哥失足墜水而亡,她恰巧在隔壁的女子書院,就在京兆府的人去之前先看了屍體。那一看不要緊,直接斷定死者是他殺,至於緣由我就不太清楚了。”
“後來三叔聽說後,特地親自前去書院詢問,後來對那名女子很是賞識。甚至還幾番相邀查案,當時那女子都能自有進出王府,甚至連三叔的書房都能進得。要知道,我這個侄女要進三叔的書房,都得先跟他稟明呢。”說著說著,蕭明珠就不由得抱怨了一下,不過她也不是愛嫉妒的性子,只是發了幾句牢騷就繼續給聽得認真的許楚繼續講起來,“我跟你說,那時候整個京城裡的閨秀們沒有一個不咬牙切齒的,就連我父王跟皇伯伯也被驚動了,連帶著那女子的父親身份都高了一大截?!?
“只可惜後來那女子不知因什麼事情觸怒了三叔,從此以後三叔再也沒讓她進過王府?!毕氲疆敃r三叔好幾日閉門不見客,她就哀嘆一聲,“也不知三叔怎麼想的,爲著那女子竟真的好幾日沒管三法司的事兒,使得皇伯伯跟父王也跟著愁眉不展?!?
“再後來呢?”許楚心裡的溫情,隨著手上冷茶灌入胃中而漸漸冷卻,就好像之前在蕭清朗身邊羞澀過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她淡然的看了一眼蕭明珠,問道:“若是那女子真有一手好的驗屍本領,被掩埋實在可惜?!?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三叔跟那女子鬧翻之後,還生了一場大病。後來聽說那女子許了人家離了京城,當時三叔拖著病體還讓人準備了厚禮相送?!笔捗髦橐幌肫甬敃r在御書房同皇伯伯爭執的三叔,就忍不住咋舌。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三叔動那麼大的氣。
那時候她還不太懂事兒,就光聽花孔雀總叨叨說什麼怒髮衝冠爲紅顏。
再後來,不管是靖安王府還是皇宮裡,誰都不敢在提說那個女子的名諱了。就更別提,詢問三叔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不顧大家心裡都猜測著,大概是素來清心寡慾的三叔,對那女子有了好感,卻被拒絕,爲情所傷。此後,皇祖母也罷,皇伯伯也好,誰也不敢催著三叔成親了。
蕭明珠見許楚聽的認真,不由得繼續說起了京城裡發生的旁的稀罕事兒。有王府的,也有市井間的,足以見得她並不似別的大戶人家嫡女那般安分在府上描紅學琴。
倆人一個說的興高采烈,一個面帶笑意心不在焉,直到門再次被叩響。
“楚姑娘,公子讓我來給您送藥?!遍T外楚大娘有些羞愧的開口,自從跟隨許楚驗看腐屍後,她就覺得自己大抵真的小看了這個人。
有如此精湛到讓她這個行事幾十年的人都汗顏的驗屍技術,就算她真的是意欲攀附王府富貴,怕是王爺也不會拒絕。更何況,她今日也有些看明白了,王爺跟許楚之間,現在好像只是王爺剃頭挑子一頭熱。
許楚又喝了一口冷水,起身開了門。她本來只當來的只是送藥的楚大娘一人,卻不想一開門,就見楚大娘身後還跟著兩個身強力壯手擡浴桶的婆子。
她之前見過這兩個婆子,應該是張有爲派來打掃跨院的下人。如今這般陣仗,當真讓她有些驚訝。
雖說現代人有沐浴的習慣,可這大冷天的,就算在屋裡燒著火盆,可也難擋陰冷。更何況她身體還有不適,要是強行沐浴,怕舒服沒得著,病情又得加重。
想到這裡,她就疑惑得看向楚大娘,身爲醫者,楚大娘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楚大娘笑了笑,說道:“公子言說姑娘身子骨單薄,又畏懼喝藥,所以我就想著以藥浴的方法排除姑娘體內的寒毒跟病氣。這藥是我晌午後開始熬的,按著以往的經驗,只要泡上兩次,姑娘就能不必再服湯藥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