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為先,一頂孝帽壓下來,世人皆得服服帖帖。
龔炎則不是愚孝的人,但與別人家里不同,龔炎則的孝道更顯沉重。
早說過,龔炎則生父早亡,他四歲上就與祖母一起生活,而祖母為繼室,府里唯一與她有血親的只龔炎則一個孫子,如今祖母身子不好,每日里活的茍延殘喘,看不到他后繼有人,是這輩子最放不下的事攖。
龔炎則深知祖母心事,半晌沒言語償。
老太太嘆口氣道:“我知道你歡喜春曉那丫頭,我也知道那丫頭是個好的,可惜,沒懷上。紅綾肚子里雖然有一個,卻不知是男是女,祖母挨不了多少日子了,你就當寬慰祖母的心吧。”
“聘的哪家?”龔炎則沉著嗓子問,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老太太知他是心里不痛快了,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也是祖母心急了,你去看看那姑娘中不中你的意,前門劉秀才的閨女,叫春秀的。”
“春……秀?”龔炎則蹙了眉,極不喜歡有人與春曉的名兒撞字,只提名字,便起了厭煩心。
后頭老太太錯過話頭,與他說了些旁的,龔炎則起身告辭,佳玉一直送到門口,張頭望了一陣才回來。
老太太在黃花梨小條案旁的太師椅上坐下來,佳玉還有些魂不守舍,但聽老太太咳嗽才緊忙收心,過來侍候。
老太太吐了痰,靜了口,再端了茶吃,余光里但見佳玉身段苗條,容貌也算端麗,兩頰的雀點帶著點少女的俏皮,皮膚白里透紅,是個血氣足的,看起來也該好生養,心思動了動,轉瞬掐滅,楊媽媽侍候一輩子,早與她說過要外甥女找個像樣的人家嫁了,若是做了三兒的妾侍,倒不美了。
“你說,三兒能瞧的上秀才閨女不?”老太太故意引著佳玉說話。
佳玉還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在老太太眼里,只想著什么秀才閨女,有春曉那樣美貌攝人的擺在前頭,哪還能入三爺的眼?雖這么想心里也發酸,卻也否認不了,便道:“春曉美貌華盛,曾聽人說,比起宮里的娘娘不差什么,您老只說劉姑娘品貌端正,想來是不及春曉的了,三爺又只愛顏色,該是看不上的。”
老太太之所以偏疼佳玉,一是因她是楊媽媽的養在身邊的,二來也是這閨女說話直爽,不虛與奉承,有一說一,再看不慣的事也不添油加醋,不由心底又可惜,這樣的純良的孩子若能跟著三兒,也是三兒的福氣。拉起佳玉的手輕輕拍著,慈和道:“你是個實誠的姑娘?!蓖A艘魂嚕湫Φ溃骸昂淖佣嗔巳チ耍S便男人犯賤去,真能守到最后的只有當家主母,將來給你們三爺娶個掌勢的奶奶,這些小耗子全都得俯首帖耳,不過是侍候人的玩意兒,不當事。”
說著有意無意的瞥著佳玉,見佳玉臉兒發白,老太太語氣緩和下來:“劉姑娘不需什么才貌,能生養就行,真有個男丁出來,便是我的福氣,她的造化。”
佳玉心頭一寒,少女旖旎的春景立時被擊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