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楚仰頭,迎著日光看向,滿眼關切的他,瑩瑩笑道:“自然好,只是如今腹內饑餓難耐了些......”
此時,她沒有似尋常女子那般嬌俏可人,反倒是收斂起袖子,隨意的將手背在身后。如此動作,配上她落落大方的姿態跟爽朗英氣的面容,倒是惹得蕭清朗眸光忍不住深了幾分。
他啞然笑道:“就知道你不會緊張。先回去吃飯?”
早飯最終還是在許府吃的,當然,所有的飯菜都是蕭清朗提前吩咐過王府里的廚娘,特意送過來的。
如今正值秋季,有些剛開的桂花,早早就被人摘了送往了王府中。所以今天廚娘特意做了算不上甜膩的桂花糕,再配上清香的貢米粥,跟幾個素炒的小菜,倒是讓許楚吃的很是滿足。
就在二人看著時辰要去三法司辦公之時,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嘈雜的喧嘩聲。倆人面面相覷,下意識的看向了廳堂之外。
不過片刻,就見蕭清朗安排來的下人匆忙趕過來,行禮后說道:“王爺,許大人,刑部司空大人跟京兆尹李大人求見。”
蕭清朗跟許楚神情倏然嚴肅起來,二人相視一眼,起身向外走去。因為許府宅子小,所以吃飯在廳堂,而此時廳堂內還是滿桌殘羹剩飯,自然不適合會客。
更何況,能讓司空翰跟京兆尹府找上門來求見的,必然是大事。
倆人到了院子的時候,就見司空翰緊皺眉宇,似乎是遇上棘手的事情了。而京兆尹更是,神情慌張,面色如灰,額頭上不斷滲出豆大的冷汗......
蕭清朗立定后,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下人,那下人意會趕忙悄悄離去。
“司空大人,李大人如此匆忙而來,所為何事?”
若是出了案子,那自然不能按著是否在衙門當值來說。幾乎三法司上下所有的官員衙役捕快對此都有共識,只要案情需要,縱然是子夜也不得生怨言。
所以,他并未問為何不等他去三法司再稟報出了何事。
司空翰拱手道:“回王爺,今日下朝后,下官就見京兆尹府的人在刑部外徘徊,所以下官就上前詢問。如此才知道,京郊郭家莊昨夜出了一件大事,涉及到幾十具孩童尸體......因為事關重大,下官就先讓人去知會唐大人,又派人去保護現場,所以具體的詳情還未來得及詢問李大人......”
幾十具孩童尸體,此話一出,莫說許楚,就連一向遇事不動聲色的蕭清朗,也臉色驟變。
“怎么回事?”他看向京兆府李大人,冷聲問道。
李大人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今日一早,就有郭家莊的人來報案,說昨夜他們村邊上一處貴人的宅院突然坍塌了。因為有人聽到里面有尖叫聲,所以聚集了一群后生去搭救,卻沒想到挖著挖著竟然挖出了一堆尸骨......”
“等再往深里挖,就發現那些尸骨全都是半大的孩子模樣的。而房子坍塌時候發出尖叫的人,他們卻遍尋不著。所以,一夜之間,村里人都傳著說,那宅子鬧鬼了。”
“今天一早,他們村的里正就派人來衙門了......”
他說著,眼角偷偷瞥了一眼臉色陰沉的蕭清朗,旋即飛快說道:“下官查了一下地契,發現那是董......董......董......”
他董了半天,最終也沒敢直接說出那個名字來。畢竟,誰不知道當初董家人的所作所為,便只是董家大老爺一人,就敢對著皇子口出狂言。
蕭清朗看著臉色泛白的京兆尹,皺眉道:“是董瑞陽的私產?”
京兆尹聞言,趕忙點頭,“是,的確是他的私產,聽郭家莊來告狀之人說,董老爺隔三差五會去小住幾日。”
董瑞陽這個名字一出,許楚就愣了一下。
此人她雖然沒見過,可是卻也是有所耳聞的。他是當年險些壓制的皇后跟東宮毫無還手之力的董貴妃之侄,也是董家的嫡長子。就算董家在朝堂后宮落敗了,他卻也依舊手握著用不盡的財富跟資源。
加上先皇曾有遺旨,不許當今追究董家之罪,更不允許當今將董家趕盡殺絕。所以,現在的他,也算是皇家跟官府頭疼的對象。就像是刺手的刺猬,捉不得,除不得。
蕭清朗略作思索,看向許楚問道:“現在去一趟郭家莊?”
許楚點頭,但凡命案,尸體跟現場是最需要第一時間勘察的。更何況是幾十具尸體,哪怕是白骨化的骨骸,也是越早檢驗越好。
“此事先秘而不宣,司空大人,你即刻進宮求見皇上,將此事告知皇上。京兆尹,你暫且回衙門,仔細留意著隨時可能在坊間傳出的流言蜚語。若是能查找到根源最好,不過切不能以強硬的手段打壓流言。”
司空翰跟京兆尹連忙點頭,二人得了吩咐,也不敢耽擱就離開了。
而許楚這廂,也去取了自己慣用的工具箱,與蕭清朗一道出了門。
因為趕時間,所以他們二人并未再乘坐馬車,而是各自騎馬而行。自然,這一次為著照顧許楚,蕭清朗刻意將速度放緩了一些......
就在二人出城門的時候,一個帶著面具的錦衣男人在緊鄰城門邊的一家酒樓之上憑欄而望,待瞧見二人馳騁而去,才冷笑一聲。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主子,是不是要再派人將那女子處理掉?”面具男身旁的老者眼底有些狠意的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接著說道,“她現在已經入了大理寺為官,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怕對我們的計劃不利。”
就在他的話音落下之時,鐵面人陡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斜睨了身旁的老者一眼,陰森森道:“怎么幾十年了,都學不會乖呢?瞧瞧,你這兇狠狠的目光,可不就把那頭小狼崽給招惹過來了?”
老者心里一驚,仔細一看,果然見剛剛出城的蕭清朗已經勒住了馬匹回首看來。因為有些距離,所以他看不清蕭清朗面上的神情,可是觀其方向,應該就是沖著自己所在的酒樓看來的。
片刻后,只見蕭清朗對著身旁的侍衛吩咐幾聲,而后那侍衛就帶著人重新進了城門,隱隱好似是沖著酒樓而來。
“主人......我......”
鐵面人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窗外,擺手說道:“行了,走吧,你該慶幸,小狼崽子被郭家莊的事情纏住了身,否則只怕今日你我都難脫身了。”
他不欲逗留,不過在出門之時,還是警告道:“至于那女人,沒我的吩咐不許傷她。我倒是好奇,她能走到哪一步。”
那使臣團一案,原本他是當開胃小菜準備給蕭清朗的,畢竟他知道對蕭清朗而言破案只是遲早的事情。可是卻沒想到,那案子竟然成了許楚出頭的契機。
那接下來,他倒是要瞧一瞧,她還有什么能耐。
就比如郭家莊的案子,這案子若是破了,只怕皇帝會進退兩難。若是破不了,那就更有趣了......
郭家莊距離京城極近,而且因為地理位置好,加上風景優美,所以常會有權貴來此置地修建莊子跟休閑的別院。而董家的這處宅子,是在先帝末年董家得勢的時候修建的,占地足足有三十畝,外有山水環抱,又修建有巨大的牌樓,而高墻之內又有假山怪石,高屋建瓴層層疊疊美不勝收。
聽聞當初董家建此別院,是想讓欲要回家省親的貴妃娘娘暫住。若不是先皇當時病重,只怕他們都要慫恿著董貴妃,將先皇引出,以抬高董家的權勢地位了。
隨著先皇駕崩,董家曾經一手遮天的權勢煙消云散,只剩下這富麗堂皇的別院跟產業。而現在,就是董家最引以為傲的京郊最嘆為觀止的別院,也只剩一堆廢墟,如此倒叫人唏噓感慨。
蕭清朗跟許楚到的時候,曹驗官已經帶人從村民挖到的暗室中,將一具具不過三尺的尸體跟骨骸取出。看得出,這里面孩童的死亡時間皆有相差,早的已經白骨化,而晚的尸體還未有太大的變化。
“找到村民們所說的半夜驚叫的人了嗎?”蕭清朗立在尸坑之前,冷聲問道。
唐喬正搖搖頭,“下官已經派人尋找,暫時除了這些尸體,還未曾發現有別的活人或者尸體。”
就在二人說話之時,忽然見衙役從一旁的土堆之中扒出一尊丹爐。那丹爐十分精美,雕鑄著盤龍飛鳳的圖案,而盤龍飛鳳口中還纈著鮮紅如血的紅寶石。
許楚上前探手,發現丹爐竟然還微微的有些余溫。她當即說道:“房屋坍塌在昨夜何時?”
“因為村里沒有更夫,所以時辰并不確定,只是里正起身之時看了一眼沙漏說應該是寅時初左右。”
許楚點點頭,“當時應該有人在煉丹,或者在使用丹爐......所以,到現在丹爐還有些余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