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與思婉冒雨跑回來,在回廊里碰頭,互相看了眼,都是差不多濕透了,這會兒雨下的太大,凍的兩人直哆嗦。
回到兩人住的廂房,讓婆子抬熱水來,緊著把頭發洗了,又換了衣裳,互相幫著順了頭發,拾掇半晌,登云在頭發上簪了一朵白玉梅花,起身道:“我去看看姑娘,估摸著也該起了。攖”
思婉偏著頭應了聲,“我馬上就好。”把根素面發梳插好,也跟著去了。
兩人出來就見思瑤、思華也從前頭廂房出來,思華道:“一下晌沒見你兩個,去哪了?我們幾個玩牌,就我一個輸,登云姐姐在的話,哪輪的到我。”
登云伸手捏了捏思華的臉頰,笑道:“所以我不與你們玩才是正理。”
幾個說說笑笑的來到正房,進了屋便都輕手輕腳起來,登云撩開簾子往東屋里去,轉了一圈不見春曉,從里頭退出來又往西次間看,也沒有,便道:“興許是去書房了。償”
思婉也往東屋瞅了眼,掃到本書掉在地上,進去撿了起來,見壓著的那頁紙上氤氳了兩塊,紙張已經有了褶皺,用手撫了兩下,合上,放到桌子上。
不一時登云回來,嗓音發急,“姑娘沒在書房,能去哪呢?”
思婉道:“會不會又去后園了?”幾人都往長條案上看,里頭插的大紅月季還是那樣艷麗。
此時雨下的小了些,思婉留下,其余人都換了木屐,撐著傘出去尋春曉,徑直的往后面花園去。
登云、思華、思瑤,還有幾個小丫頭,在花園里邊喊‘姑娘’邊尋人,卻是尋不見,后來有去假山后頭找人,也沒見,有個小丫頭忽地指著湖面道:“那有只鞋子!”
可把登云嚇的沒背過氣去,強自鎮定的往水面看,確實是飄著一只鞋,卻是因為遠看不真切,忙喊人下水。
這湖面四四方方,又是引的護城河的活水,聽說水很深,又下了一天的雨,跳下去得是好水性。
幾個丫頭都不會泅水,登云連忙讓小丫頭去喊人。
來回一番折騰,再把鞋子摸上來,登云幾個的臉都是死灰色,思瑤做的針線,一眼認出是新做出來,才上腳的,登云也道:“是姑娘今兒穿的。”說罷眼淚就落了下來,嘶著嗓子喊那人再往水里去瞧瞧。
雖沒說姑娘許是掉水里了,可鞋子在水里找到,人只怕也遇到了危險。
泅水的是府里的長隨,幾個猛子下去再上來,一無所獲,后來登云又叫來了幾個,一起下水尋人,直到龔炎則回府,春曉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龔炎則臉色陰沉,一面吩咐更多的人下水尋找線索,一面問登云具體情況。
登云面無血色,抖著唇角道:“奴婢見姑娘在窗邊看書,就出門去廚房商量晚上吃什么,劉婆子與奴婢說天冷正合適吃鍋子,奴婢知道姑娘不喜吃辣,便想著回去問了姑娘再說,才出來就見隔壁人家的孩子過來玩,與奴婢說小一點兒的那個摔在水溝里上不來,奴婢心急,便跟著去救人,后來尋到地方那孩子卻不在水溝里,想是自己爬上來家去了,奴婢當時衣裳濕透,回去后先換了衣裳,又……又洗了頭發,等收拾好了去見姑娘,姑娘便不在屋里了。”
龔炎則沒言語,片刻后,示意思婉說,思婉道:“奴婢與登云姐姐一樣,奴婢在屋里做針線,隔壁人家的孩子跑來,也是說弟弟掉在水溝里上不來,奴婢救人心切忙跟著去了,回來的時候與登云姐姐在回廊碰面,也是衣裳濕透,一道洗了頭發……”
龔炎則擺擺手,眼神已經顯的陰翳了,盯著其他幾個丫頭,那幾個丫頭雙股打顫,跪在地上磕頭道:“雨,雨下的大,奴婢們在屋里耍牌,沒……沒聽見旁的動靜。”
往常這樣的天氣,春曉也是讓她們去玩牌或是吃茶吃點心樂一樂,雨天沒有那么多活,她也不出屋,今兒也是這樣。
可如今出事了,一個個方嚇的抖若篩糠。
龔炎則在屋里看到那本澆了水點子的書,還有地板上落的一灘泥水,但屋里確實沒有掙扎的痕跡,顯見春曉是主動出去的,那就是熟人進屋。
沒叫丫鬟就單獨跟著離開,很可能是事情緊急,她一門心思救人,就跟思嵐、登云一樣,著急的一個人去了。
隔壁人家他派人查過,很普通的落魄的官宦人家,宅子是祖上留下的,家里一個老太太,一個兒媳婦,一個孫媳婦、一個閨女并三個孩子,卻沒男丁,老爺子早年過世,兒子也在去年病逝,孫子在普滄縣做縣丞,沒能跟著一起來。
就是這樣的人家,查起來一點不費事,一清二白,偏是這樣的人家,讓春曉出了紕漏。
龔炎則叫人包圍了隔壁,自己卻坐著沒動,如果這戶人家出問題,那現在去查該是人去樓空,如果沒問題,他去了也是沒問題。
屋子里丫頭們跪了一片,卻是鴉雀無聲,龔炎則半合著眼坐在椅子里,兩只手按在膝蓋上,骨節發青。
福泉進屋后快速的掃了一眼,低頭道:“隔壁已經沒人了,屬下派人四散去追了。”
“當時是誰調查的隔壁人家,再去查。”龔炎則沉默片刻后吩咐道。
春曉失蹤,府里的氣氛頓時壓抑煎熬,龔炎則整宿都沒睡,就坐在書房里,燈一直亮著,后半夜他收到兩回消息。
一道是春曉查無所蹤,另一道是禮親王謀逆造反又有變動,似后悔了,如今給皇帝上了折子,參了內閣大臣吳啟涼、兵部尚書胡皖、國舅董勝仁等十多個太子丨黨,污蔑其造謠生事,企圖挑撥他與皇帝之間的兄弟之情和君臣之義。
天亮后,龔炎則把桌上燃了一夜的燭火吹滅,隨后洗了把臉,臨出門前收到另一則消息,禮親王擁護的真命天子失蹤了。
失蹤?
龔炎則頓住腳,難不成還真有真命天子不成?頓住腳,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招手叫來手下人,道:“去仙芝樓查禮親王擁護的真命天子是誰。”
手下人趕緊應聲去了。
龔炎則心如油煎,猜測春曉的失蹤與寶藏鑰匙有關,可鑰匙在自己手里,春曉一時半會兒交不出鑰匙應該沒有性命之危,只怕會遭罪,連弩與那些暗器統統沒帶在身上,也不知有沒有可能自救。
他克制自己不去多想,如今是多事之秋,事情繁雜的不容半點有失,可偏偏忍不住腦子里都是春曉,一時一刻也坐不住。
龔炎則出了府門往順天府去,想看看公主的案子處理的如何,也似怕春曉失蹤與昭陽公主有關,但這種可能很小。
等他從順天府回來,就見福泉腳步匆匆,回稟道:“今日在城門口抓住了隔壁那一家人,只查問下去,卻是對不上了。”
原來隔壁那一家子是真的從普滄縣來,老太太不愛言語,兒媳婦靦腆,孩子乖巧懂事,全不是之前見的那一家,雖然老太太花白頭發,兒媳婦嘴角長了一顆痦子,但模樣卻是對不上。
“這一家子今兒才到,路上老太太病了,休養了半個月。”福泉也有些惱了,道:“李代桃僵,屬下等被人糊弄了。”
龔炎則聽完皺了皺眉,沉聲道:“去查江湖上的老千。”這樣純熟的瞞天過海的手段,慣是江湖騙子用的。
福泉一聽恍然大悟,忙去查。
再說春曉被黑袋子裹住,丟在了一處潮濕的地方,所聽到的一直是滴滴答答的雨聲,她雖想逃脫,但試了幾次卻都不成功,后來困倦上頭便睡了,當時便想,危難時刻怎么還是耐不住困意?這個念頭只在腦子里晃了一下,便睡過去了。
再醒來,外頭還是滴滴答答的雨聲,春曉便想,自己或是睡的時辰或是雨一直沒停。
不知過了多久,春曉又迎來了困意,這時候她覺得驚慌,這樣按時按點的睡過去,只怕是隱患,她想到了師兄等人擺的那個逆天陣法已破,自己是不是活不久了?
這個念頭還在腦海徘徊,便又睡的沉沉的。
等春曉又一次醒來,她迷惑了,怎么還在下雨?