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園的頭天晚上,屋里的丫頭便開始忙活,雖是說莊子里什么都有,可該帶的還是要帶,思華打開箱子,將春曉的衫裙拿出來,鋪展開,頭不抬的問思瑤:“這幾身帶哪個?”
思瑤正在選佩飾,聞言端著妝奩匣子過來,一邊拿各種佩飾在衣衫上比量,一邊道:“淺紫色這件好看,花樣子也精致,纏枝蓮花的。”
思華看了兩眼,搖搖頭:“姑娘去賞的梅花,紅梅白雪,我看姑娘該穿牙色或是翡翠色,淺紫色的穿去賞迎春花才好。”說罷拎起件玉色繡如意的鑲邊對襟衫,配了條牙色挑線裙兒,嘴里念叨:“這件清雅的去的路上穿,到了再換這件。”手里又挑出一件淺青金色嵌八寶長身褙子、淡紅杏子裙兒。
思瑤也細細的從匣子里挑出幾樣佩飾來配衣裙,思華一會兒的功夫挑了六身,思瑤也配了十來樣佩飾。
“我看看姐姐們選的什么?”思晨走過來將兩人選出來的看了一回,轉回身去選頭飾,心里暗暗琢磨什么衣裳配什么發髻,戴什么首飾。
思婉撩門簾進來,手捂著嘴巴哈著氣道:“把姑娘那件才做的狐貍毛鑲邊的斗篷帶上,這天兒可真冷。”
思華高聲應了輩。
“一個時辰還要帶書,車上看書傷眼睛。”夕秋捧了書從西屋進東屋,邊走邊念叨著。
思嵐收整了洗漱用品,小到牙粉,大到毛巾面膏,統統自己帶的,聽見夕秋說話,就道:“你當誰都和你一樣不識字,姑娘看的這本柏木游記是三爺親自給選的,正適合在車上打發時間,不懂就別亂說。”
夕秋頓了頓腳,未曾搭茬,扭身把書放好,蓋上匣子。
下院這邊熱鬧的猶如錦上開花,紅綾那頭卻越見蕭條。因龔炎則久未登門,一院子下人都長了雙勢利眼,侍候的越發不上心,若不是看在她肚子里懷著的這個,只怕已經沒人靠前了。
小暮仔細的收整衣衫飾品,不過不像春曉那里人多東西動,不過就那么幾樣,看的過去的統統裝進箱籠,正要扣上蓋子,就見一只染了丹蔻的手伸過來,一把掀了蓋子,才疊好的衣裳抽出來散了一地。
紅綾似不解氣,上腳狠狠踩了,冷笑道:“得意什么,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等我生了小少爺,看還有你立足的地方!”
小暮也不接話,悶頭杵在那,紅綾一眼瞥過去,張口就罵:“你也學學人家夕秋,討好賣乖什么不會?如今都成了賤人身前最得用的了,再看看你,木頭疙瘩一塊,不通七竅的玩意兒,我是倒了大霉,才盡碰見你們這樣的喪門星。”連帶罵了回前頭的丫頭珍兒。
小暮木著臉,并不敢回嘴。
紅綾心煩的擺手,攆人出去,待小暮退出去,她捂著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忽地一笑,眸光陰冷,嘴角壓出的笑紋亦見詭異。
……
翌日早起,龔炎則匆匆與春曉用過飯,特特的叮囑她道:“出門注意別凍著自己,隨身帶著丫鬟,有事叫丫鬟去辦,若呆的不順心就叫善為幾個護送你回來,爺瞧著時辰,得閑去接你,你不許亂走。”最后一句雖語氣上不似警告,卻把春曉嚇的臉色微變,所幸低了頭,輕輕點了點。
龔炎則本想送她上馬車,但看時辰,不得不先出門。送了龔炎則走,春曉著實松了口氣,忙躲進凈房,將銀票與幾兩碎銀子貼身揣好。
“姑娘……”思華在外頭喊人,春曉抻了抻衣衫,扶著發髻上的小風釵走了出去,應道:“這兒呢。”
“姑娘,桂菊來說,請姑娘與紅綾姑娘坐一輛馬車。”思華滿臉不樂意的道。
春曉那日與桂菊打交道,這丫頭雖長的和善,說話卻愛占上風又賣好,心里不喜,便道:“是誰安排的?”
夕秋恰掀簾子往屋里來,應道:“是桂菊安排的,說是大太太的意思,叫姑娘路上照看些紅綾姑娘,馬車一走一個時辰,紅綾帶著肚子叫人不放心。”
“不放心怎么不親自擱眼皮底下看著?”思華一向穩重不多嘴,這會兒也惱了:“紅綾姑娘也是,大著肚子還到處走,也不知爺怎么就應了她外出!”說完看了眼春曉。
春曉還沒想到這,被思華提起,頓時皺了眉,心里不是滋味,她費盡心力才討了人家的恩典,紅綾卻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昨兒龔炎則一直在書房忙,也沒聽說去見紅綾了,怪哉。
思華卻以為春曉吃味兒了,暗罵自己嘴沒把門的,什么都說。
夕秋忙笑著轉了話頭:“奴婢陪姑娘在車上坐,不錯眼的盯著她,就不信她能耍什么花樣出來。”
思華也道:“奴婢也陪著姑娘,她敢亂來,奴婢第一個不依。”
“行了,別添亂了,我方才去找過桂菊,塞了二兩銀子過去,桂菊說給咱們姑娘從新安排,不必與旁人擠了。”思嵐進門,高高翻了眼皮,翹著嘴角得意的宣布。
春曉瞅她一眼,淡淡笑了笑,吩咐夕秋:“把二兩銀子還給思嵐。”
思嵐正等著聽春曉夸贊呢,卻只是叫夕秋還銀兩,再細細看春曉,見她神色淺淡,瞅自己那一眼更似不喜。心里不舒坦,卻也不敢在春曉面前耍脾氣,上回龔炎則那一記窩心腳現在想起來還疼,春曉如今是三爺的心頭肉,得罪她還有好?只想著法的討好,道:“姑娘,咱們出去?奴婢回來時聽說大太太已經要出院子了。”
“嗯,走吧。”春曉面色如常的應了聲,思嵐擠掉思華,與夕秋兩個陪在春曉左右朝外頭去了。
待下了院內代步的軟轎,就見大門旁邊的小門大開著,卸掉門檻,足夠一輛馬車通過。大太太正由人扶著上馬車,春曉連忙帶著丫頭過去給大太太請安。
馮氏手里攥著帕子,捂在嘴上輕聲咳了咳,緊著嗓子道:“都是一家子親戚,不必這樣拘禮,去車里坐著吧,咱們這就走了,到地方娘幾個再敘話不遲。”
春曉再度福了福,待大太太的馬車出去了,她才領著小丫頭去倒數第二輛馬車去,撩簾子就是一愣,就見里面已經坐了人,粉面嬌容的女孩兒,肩膀削弱,身細如柳,梳著俏麗的發髻,額前有留海,臉上勻著精致的妝容,那女孩兒見春曉也是一愣,隨即溫溫柔柔的笑道:“快上來吧,桂菊只說有人陪我,一路上必不寂寞,原來是你。”
春曉身后的思嵐臉色大變,扭身就要去尋桂菊算賬,被夕秋暗暗拽住,春曉先與二房的表小姐微笑了一下,轉頭道:“正巧有表姑娘相伴,比你們都緊跟著嘮叨好太多,思嵐陪我,夕秋領著她們幾個去后頭車里坐去。”
夕秋福身應了。
思嵐無法,只得扶春曉上車,那張臉氣的什么似的,叫春曉抬袖子擋了擋,又吩咐思嵐鋪氈墊,這才算沒叫表姑娘看出不妥來。
表姑娘姓王,乃是二房太太的內侄女。從小就養在身邊,和親生女兒沒甚兩樣。說來也好笑,二房老爺雖是個不上進的,卻有一樣好,不亂來。整日里只愛吟詩作對,學那風雅名士,因有個秀才功名,就常對外說是不屑功名利祿,也不好風月女丨色,屋里除了正頭太太,連個通房都沒有。三太太也爭氣,膝下育有五子,二爺龔炎操、六爺龔炎鵬、七爺龔炎文、八爺龔炎麒、九爺龔炎麟,如今只有四歲的八爺九爺是對雙胞胎。
唯獨沒有女兒,就接了哥哥家的幺女來,小名喚作寰兒。
春曉早在洗衣房時就送過衣裳給寰姑娘,但一般見不到正主。只有一回,趕著寰姑娘無聊,尋了她在跟前解悶說話,后來不但給了賞錢,還有衣裳角料和幾塊點心,春曉只覺得寰姑娘性情溫順、安靜可親,與她坐一輛馬車也沒什么。
“聽說你與三爺又在一塊了?挺好,再怎么樣,這也是你的歸宿。”寰姑娘問了春曉一些近況,便說起體己話。
春曉暗暗苦笑,正不知怎么說好,就聽寰姑娘幽幽嘆氣道:“你大概也聽說了,我姑姑想叫我嫁給六爺,我家里也沒說不同意,如今正懸著,說到底我與家里人都不親的。按理說姑姑給我選的人,又是親表弟,以后姑姑就是婆婆,我后半輩子衣食無憂又順心順氣,該是叫人羨慕的,可小六兒還一團孩子氣,如何做得夫君,著實讓人郁卒。”
春曉一怔,這事她還真不知道,不由驚詫,更不知如何接話。但聽了人家的心里話,不說點什么又不好,一時糾結成一團。
寰姑娘似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忙道:“你別多心,我早就想與人說說了,憋在心里都要慪壞了心肝,今日碰巧遇見你,又明白你的性子是個穩妥安靜的,才與你念叨,你只當蜜蜂嗡嗡了兩聲,煩一煩就過去了。”
春曉還第一次見人這么自嘲自己的,忍不住噗哧一笑。
寰姑娘拍手:“好了好了,你笑了就好了。”說罷推了果子露過來請春曉喝。
春曉見是自己喜歡喝的,就隨口問道:“你也喜歡吃甜蜜汁?”
“哪里,我喜歡吃花茶。這果子露是特意給你準備的,姑姑親自吩咐,叫我與你結交,好好討好你,討好了你就是討了三爺的歡心,對二房來說可是大好事。”寰姑娘眨了眨眼睛,柔柔弱弱的外表卻帶著促狹,著實讓人討厭不起來。
春曉笑著搖搖頭,無可奈何道:“這么說也太抬舉我了,何況我是不懂三爺那些生意的。”
“那你可要有心里準備了。”寰姑娘神秘的勾起唇角,湊近了說道。
“什么?”春曉疑惑的抬了抬眼。
寰姑娘拉著春曉貼耳朵道:“……去了你就知道了,游園會。”到底也沒說清楚。
她們車里說的高興,紅綾卻是與大太太身邊侍候的一個小丫頭一個車,還有小暮,不過三個人坐,車間顯的寬松舒適極了,可她舒服不起來,眼睛時刻警惕著被小丫頭抱在懷里的波斯貓,只把心肝都要氣出病來。
那波斯貓用一雙海藍的圓眼珠子,高傲而輕蔑的看著僵著臉皮和身子的女人,每當那女子緊繃著臉要做什么,它就一副懶的搭理的嘴臉,張開嘴巴打哈欠,惹得抱著貓兒的小丫頭直道:“往常都要睡覺的,有時甚至會睡上一天,許是今天出來透風,便是困了也不肯睡。”
紅綾鼻子都要氣歪了,不敢哼太大聲,想轉過臉去不看貓,偏偏她自小就怕這些帶毛的畜生,不論是天上飛的地下爬的,她都怕的不行。狠狠的揪著手帕,勢要把貓身上盯個洞出來,貓兒倒沒什么,只把看護貓兒的小丫頭弄的渾身不自在,恨不得立時下車離遠遠的。
總算熬到地方,仆婦們先下車,再是丫頭,最后才是貴人們,春曉撩了簾子先往外望了望,就見遠山皚皚,房舍阡陌,樹木雖枯槁,但枝條卻染了雪,天地白茫茫一片。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夾著冰雪氣息讓人精神一抖,扶著思嵐的手下車,隨即身后的寰姑娘也相外望了望,由自己的丫頭侍候落地,站到春曉身邊,深吸氣道:“果然不虛此行,快看,紅梅。”
就見一支紅梅悄然伸出了墻外,逗得春曉發笑:“紅梅墻外開,應是故人來。”
寰姑娘也笑:“歪詩。”言罷,兩人相視一笑,關系越見親昵,惹的桂菊與一眾丫頭都朝這邊看,馮氏也覺察到,扭頭看了眼,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卻是言不由衷的道:“到底是年齡相仿的孩子,瞧兩人沒一陣的功夫就成了姐妹兒了。”
桂菊輕聲道:“太太說笑了,寰姑娘是正經官家小姐,將來也是正頭娘子的命,與那個可不同,到什么時候也成不了姐妹。”這話說的既迎合了馮氏,也叫自己解氣。
果然說到馮氏心坎里,馮氏笑了笑,叫桂菊貼身侍候著進了莊子。隨即,身后一眾姑娘、丫環婆子紛紛大包小裹的緊隨其后。
馮氏這座莊子專休閑之用,修葺的有幾分江南韻味,前頭進門還不覺怎樣,越往里走越見精致,雕欄畫棟、亭閣水榭,讓人目不暇接。還待游賞,就聽領路的丫頭道:“太太就歇在雪瓏齋,請三位姑娘隨奴婢這邊來。”
自下車就與春曉、寰兒同行的紅綾輕輕摸著小腹,臉上呈現淡淡的母性溫柔,輕輕淺淺的笑道:“有勞。”
春曉掃了眼便看向別處,不想為這個人心里不舒服,害了人還裝作若無其事,也只有惡人才活的這樣理所當然,毫無愧疚。
寰姑娘并不知道紅綾與春曉之間的事,只當兩人同時侍候一個男人,舌頭還有碰牙的時候,口角摩擦避免不了,見春曉神色冷淡,便只朝紅綾微微笑了算作打招呼,就去挽著春曉的手臂隨丫頭朝前去了。
紅綾在二人背后走著,眼神暗了暗。
三人被帶進雪瓏齋旁邊的紅灣閣,雞卵石鋪就的小路,兩旁太湖石,稀疏的樹影后是一個水塘,如今天寒,風掠過水面蕩到岸上來,就更覺寒冷了。寰姑娘一看就皺了眉,心想:幸虧我們也只在這里歇個午覺,若是住上幾日不是要借光凍病了。
丫頭在迎面的一間明堂住了腳,道:“太太最喜歡的便是這處紅灣閣了,冬暖夏涼,夏日臨水就不必說了,冬日屋子里置的地暖,燒的熱烘烘的,姑娘們進去就知道了。”
這是一明兩暗的屋子,春曉先與丫頭道謝,就叫夕秋把帶來的東西放進西屋,東屋自然要留給寰姑娘。
寰姑娘也不客氣,帶著丫頭徑直去了東屋。
原地留下紅綾僵著面皮,手攥著拳頭,在袖子里直把指甲刺進手心里。
那丫頭朝紅綾身后瞅了瞅,就一個小暮,拎著個包袱,眼里露出不屑,道:“還有間暖閣,雖地方不大,卻也足夠姑娘用了。”
紅綾壓住火氣,面上卻要裝出楚楚可憐又善解人意的模樣:“是呢,正合適。”說罷帶著小暮進暖閣,只背著那丫頭的臉只把銀牙咬碎。
躲在一處看的思嵐冷笑幾聲,扭身回屋,與春曉道:“姑娘沒看她那模樣呢,氣的臉都綠了,還要硬說是呢,正合適。”思嵐學的惟妙惟肖,把一眾丫頭逗的前仰后合。
春曉搖搖頭,其實也覺痛快,卻還囑咐了她們幾句:“她如今不好,咱們卻不能趁機奚落,免得旁人不說她惡有惡報,反說我們刻薄。”
夕秋一怔,想當初被困珍兒房里的事還歷歷在目,極為樂見紅綾沒個好下場,但聽春曉這樣說,也悟出一番道理,感嘆:“世情如此,人都憐憫弱者。”
思嵐學了紅綾一場,卻是人家主仆心思靈犀,直噎的她肝疼。
丫頭們收整了一番,不等春曉吃一碗溫水,就有寰姑娘身旁的丫頭來請。
思華連忙說要春曉換身衣裳,好去見大太太,春曉瞅了瞅自己身上穿的,也是精挑細選,便擺手說不用,只對著鏡子換了幾樣釵飾,氣質頗顯莊重,正可見長輩,起身尋寰兒一同去了。
出了門寰兒扭頭朝后頭看了眼,道:“不叫她一聲?你與她再不好也是三房自己的事,何必叫大太太看笑話。”
春曉聞言頓住腳,皺起眉頭,在府里要好聲好氣的討好龔炎則,不然就要吃苦頭。不想在外頭為了維護他的臉面,還要與他的女人‘和睦相處’,真真惡心死人。
寰兒扯了她的袖子,才想叫丫頭去喊紅綾,就聽春曉道:“咱們路上走慢一些,邊賞景邊等她來了一起進去太太那里。”
寰兒一想也是,與春曉有說有笑的走了。
不想兩人在外頭轉了多時也不見紅綾來,后有丫頭跑來尋她們,說是親戚們都到了,只她二人還沒去,太太來請。
春曉與寰兒也顧不上紅綾,連忙去了,進屋給馮氏請安行禮,待坐下,兩人都愣了,紅綾正坐在兩人對面,安靜的品著茶。
寰兒還沒這樣失態過,當即紅透了臉,眼睛都竄出火來。
春曉卻很快平靜下來,端了茶,小聲與寰兒道:“都是我連累了你。”
寰兒冷笑:“我說你怎么不待見她,未曾想是個如此奸猾的小人。”她雖說的聲不大,卻讓對面的紅綾聽到,就見紅綾挑了挑眉梢,轉臉與上首坐的馮氏道:“前兒太太身邊的桂菊姑娘來就特特的囑咐過,衣裳行禮都不必帶,太太的別莊里應有盡有,我是個實心的,便只帶個丫頭來,方才在暖閣里坐著也無事,不像俞姑娘與寰姑娘不得閑,我便帶著丫頭先出來了,倒比旁人多叨擾了半晌,太太不會嫌我吧。”
馮氏似笑非笑的掃了眼春曉,對紅綾輕描淡寫道:“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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